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幸而相逢夜路近
世厌客在大顺的官职体系中也是比较特殊的存在。尽管拿着朝廷俸禄，却因为各式各样的背景并不算正式编制的官员。这灰色的身份让其无论在哪一方都不得好脸色，甚至百姓中也是厌恶畏惧的居多。
世厌所按照岁城的东南西北分为四个大区，每个大区又分成6-8个小区域不等。顾安世所在的城东第八区域，是城东最小的划区，也是最不受重视的一个。
因离东城门最近，把守的士兵不少，一般的小贼也不敢在这撒野。若是真有什么性质恶劣的案件发生，也轮不上小小世厌客主导查案。负责城东的世厌长也几乎不来八区，日常的任务少，所以按照结案领取的额外赏钱也有限。
因此，城东八区的世厌客良莠不齐，有像顾安世这样的热血青年，表现好的会调离八区，去往案件更多更复杂的区域。而多数人只是因为底子不干净在此混口饭填饱肚子罢了，若是有了更好的去处往往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戮心的随身行李不多，仅有几套换洗的常服、几罐常用药和一柄锈剑，除去那块随身携带的玉佩，全然不见寻常姑娘家的首饰、脂粉。虽不是第一次来，戮心还是讶于这个不受重视的世厌所竟然是一个狭长的四合院，其中该有的正厅、内院、主卧、厢房一个不少，甚至在后院还有不少假山。
“这原是个废弃的宅子，听边上街坊说，这里晚上不太平，好像之前住的人家一夜之间被屠门了。”顾安世解释道，又怕戮心介意赶紧继续补充。“不过我住进来二年多了，根本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相传鬼最怕二类人，一类是善人，那些心地纯善、阳气充足的男子，一类则是恶人，那些被鲜血所浸染、手下冤魂无数的杀人魔。
这不是都齐了吗？
戮心暗自想着，完全没有被这个传闻吓到。也许，受到惊吓的反而是这里的原住民呢。
这座大宅子已经将正厅改造成了集会所，下放任务、讨论案情、用餐基本都在这，主卧则作放置案件卷宗之用。只不过，大多数八区世厌客借着查案的由头，宁愿在街上巡逻，也不愿在这阴森的屋子里呆着，最多只在每月领月俸的时候出现一下。
“女侠，东厢房只有张婶一个住着，其他房间都是空着的。”顾安世引着女子到了住处。“张婶也是个苦命人，家人都在之前的战争中……我就让上头给通融了下，让她留在这里帮着打扫屋子、做饭。”
“顾小哥，你真的很善良。”
尽管世厌客并不讨人喜欢，但是戮心发现青年和周围邻居的相处却是十分融洽。若不是真心帮助别人，他人又怎会实意相待。
“没有没有，我只是……”顾安世第一次在自己的事情上犹豫地想着措辞，最终还是扯开话题。“对了女侠，你以后就叫我大名吧，那么客气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那你也无须称我为女侠啦，叫我心儿就可以。”戮心听到这话，捉弄之情又跟初见时一般出现。
“不不不，那怎么行！”
果不其然，青年再次涨红了脸，再不敢提称呼这事。
戮心住进来的当晚，顾安世失眠了。并没有胡思乱想，相反的，他那活跃的大脑可以说是一片空白。所以，第二日他毫不意外地睡过了头。当张婶急切地敲门喊他的时候，他以为长官来下任务或者有人报案了，一下子惊醒。
“顾家小子，这是从哪来的丫头，你是嫌老婆子我手脚不利索了？”张婶见青年开了门，泪眼汪汪地哭诉道。
顾安世一头雾水，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昨日换洗的衣服已经整齐地晾好，院内已经洒扫完毕，而那让他失眠的女子正端着热腾腾的粥往正厅走去。
“哎呀，顾家小子，我才起床就发现那丫头把活全给干了，正煮着粥呢，你说这……”
“张婶你先别急，她不是……”
顾安世终究是顾不上安慰着急的张婶，胡乱抹了把脸就向正厅而去，后者也赶紧跟了上去。只见戮心正摆着碗筷，看到二人的脸上又挂上了浅浅的微笑。
“顾小哥，正想去叫你呢。张婶好。”
