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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无意擎天

    你可怜?

    寒食张大了嘴,暗暗哂笑。

    与此同时,他也发现,公主在说到师父时,自称一下子从“本宫”变成“我”了。

    显然是因为她将师父放在一个平视的位置上。

    寒食隐隐生起了一丝莫名的情绪,像是嫉妒,又像是自伤。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殿下第一次见到师父,是什么时候?”

    长风一怔。

    片刻后,她垂下了头,掩饰住了眼角的湿润之意。

    终于有人能让她大大方方地说起墓了。

    “十年前……”长风的声音袅袅如烟,“清樨殿附近的那口枯井中。”

    寒食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听起来是不是不可思议?”长风笑道,“可事实就是这样——那时候,本宫刚满五岁,已经有了封号,但还没未被赐居越湖殿,仍待在‘琼花阁’,与一位教养姑姑……相依为命。”

    琼花阁是专门教养公主的居所。每位年幼的公主身边,最多配一到两位近身服侍的人。不外乎就是乳母或是教养姑姑。

    彼时长风公主已经断奶,身旁便只有一个教养姑姑——魏锦屏。

    说到这里,长风想起了那段与锦屏姑姑相濡以沫的日子,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声音也不由低了下去:

    “有一天,有人特意支走了本宫的那位教养姑姑,把落单后的本宫扔进了枯井——”

    寒食呼吸一滞,不敢置信地望着长风,渐渐地,眸中晕染了一丝同情。

    长风却神态平静,看起来早已不为那件往事所扰,唇边似乎还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而你的师父,不多时便现身于那口枯井当中……”

    奇妙的缘分就这么发生了。落难的公主,与前来王宫探险的大盗。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了一丝不易捕捉的愉快,“说是第一次相见……但其实他那会儿是什么模样,我压根看不清楚……”

    寒食心中五味杂陈,问道:“是什么人抛你下井?”

    长风并未在意对方的称谓在“您”和“你”之间反复横跳,轻声道:“不重要。因为……那名宫人不久后便死了。”

    窗外雨声渐歇。

    一时间显得格外的静谧。

    “你呢?”长风问他,“是什么时候起成了他的徒弟?”

    “巧了,也是十年前。”寒食道,“十年前的三月十一。”

    记得还真清楚。

    三月十一,那可比她认识墓早多了……她那会儿见到墓已经是初秋。燃灯佛诞前夕。

    咦?

    “三月十一……”长风很快便反应过来,“那不就是寒食节?”

    寒食轻轻点了点头,“对,就是寒食。自那天起,我这个飘零儿,才又有了名字。”

    长风并没有顺势问起他的过去,因为她不确信此时的寒食,是否已经完成了对痛苦往事的消解。故而绝不冒犯。

    “重要的是,是上天重新眷顾了你。”她说,“而当这种眷顾来临,我们要做到的,就是不要辜负。”

    寒食一震,继而望向长风的目光中迸发出异彩,“多谢你,长风。”

    长风微微一怔,并未见怪。

    比起他先前阴阳怪气的敬称,倒还不如听他直呼自己名字顺耳。

    寒食收拾好心情,言归正传:“这次公主想让我办什么事?”

    “共有两件。”长风咬了咬嘴唇,“一、带我出宫去见墓……”

    寒食张了张嘴巴,却没有说话,神情有些迟疑。

    长风看在眼里,径自把话说了下去,“我一定要见到他最后一面——”话至此处,语调中已带了许哽咽。

    “你怎么知道……”寒食失口问道,待反应过来,不由别过脸去,低低道:“我答应师父的……”

    不曾想却瞒不了她。

    长风眼中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不让它掉落,“因为我知道,倘若不是他实在无力为继,断然不会将我的事假手于人……”

    寒食心中一阵唏嘘。

    记得师父交待时也曾说过这么一句:“她那么冰雪聪明的一个人,虽说此事也瞒不了她多久……但能瞒一日是一日……切记,切记!”

    原来这世上真有彼此互通心意的人。

    无关身份,也无关年岁。

    他不禁有些羡慕,暗暗思忖着:

    什么时候,她才会像信任和了解师父那样,信任和了解自己呢?

    寒食抿了抿嘴角,缓缓开口:“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

    长风大喜过望。

    寒食抬头望向她,看着她的笑容,心情有些复杂。问道:“还有一件事呢?公主一并交待了罢。”

    长风闻言,神情肃然起来,思忖再三,终是开了口:

    “我想请你……”她深吸了一口气,“帮我去盗父王的兵符。”

    “什么?!”

    寒食瞠目结舌。

    片刻后,他方找回了自己的神思,牵了牵嘴角:“没想到,我们的公主殿下,还有这般野心……”

    长风丝毫不理会他目光中的嘲弄,只平静地问他:“你可愿帮我?至于报答……尽管提。”

    寒食似笑非笑的表情:“公主殿下,想做女王?”

    “做女王有什么好?”长风摇了摇头。

    ——哪有做公主滋润。

    只要不过于胡闹,御史都懒得参她。

    “做擎天之柱这种事,太累。今生能投胎做公主,我已经很知足了。”

    寒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论调。

    而长风语气格外认真,不像是开玩笑。以致于他不禁愣了好一会儿的神,方道:“殿下若是无意为王,那要兵符,是用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