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君向潇湘赠别离
太阳沉入大地，夜色已然来临，然而世厌所门口的灯火却异常明亮。马车逐渐接近目的地，戮心第一个发现事情不对劲，有太多人聚集在门口。她谨慎地撩开帘子，发现世厌所竟被禁军包围了起来，周氏兄弟站在门口与之对峙，周围还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女侠，沈小妹你们留在这里，我过去看看情况。”话音刚落，顾安世下了马车便飞奔而去，拨开围观人群想挤进禁军的包围圈。
戮心稍等了片刻才拉着沈轻灵下车，与车夫辞别后，她们不动声色地混在人群之中，静待事情发展。
“各位军爷，怎么包围了世厌所呀，这之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青年满脸堆笑客气地问道。
“我们接到线报，世厌所私藏火药。你是什么人？”
“我是世厌客顾安世，这会不会是弄错了呀，我们可都是……”
那禁军冷哼一声，傲慢地说道：“谁不知道世厌客都是些有案底的罪人，私藏火药是想着倒卖发笔横财吗？”
“哎！我管你什么禁军不禁军的，你可不要欺人太甚。”周戍域的火爆脾气一下子就被点燃了，撩起袖子就要往禁军那里走去，所幸周卫疆拉住他。
“怎么会呢，军爷，我们这不都是老老实实过日子，为朝廷为百姓办事的嘛。”
“笑话，你们世厌客也叫为朝廷办事？”
戮心则基本知道了前因后果。当今皇太子白君岐牢牢掌控着兵部，要动这样的手段简直易如反掌。最重要的是，她清楚地知道那个人做事永远讲究万无一失。
于是，她悄声对沈轻灵说了几句话，便将自身的气息压到最低慢慢退出了人群，往世厌所隔壁的陆叔家走去。
那边，顾安世还在与禁军周旋，眼看着就要拦不住了，禁军明显是准备强行闯入了。
“让开。”禁军队长粗暴地推搡着青年。
“不许欺负我哥哥！”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冲过来，扑到禁军队长身上，男人下意识挥拳甩飞了来人。
沈轻灵重重地坐倒在地上，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她立刻放声大哭起来。
“你们，欺负人！呜呜呜呜……禁军就了不起吗……”
这一闹，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女孩本又是街坊邻居颇为喜欢的孩子，一时间人群中议论纷纷。对门青龙酒肆的赵老头脾气火爆，甚至开始骂骂咧咧，全靠旁人拉着才没把手里的酒坛扔过去。
顾安世赶紧把女孩扶起来，却不料她越哭越大声。这让禁军们脸上有些挂不住，队长更是停下了前进的脚步，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趁着这个空隙，戮心从陆叔那儿飞身跃过高墙，稳稳地落在世厌所的内院之中。正巧看到张婶抱着一个巨大的包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往哪走好。
张婶看到戮心出现，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激动地挪步过来，看来那包东西颇为沉重。
“陆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这……这东西咱们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出现在正厅的桌上。”张婶压低声音说道。“然后，禁军突然就包围了整个世厌所，这私藏火药可是重罪呀……”
戮心点点头，表示她已经知道情况，火药的味道即使隔着粗布依然刺鼻。
果然，他做事几乎是滴水不漏，看准了我外出的时刻便让人将火药置入这里。能监视我却不被我发现的，应该正是那一日极乐坊骚乱时在场的暗卫。
戮心伸手想接过包袱，张婶后退了半步没有递给她。
“陆姑娘，你就说咱现在要干什么，老婆子我这点力气还是有的。”原来是张婶记着女子身上的伤，生怕她不适。
戮心一愣，某种情绪突然升上心头，她来不及分辨那是什么，只能赶紧招呼张婶一起往厨房走去。炉子上还熬着林芊芊为她准备的药，那小厮见二人到来，赶紧从小凳子上起来。
“还好。”她看到水缸的水还有不少，便用右手帮着张婶把包裹中的火药一股脑全倒了进去。
“陆姑娘，这能行吗？”
戮心看着那些硝石、硫磺慢慢被水淹没，有一些粉末已经溶于水中。
“可能水不太够，并且只有一部分能融化，不过剩下的应该就看不出是火药了。”
