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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师父

    寒食大骇。

    立马发动起自我防御机制,恶狠狠地道了句:“你敢!”

    长风当然没有被唬住,盈盈一笑,柔声道:“我,敢,啊!”

    寒食瞪圆眼睛,不自觉地挣扎起来。

    依然无果。

    混了铜丝的绳索不是盖的,而且这系的结……也有讲究。

    一个养在深宫的公主,怎么会这么多江湖手段?

    莫非……是师父教的?

    寒食心里泛起苦笑,如果真的是,那师父你可就害惨了徒儿。

    对,师父!

    这才是他与公主间的纽带,寒食连忙嚷道:“这么做,你就不怕没法对我师父交待吗?”

    “交待?”长风冷笑,“先前你对本宫存着冒犯的心思,可曾想过交待?”

    寒食语塞。

    “对不住,”半晌,他用诚恳的语气道,“用迷香这件事,是我做错了!”

    毕竟先前他能不惊动宫卫便见到佯装沐浴的长风,这回又怎么可能做不到悄无声息地进入内殿呢?

    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在她这样的聪明人面前,最好还是坦诚些,兴许能挽回局面。

    果不其然,长风在听到他这句颇为真诚的道歉后,神情稍霁。

    沉默了片刻后,问他:“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这是再次决定接纳他的意思么?

    那应该不再动阉了他的念头吧。

    寒食脑海中的念头飞转地运转起来,他打定主意想让长风高看他一眼,于是当即回答道:“我既进宫来寻你,自然是已经查清了。”

    见他这般爽快,长风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这一细微的神情变化,落入寒食眼中,他没来由地感到一丝愉悦。

    “东西在这儿。”他说,一面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前襟,一面又起了兴味调侃道,“您看是公主殿下您自己来取,还是把我放了,我双手呈给您?”

    长风看了他一眼,然后走了过去。

    令寒食没有料到的是,长风径直行至他的身后——

    一抬手,便解了他的禁锢。

    “你呈给本宫罢。”

    “殿下就不怕我忽然使出暗器招呼您?”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扭头问道。

    长风笑,“若是你想暗算本宫,本宫自己过去取,只怕也难逃一劫。”

    “呵,”寒食皮笑肉不笑,“公主殿下您可真会说笑……也太看得起我了。”

    系得那么紧,要是他挣脱得开,还会等到现在么。

    长风淡淡道:“看得起你,有什么不好吗?”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明她要的东西,也算是个人才。

    人才,就要加以爱护。

    寒食无语。

    看得起他,自然是好的。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按理来说,公主殿下是个女子,既戳破了他存着的那个龌龊念头,再如何大度,也没可能真正原谅他。

    谁知道,长风公主就这么轻易地揭过了此事——这是为何?

    见对方明显在转动心思,长风也不出言打断,静静立于一旁。

    直到寒食自己重拾话题,“此前我特意去了一趟那人的家乡,所探听到的东西,全在这儿了。”说着,递给长风一个细长的筒状物,封口处滴着红蜡。

    长风连忙接过,拿到羊角灯处,熔了蜡,取出里面的牛皮纸卷,展开端详。

    “魏氏一族,自六朝起就是会稽四大门阀之一。当然唐时便有衰落之势,可仍算得上是江东望族。谁承想,现如今子息多不成器,以至于还有卖儿鬻女的。像送去给人为奴做妾的,都不算最差,据说还有女儿家为了替父兄还债,就地沦为暗*娼——尚未出阁就披红挂绿,迎来送往的……“

    自顾自絮叨的寒食,说到这里便不由止住了话,悄悄去打量长风的神情。

    只见她眉头紧锁,嘴角也抿成了一条线。像是在极力克制某种情绪外露。

    到底是闺中女儿,哪里听得了这种事情呢?

    寒食暗自叹了一声,不过旋即便否认了自己这个念头。

    他在心里将头摇得像波浪鼓——

    这个公主,绝不能当作寻常闺阁女儿去看待。

    自己吃了一堑,当长一智才是。

    “多谢。”不知过了多久,长风终于将视线从牛皮纸上离开,她将它重新卷好放回筒中。神情也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公主还需要我再做些什么?”寒食不知自己为何就冒出了这么一句。

    不过这句话显然牵动了长风的心思,她抬眸,欲言又止。

    “殿下请讲。”

    “你师父……”长风老调重弹,“究竟出了什么事?”

    为何一应事宜,皆由你代劳?

    只是这后一句,她没有直接问出来。

    不过寒食并不傻,很快便品出了这层意思,脸上随即罩了层薄冰,“看来公主还是信不过我。”

    张口“你师父”闭口“你师父”的。

    怎么,他的办事能力,是哪一点不及师父了?

    寒食有些不服气。

    面对他的质问,长风并没有否认,相反更是将话挑明了说:“你既称墓为‘师父’,那便是有师徒之谊在的。可你与我之间,到底是素昧平生——我纵使欣赏你的才干,也无法理直气壮地要求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为我效力……寒食,你明白吗?”

    这一番话语气真诚不加矫饰,令他不由地为之动容。

    寒食,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这样唤他的名字。

    片刻的失神过后,寒食低低道:“公主不若从今以后,交托我办事,就像交托吾师一样罢。”

    “那怎能一样?”长风脱口而出,她旋即反应过来自己的微微失态,别过脸去,低低道:“令师于你有恩,我却没有。

    而我所交托之事,不说有十二万分的凶险,桩桩件件也绝非易事……

    不知得给你怎样的恩惠,才能劳你这般奔波……”

    “那么请问公主殿下,”寒食打断了她,“你给到我师父的,是怎样的恩典呢?”顿了顿,又道:“学成文武艺,售与帝王家。公主殿下如何赎买了我师父,那么就以同样的条件,来赎买我罢!”

    既然师父不曾为他解惑,那么就让作为另一方的长风公主,来告知他真相吧!

    岂料长风听了他的话,竟露出了与师父神似的怔忡神情,仿佛一下子陷入了很久远的回忆之中。

    良久。

    才听到长风幽声回答:“你师父,我不曾赎买过他。”她浅浅一笑,“是他看我可怜,自愿帮助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