“女侠，你怎么……张婶都以为你抢了她的活计……”看见女子的笑容，顾安世一愣赶紧说道。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戮心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走到张婶面前。“我起得早，就想着能帮着做点什么。”
“哎哟，你这小丫头细皮嫩肉的，这些粗活都交给我做就行了。”看到青年对女子的态度还有口中的称呼，老妇多少也能猜到她的身份必然不是来做工。
最终，三人达成共识，戮心除了做饭时可以帮着张婶打打下手，其余的活计一概不许碰。尽管女子总觉得自己多做点事无妨，毕竟没有付房租，可想着总不能让老妇为难，还是妥协了。
顾安世松了口气，转头发现桌上除了热粥，还有肉包子和其他一些吃食，正想着可不能让女子继续破费了，他就听见有人敲响了世厌所的大门。
门外的是送菜的老翁，顾安世总觉得他有些眼熟。等接过一大袋绿叶菜、十枚鸡蛋和一提上好的猪肋排，他才想起来那是前不久因抓贼被砸烂摊位的菜贩。
“齐了，齐了。”菜贩送完了货，也没找青年要钱就赶着走了。
顾安世深知自己月俸不多，世厌所对八区的补贴也少，张婶一般不会买那么多鸡蛋和肉，那么还是……
“女、女侠，我有个问题比较冒昧。”回到正厅的青年迟疑地问道。
“顾小哥但说无妨。”戮心停下筷子，微笑着看向对方。
“嗯……女侠真的没有盘缠方面的困扰吗？”
这和话本子里写的不同啊，一般行走江湖的武人不都是清苦贫寒？莫不是女侠家底颇厚，可她的穿着看上去也不像……
“哎？倒也不是吧……之前为了买茶确实下了不少功夫。”戮心没有预料到是这样的问题，若有所思着细数回忆道：“日常生活好像是没什么问题。”
“那银子都是从哪里来的？”顾安世问得真诚，心里期待着希望自己能效仿一二。
“我想想……当过地下赌坊的保镖，捉到出老千的能给不少赏银；在镖局给朝廷运过生辰纲，大官出手还算阔绰；打赌比武也一般都是我赢……哦还有，抓过几个悬赏很高的逃犯，只可惜这样的活真的不多……”
“那个，逃犯少说明天下逐渐太平了吧……”顾安世忍不住说了一句。他越听越觉得女子高深，几乎没有一件事是与他相关的，越发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更加远了。
“是呢。”戮心没有因被打断而不悦，温和地肯定道，“天下太平了呢。”
往常冷冷清清的世厌所今日却格外热闹，这不，才吃过早饭不久，又有客人上门。待张婶领着来人进屋，顾安世一拍脑门记起新人报道这件事。
那一壮一瘦的兄弟二人正是那天被当街捉拿的贼人。
哥哥周卫疆瘦弱灵巧，脚力很好，速度见长；弟弟周戍域人高马大，一身蛮力，气力雄厚。世厌长见他们多少有些本事，祖上三代都是农民家世清白，这次小偷小摸也没酿成大祸，就将二人安置于人丁稀少的城东八区先适应适应。一方面，有了稳定的营生，即使月俸微薄，暂时不会再生事；另一方面，可用之才用最小的代价储备着，到了需要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有奇招。
兄弟俩本性不坏，原是想凭着一身力气在岁城闯一闯，没成想这都城着实是藏龙卧虎，最后被奸佞小人骗光了盘缠才……所以，他们看到顾安世的时候多少有些羞愧。
“顾队长，我们兄弟二人前来报道。”
八区本就是人才凋零，也就是顾安世和善肯干，尽管年轻，在为数不多的世厌客中也有一定的话语权。
“不不，二位客气了，你们年长我几岁，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青年摆摆手，引着二人往桌边坐下。
世厌客虽不如其他正式编制拥有令牌、统一佩刀等，也有盖有订制印章的文书以证明身份。顾安世一边替二人制作身份证明、加盖印章，一边大致介绍了未来的工作方向。
“总的来说，八区的工作相对清闲，但是每天定点的巡逻还是必要的，只不过跟捕快、禁军不同，咱们还是以隐蔽打探消息为主。这文书一般也是碰到麻烦时用作自证的作用。”
二人点头称是，等着笔墨与印泥干透，一时无话。
少时，戮心轻轻敲了门，端着一盆切好的西瓜走进来。她是听到正厅内已有一会没有对话才想着进来送些水果，也算帮着接风了。
还没等她走到餐桌旁，就看那兄弟俩齐刷刷站起来，又直愣愣地抱拳单膝跪地异口同声道：