“哎哟，那可太好了，还是陆姑娘聪明啊。”张婶听到这话立刻喜上眉梢，双手合十对着虚空拜了拜。
大约是在戮心九岁的时候，大师姐戮情有一阵痴迷于火药与自身功法的结合。不过黑火药在燃烧、爆炸时产生的气味与声音实在太大，这不符合她不惹事、怕麻烦的性格，这才作罢。也正是那时候，她看到陆情直接将大量黑火药倒入溪流之中，拍拍手便拉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是戮心无法确定这个偌大的世厌所之中，是否还有未被发现的火药。她不知道白君岐是不是已经将她的行动也考虑进去了。
只能赌一把了。
沈轻灵哭得那叫一个卖力，梨花带雨的模样直叫人怜惜。倒是顾安世感到有些奇怪，虽说沈丫头还小，可在那样的事情发生后，他就知道真正的她并不是看上去那样性子很软，为何今日却如同寻常孩子一般。
这时，世厌所的门从内打开了，戮心缓缓走出来，整个人满是游刃有余的气息。几个世厌客一惊，倒是沈轻灵见状也不装了，哭声几乎是戛然而止。
“禁军大人若是执意要搜查，我们这小小的世厌所确实不能不识趣了。”戮心浅笑道。“虽然没有搜查令，可既然是大人说是得到线报，那必然也仔仔细细地查了还我们一个清白才好。”
这话虽然听着像是妥协和示弱，却处处表示禁军的做法不合法也不合理。禁军队长一时语塞，女子抓着这个机会继续输出。
戮心走下台阶靠过来，女孩一下子扑过去抱住她，躲在她怀里恶狠狠地盯着禁军。戮心摸了摸女孩红肿的脸庞，微微蹙眉，声音不自觉地冷了几分。她确实是让女孩做点什么吸引众人的目光，却没想到这所谓的禁军大人竟然下此狠手。
“只不过，若是没有搜查出什么火药，大人可否向我这小妹赔个不是？”
“你！”禁军队长暴怒，手扶着刀柄，向前踏了半步。
“怎么，大人是又要动手吗？”戮心毫无慌张之意，她知道这些禁军无非是被那个人派来示威的而已，并不会真的兵戎相向。再说，真动起手来，还不知道谁受伤呢。
话音刚落，怀里的女孩却轻轻扯了扯她的衣服。那边的青年则是快步走上前，挡在她们与禁军的中间。
“哎，军爷，别那么严肃哈，我们这就带你进去搜，保证不藏着掖着。”顾安世堆笑着作了请的手势。
“对对，有话好好说嘛。”周卫疆也赶紧打起了哈哈，一旁的周戍域倒是少有的安静。
那种情绪再一次涌上心头，只是戮心并没有辨别的时间，她感到人群中一道灼热的视线。那是一个颇有威严的老人，看上去五十岁左右，他正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她。
“搜！”
得到指令后，禁军们鱼贯而入，戮心牵着女孩的手跟上。转身之间，她的余光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了老人腰间佩戴的银色鱼袋。
这是大顺五品以上官员的身份证明，为何出现在这里？难道也是他的手段？可总觉得不像，那并不是会与他共事之人所拥有的气息。
禁军所谓的搜查更像是破坏，他们不是推翻桌子，便是弄乱床铺，要不是林氏医坊的小厮拿出了誓死保护汤药的态度，可能药罐子都给摔了。因为在他的心里，林少当家可比禁军药可怕多了。若是她诊脉时发现世厌所这个病患少喝了一碗药，自己可是会被抽筋剥皮的！
禁军眼见着翻不出什么东西，正准备要撤。戮心见状则站在大门边上，想接着自己刚才所说，让他们给女孩赔不是。她刚要开口，却听见沈轻灵唤她。
“心儿姐姐，能不能过来下。”
戮心便只能作罢，与禁军们擦身而过往正厅去了。
张婶去厨房把饭菜热了一下，同小厮一起回到正厅之中。众人先将正厅收拾了一下，好歹先把饭给吃了。饭后便是戮心的痛苦时刻，满满三碗药正摆在她的面前。小厮则是分外自豪，这可是他保护下来的汤药。而就在她喝药的时候，张婶与沈轻灵快速地先把她的屋子给收拾好了，她们甚至学习了换药和包扎肩伤的手法，以备不时之需。当然，今天并非换药的日子，所以林芊芊才较为放心地回了家。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恢复着，并没有人对这场风波有任何微词，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夜逐渐深了，戮心却换上了最初那套绿衣武人的装束静静地坐在桌旁。
尽管戮心知道白君岐永远是说到做到的性格，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沉不住气，用这般低级的手段警告她——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用各种看上去正当的方式搅得他们不得安生。为了皇位稳固，他终究是一如当初不择手段。而这些善良的人们，却因为她的存在而不得安生。而明日，便是三日之约的最后时刻了。
戮心环顾着这间朴素的房间，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忆起这段时日中那些闪闪发光的时刻。
张婶总是会等到所有人都回来才锁上大门，倘若她偶有晚归，还会唠叨几句；周氏兄弟常常会比她早到内院，二人对功法的掌握程度着实不错；解开误会之后的沈轻灵越发可爱，刚才拿着在集市上偷偷买的红绳替她把刑戮门玉佩上已经磨损的绳结给换了；络儿送给她的簪子她很喜欢，所以她很感谢林修墨暗中的帮助，也许这之中也有怡清的功劳。
而顾安世，这个热情却真诚的青年是她最想感谢的人。因为他的坚持，让她感受了如此多的美好，体验了她梦寐以求的生活。
世人皆叹她强大，却只有他们即使知道如此依旧担心她的伤势、她的心情……她的脆弱。
所以，是离开的时候了。
这座繁华却充满纷争的都城已经寂静无声，戮心知道世厌所的所有人都已经安然入睡。她看着桌上陆陆续续为他们准备的礼物，眼神中满是柔软。
张婶总是穿着缝缝补补的衣裳，所以她买了一匹上好的布料；林芊芊管理者偌大的家业，不免压力很大，她在集市上买了来自异域的清凉膏；虽然戮心并不通笔墨，但她知道沈轻灵其实非常聪明，那么这套文房四宝刚好合适；周氏兄弟练功刻苦，她买了四双布鞋供他们替换；她觉得给林修墨送礼多少有些微妙，所以她只是给孙怡清买了驱赶蚊虫的香膏；而身在烟花之地的络儿，则一枚藏有迷药的戒指作防身之用；顾安世会收到的则是一张万成铁匠铺的订货凭据。
那应该是一柄好刀吧。
戮心纵使万般不舍，终究还是背上包袱走出房门，纤瘦的身影隐入了夜色之中。
今晚，络儿睡得不太安稳，那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和上次遇见心儿姐姐前如出一辙。她翻了个身，手触到了一个冰凉的硬物。她一惊便坐起身来，随侍的小丫头听到动静马上赶过来，却只被要求点起了一盏灯。
络儿借着灯光发现这是一枚古朴的铜戒，没有任何花纹，仅饰以一种不知名的黑色石头。这时，她看到床头还有一张字条，只看了二行瞬间泪流满面。她冲到门口，猛地拉开房门，外头却不见那个记忆中的身影，她一下子软倒在地上。小丫头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着她，这名动天下的花魁当下却如同孩子一般放声大哭。
“按压黑曜石，防身迷药便会滴落，希望你没有用到这个机关的机会。”
“再见，络儿。”
“女侠，沈小妹你们留在这里，我过去看看情况。”话音刚落，顾安世下了马车便飞奔而去，拨开围观人群想挤进禁军的包围圈。
戮心稍等了片刻才拉着沈轻灵下车，与车夫辞别后，她们不动声色地混在人群之中，静待事情发展。
“各位军爷，怎么包围了世厌所呀，这之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青年满脸堆笑客气地问道。
“我们接到线报，世厌所私藏火药。你是什么人？”
“我是世厌客顾安世，这会不会是弄错了呀，我们可都是……”
那禁军冷哼一声，傲慢地说道：“谁不知道世厌客都是些有案底的罪人，私藏火药是想着倒卖发笔横财吗？”
“哎！我管你什么禁军不禁军的，你可不要欺人太甚。”周戍域的火爆脾气一下子就被点燃了，撩起袖子就要往禁军那里走去，所幸周卫疆拉住他。
“怎么会呢，军爷，我们这不都是老老实实过日子，为朝廷为百姓办事的嘛。”
“笑话，你们世厌客也叫为朝廷办事？”
戮心则基本知道了前因后果。当今皇太子白君岐牢牢掌控着兵部，要动这样的手段简直易如反掌。最重要的是，她清楚地知道那个人做事永远讲究万无一失。
于是，她悄声对沈轻灵说了几句话，便将自身的气息压到最低慢慢退出了人群，往世厌所隔壁的陆叔家走去。
那边，顾安世还在与禁军周旋，眼看着就要拦不住了，禁军明显是准备强行闯入了。
“让开。”禁军队长粗暴地推搡着青年。
“不许欺负我哥哥！”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冲过来，扑到禁军队长身上，男人下意识挥拳甩飞了来人。
沈轻灵重重地坐倒在地上，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她立刻放声大哭起来。
“你们，欺负人！呜呜呜呜……禁军就了不起吗……”
这一闹，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女孩本又是街坊邻居颇为喜欢的孩子，一时间人群中议论纷纷。对门青龙酒肆的赵老头脾气火爆，甚至开始骂骂咧咧，全靠旁人拉着才没把手里的酒坛扔过去。