“周氏兄弟斗胆请女侠传授武艺，请受我二人一拜。”
世厌所按照岁城的东南西北分为四个大区，每个大区又分成6-8个小区域不等。顾安世所在的城东第八区域，是城东最小的划区，也是最不受重视的一个。
因离东城门最近，把守的士兵不少，一般的小贼也不敢在这撒野。若是真有什么性质恶劣的案件发生，也轮不上小小世厌客主导查案。负责城东的世厌长也几乎不来八区，日常的任务少，所以按照结案领取的额外赏钱也有限。
因此，城东八区的世厌客良莠不齐，有像顾安世这样的热血青年，表现好的会调离八区，去往案件更多更复杂的区域。而多数人只是因为底子不干净在此混口饭填饱肚子罢了，若是有了更好的去处往往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戮心的随身行李不多，仅有几套换洗的常服、几罐常用药和一柄锈剑，除去那块随身携带的玉佩，全然不见寻常姑娘家的首饰、脂粉。虽不是第一次来，戮心还是讶于这个不受重视的世厌所竟然是一个狭长的四合院，其中该有的正厅、内院、主卧、厢房一个不少，甚至在后院还有不少假山。
“这原是个废弃的宅子，听边上街坊说，这里晚上不太平，好像之前住的人家一夜之间被屠门了。”顾安世解释道，又怕戮心介意赶紧继续补充。“不过我住进来二年多了，根本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相传鬼最怕二类人，一类是善人，那些心地纯善、阳气充足的男子，一类则是恶人，那些被鲜血所浸染、手下冤魂无数的杀人魔。
这不是都齐了吗？
戮心暗自想着，完全没有被这个传闻吓到。也许，受到惊吓的反而是这里的原住民呢。
这座大宅子已经将正厅改造成了集会所，下放任务、讨论案情、用餐基本都在这，主卧则作放置案件卷宗之用。只不过，大多数八区世厌客借着查案的由头，宁愿在街上巡逻，也不愿在这阴森的屋子里呆着，最多只在每月领月俸的时候出现一下。
“女侠，东厢房只有张婶一个住着，其他房间都是空着的。”顾安世引着女子到了住处。“张婶也是个苦命人，家人都在之前的战争中……我就让上头给通融了下，让她留在这里帮着打扫屋子、做饭。”
“顾小哥，你真的很善良。”
尽管世厌客并不讨人喜欢，但是戮心发现青年和周围邻居的相处却是十分融洽。若不是真心帮助别人，他人又怎会实意相待。
“没有没有，我只是……”顾安世第一次在自己的事情上犹豫地想着措辞，最终还是扯开话题。“对了女侠，你以后就叫我大名吧，那么客气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那你也无须称我为女侠啦，叫我心儿就可以。”戮心听到这话，捉弄之情又跟初见时一般出现。
“不不不，那怎么行！”
果不其然，青年再次涨红了脸，再不敢提称呼这事。
戮心住进来的当晚，顾安世失眠了。并没有胡思乱想，相反的，他那活跃的大脑可以说是一片空白。所以，第二日他毫不意外地睡过了头。当张婶急切地敲门喊他的时候，他以为长官来下任务或者有人报案了，一下子惊醒。
“顾家小子，这是从哪来的丫头，你是嫌老婆子我手脚不利索了？”张婶见青年开了门，泪眼汪汪地哭诉道。
顾安世一头雾水，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昨日换洗的衣服已经整齐地晾好，院内已经洒扫完毕，而那让他失眠的女子正端着热腾腾的粥往正厅走去。
“哎呀，顾家小子，我才起床就发现那丫头把活全给干了，正煮着粥呢，你说这……”
“张婶你先别急，她不是……”
顾安世终究是顾不上安慰着急的张婶，胡乱抹了把脸就向正厅而去，后者也赶紧跟了上去。只见戮心正摆着碗筷，看到二人的脸上又挂上了浅浅的微笑。
“顾小哥，正想去叫你呢。张婶好。”
“女侠，你怎么……张婶都以为你抢了她的活计……”看见女子的笑容，顾安世一愣赶紧说道。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戮心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走到张婶面前。“我起得早，就想着能帮着做点什么。”