顾安世赶紧把女孩扶起来，却不料她越哭越大声。这让禁军们脸上有些挂不住，队长更是停下了前进的脚步，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趁着这个空隙，戮心从陆叔那儿飞身跃过高墙，稳稳地落在世厌所的内院之中。正巧看到张婶抱着一个巨大的包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往哪走好。
张婶看到戮心出现，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激动地挪步过来，看来那包东西颇为沉重。
“陆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这……这东西咱们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出现在正厅的桌上。”张婶压低声音说道。“然后，禁军突然就包围了整个世厌所，这私藏火药可是重罪呀……”
戮心点点头，表示她已经知道情况，火药的味道即使隔着粗布依然刺鼻。
果然，他做事几乎是滴水不漏，看准了我外出的时刻便让人将火药置入这里。能监视我却不被我发现的，应该正是那一日极乐坊骚乱时在场的暗卫。
戮心伸手想接过包袱，张婶后退了半步没有递给她。
“陆姑娘，你就说咱现在要干什么，老婆子我这点力气还是有的。”原来是张婶记着女子身上的伤，生怕她不适。
戮心一愣，某种情绪突然升上心头，她来不及分辨那是什么，只能赶紧招呼张婶一起往厨房走去。炉子上还熬着林芊芊为她准备的药，那小厮见二人到来，赶紧从小凳子上起来。
“还好。”她看到水缸的水还有不少，便用右手帮着张婶把包裹中的火药一股脑全倒了进去。
“陆姑娘，这能行吗？”
戮心看着那些硝石、硫磺慢慢被水淹没，有一些粉末已经溶于水中。
“可能水不太够，并且只有一部分能融化，不过剩下的应该就看不出是火药了。”
“哎哟，那可太好了，还是陆姑娘聪明啊。”张婶听到这话立刻喜上眉梢，双手合十对着虚空拜了拜。
大约是在戮心九岁的时候，大师姐戮情有一阵痴迷于火药与自身功法的结合。不过黑火药在燃烧、爆炸时产生的气味与声音实在太大，这不符合她不惹事、怕麻烦的性格，这才作罢。也正是那时候，她看到陆情直接将大量黑火药倒入溪流之中，拍拍手便拉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是戮心无法确定这个偌大的世厌所之中，是否还有未被发现的火药。她不知道白君岐是不是已经将她的行动也考虑进去了。
只能赌一把了。
沈轻灵哭得那叫一个卖力，梨花带雨的模样直叫人怜惜。倒是顾安世感到有些奇怪，虽说沈丫头还小，可在那样的事情发生后，他就知道真正的她并不是看上去那样性子很软，为何今日却如同寻常孩子一般。
这时，世厌所的门从内打开了，戮心缓缓走出来，整个人满是游刃有余的气息。几个世厌客一惊，倒是沈轻灵见状也不装了，哭声几乎是戛然而止。
“禁军大人若是执意要搜查，我们这小小的世厌所确实不能不识趣了。”戮心浅笑道。“虽然没有搜查令，可既然是大人说是得到线报，那必然也仔仔细细地查了还我们一个清白才好。”
这话虽然听着像是妥协和示弱，却处处表示禁军的做法不合法也不合理。禁军队长一时语塞，女子抓着这个机会继续输出。
戮心走下台阶靠过来，女孩一下子扑过去抱住她，躲在她怀里恶狠狠地盯着禁军。戮心摸了摸女孩红肿的脸庞，微微蹙眉，声音不自觉地冷了几分。她确实是让女孩做点什么吸引众人的目光，却没想到这所谓的禁军大人竟然下此狠手。
“只不过，若是没有搜查出什么火药，大人可否向我这小妹赔个不是？”
“你！”禁军队长暴怒，手扶着刀柄，向前踏了半步。
“怎么，大人是又要动手吗？”戮心毫无慌张之意，她知道这些禁军无非是被那个人派来示威的而已，并不会真的兵戎相向。再说，真动起手来，还不知道谁受伤呢。
话音刚落，怀里的女孩却轻轻扯了扯她的衣服。那边的青年则是快步走上前，挡在她们与禁军的中间。
“哎，军爷，别那么严肃哈，我们这就带你进去搜，保证不藏着掖着。”顾安世堆笑着作了请的手势。
“对对，有话好好说嘛。”周卫疆也赶紧打起了哈哈，一旁的周戍域倒是少有的安静。
那种情绪再一次涌上心头，只是戮心并没有辨别的时间，她感到人群中一道灼热的视线。那是一个颇有威严的老人，看上去五十岁左右，他正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她。
“搜！”
得到指令后，禁军们鱼贯而入，戮心牵着女孩的手跟上。转身之间，她的余光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了老人腰间佩戴的银色鱼袋。