“哎哟，你这小丫头细皮嫩肉的，这些粗活都交给我做就行了。”看到青年对女子的态度还有口中的称呼，老妇多少也能猜到她的身份必然不是来做工。
最终，三人达成共识，戮心除了做饭时可以帮着张婶打打下手，其余的活计一概不许碰。尽管女子总觉得自己多做点事无妨，毕竟没有付房租，可想着总不能让老妇为难，还是妥协了。
顾安世松了口气，转头发现桌上除了热粥，还有肉包子和其他一些吃食，正想着可不能让女子继续破费了，他就听见有人敲响了世厌所的大门。
门外的是送菜的老翁，顾安世总觉得他有些眼熟。等接过一大袋绿叶菜、十枚鸡蛋和一提上好的猪肋排，他才想起来那是前不久因抓贼被砸烂摊位的菜贩。
“齐了，齐了。”菜贩送完了货，也没找青年要钱就赶着走了。
顾安世深知自己月俸不多，世厌所对八区的补贴也少，张婶一般不会买那么多鸡蛋和肉，那么还是……
“女、女侠，我有个问题比较冒昧。”回到正厅的青年迟疑地问道。
“顾小哥但说无妨。”戮心停下筷子，微笑着看向对方。
“嗯……女侠真的没有盘缠方面的困扰吗？”
这和话本子里写的不同啊，一般行走江湖的武人不都是清苦贫寒？莫不是女侠家底颇厚，可她的穿着看上去也不像……
“哎？倒也不是吧……之前为了买茶确实下了不少功夫。”戮心没有预料到是这样的问题，若有所思着细数回忆道：“日常生活好像是没什么问题。”
“那银子都是从哪里来的？”顾安世问得真诚，心里期待着希望自己能效仿一二。
“我想想……当过地下赌坊的保镖，捉到出老千的能给不少赏银；在镖局给朝廷运过生辰纲，大官出手还算阔绰；打赌比武也一般都是我赢……哦还有，抓过几个悬赏很高的逃犯，只可惜这样的活真的不多……”
“那个，逃犯少说明天下逐渐太平了吧……”顾安世忍不住说了一句。他越听越觉得女子高深，几乎没有一件事是与他相关的，越发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更加远了。
“是呢。”戮心没有因被打断而不悦，温和地肯定道，“天下太平了呢。”
往常冷冷清清的世厌所今日却格外热闹，这不，才吃过早饭不久，又有客人上门。待张婶领着来人进屋，顾安世一拍脑门记起新人报道这件事。
那一壮一瘦的兄弟二人正是那天被当街捉拿的贼人。
哥哥周卫疆瘦弱灵巧，脚力很好，速度见长；弟弟周戍域人高马大，一身蛮力，气力雄厚。世厌长见他们多少有些本事，祖上三代都是农民家世清白，这次小偷小摸也没酿成大祸，就将二人安置于人丁稀少的城东八区先适应适应。一方面，有了稳定的营生，即使月俸微薄，暂时不会再生事；另一方面，可用之才用最小的代价储备着，到了需要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有奇招。
兄弟俩本性不坏，原是想凭着一身力气在岁城闯一闯，没成想这都城着实是藏龙卧虎，最后被奸佞小人骗光了盘缠才……所以，他们看到顾安世的时候多少有些羞愧。
“顾队长，我们兄弟二人前来报道。”
八区本就是人才凋零，也就是顾安世和善肯干，尽管年轻，在为数不多的世厌客中也有一定的话语权。
“不不，二位客气了，你们年长我几岁，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青年摆摆手，引着二人往桌边坐下。
世厌客虽不如其他正式编制拥有令牌、统一佩刀等，也有盖有订制印章的文书以证明身份。顾安世一边替二人制作身份证明、加盖印章，一边大致介绍了未来的工作方向。
“总的来说，八区的工作相对清闲，但是每天定点的巡逻还是必要的，只不过跟捕快、禁军不同，咱们还是以隐蔽打探消息为主。这文书一般也是碰到麻烦时用作自证的作用。”
二人点头称是，等着笔墨与印泥干透，一时无话。
少时，戮心轻轻敲了门，端着一盆切好的西瓜走进来。她是听到正厅内已有一会没有对话才想着进来送些水果，也算帮着接风了。
还没等她走到餐桌旁，就看那兄弟俩齐刷刷站起来，又直愣愣地抱拳单膝跪地异口同声道：
“周氏兄弟斗胆请女侠传授武艺，请受我二人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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