这是大顺五品以上官员的身份证明，为何出现在这里？难道也是他的手段？可总觉得不像，那并不是会与他共事之人所拥有的气息。
禁军所谓的搜查更像是破坏，他们不是推翻桌子，便是弄乱床铺，要不是林氏医坊的小厮拿出了誓死保护汤药的态度，可能药罐子都给摔了。因为在他的心里，林少当家可比禁军药可怕多了。若是她诊脉时发现世厌所这个病患少喝了一碗药，自己可是会被抽筋剥皮的！
禁军眼见着翻不出什么东西，正准备要撤。戮心见状则站在大门边上，想接着自己刚才所说，让他们给女孩赔不是。她刚要开口，却听见沈轻灵唤她。
“心儿姐姐，能不能过来下。”
戮心便只能作罢，与禁军们擦身而过往正厅去了。
张婶去厨房把饭菜热了一下，同小厮一起回到正厅之中。众人先将正厅收拾了一下，好歹先把饭给吃了。饭后便是戮心的痛苦时刻，满满三碗药正摆在她的面前。小厮则是分外自豪，这可是他保护下来的汤药。而就在她喝药的时候，张婶与沈轻灵快速地先把她的屋子给收拾好了，她们甚至学习了换药和包扎肩伤的手法，以备不时之需。当然，今天并非换药的日子，所以林芊芊才较为放心地回了家。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恢复着，并没有人对这场风波有任何微词，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夜逐渐深了，戮心却换上了最初那套绿衣武人的装束静静地坐在桌旁。
尽管戮心知道白君岐永远是说到做到的性格，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沉不住气，用这般低级的手段警告她——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用各种看上去正当的方式搅得他们不得安生。为了皇位稳固，他终究是一如当初不择手段。而这些善良的人们，却因为她的存在而不得安生。而明日，便是三日之约的最后时刻了。
戮心环顾着这间朴素的房间，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忆起这段时日中那些闪闪发光的时刻。
张婶总是会等到所有人都回来才锁上大门，倘若她偶有晚归，还会唠叨几句；周氏兄弟常常会比她早到内院，二人对功法的掌握程度着实不错；解开误会之后的沈轻灵越发可爱，刚才拿着在集市上偷偷买的红绳替她把刑戮门玉佩上已经磨损的绳结给换了；络儿送给她的簪子她很喜欢，所以她很感谢林修墨暗中的帮助，也许这之中也有怡清的功劳。
而顾安世，这个热情却真诚的青年是她最想感谢的人。因为他的坚持，让她感受了如此多的美好，体验了她梦寐以求的生活。
世人皆叹她强大，却只有他们即使知道如此依旧担心她的伤势、她的心情……她的脆弱。
所以，是离开的时候了。
这座繁华却充满纷争的都城已经寂静无声，戮心知道世厌所的所有人都已经安然入睡。她看着桌上陆陆续续为他们准备的礼物，眼神中满是柔软。
张婶总是穿着缝缝补补的衣裳，所以她买了一匹上好的布料；林芊芊管理者偌大的家业，不免压力很大，她在集市上买了来自异域的清凉膏；虽然戮心并不通笔墨，但她知道沈轻灵其实非常聪明，那么这套文房四宝刚好合适；周氏兄弟练功刻苦，她买了四双布鞋供他们替换；她觉得给林修墨送礼多少有些微妙，所以她只是给孙怡清买了驱赶蚊虫的香膏；而身在烟花之地的络儿，则一枚藏有迷药的戒指作防身之用；顾安世会收到的则是一张万成铁匠铺的订货凭据。
那应该是一柄好刀吧。
戮心纵使万般不舍，终究还是背上包袱走出房门，纤瘦的身影隐入了夜色之中。
今晚，络儿睡得不太安稳，那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和上次遇见心儿姐姐前如出一辙。她翻了个身，手触到了一个冰凉的硬物。她一惊便坐起身来，随侍的小丫头听到动静马上赶过来，却只被要求点起了一盏灯。
络儿借着灯光发现这是一枚古朴的铜戒，没有任何花纹，仅饰以一种不知名的黑色石头。这时，她看到床头还有一张字条，只看了二行瞬间泪流满面。她冲到门口，猛地拉开房门，外头却不见那个记忆中的身影，她一下子软倒在地上。小丫头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着她，这名动天下的花魁当下却如同孩子一般放声大哭。
“按压黑曜石，防身迷药便会滴落，希望你没有用到这个机关的机会。”
“再见，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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