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十三 山回路转道不同
女人是在半个时辰后发现兰儿投井的。
她原是想看看饭做得怎么样了，却在后院中发现了那奇怪的拖行痕迹。往水井里一看，兰儿苍白的脸吓得女儿惊叫起来。
一时间，街坊邻里纷纷出来，一部分以为是哪里出了意外需要帮忙，一部分纯粹就是凑热闹。
嘈杂的声音吵醒了树上的戮心，她睁眼发现天已经大亮，赶紧伸懒腰松了松身子。
“果然这几天，还是太累了，竟然睡过了头。”
戮心正想着，树下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哎哟，兰儿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女人假惺惺地嚎啕大哭着，眼泪却没有留下多少。
戮心看到女人的身边有一床草席，包裹着什么。
“兰儿……”
一丝不详的感觉在少女的心头弥漫开，她提气静心去听那些围观百姓的话语。
“真可怜呐，不过被山贼糟蹋了，可不是只有这么条路可以走了么？”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城东蔡婶你知道吧，她闺女也……她不还是像以前那样对她闺女。”
“哎，到底是命不好啊，又摊上这种爹……”
戮心确定了席子底下就是在山上无人来接的那个少女。
“真晦气，不知道死在外面吗？”
兰儿那所谓的爹大咧咧走出来，不满地踢了草席一脚。
“赔钱货就是赔钱货，哎哟！谁啊！”
戮心怒从心头起，狠狠地扔了块石头精准地砸中了男人的头。
男人捂着流血的头，恼怒地环顾四周人群，众人一时间安静下来。
“谁砸的？给老子滚出来！”男人暴虐地喊叫着，眼眶因愤怒而通红。
“她吃了那么多苦，就是想回家。”
戮心翩然而下，轻巧地落在地上。她清秀的脸庞加上林芊芊嫩绿色的衣衫，又从天而降，仿佛仙童一般。
可粗鲁的男人管不到这些，他叫嚷道：“就是你这小畜生打伤了老子是吧？”
“即使是你们这样的家人，她还是拼尽全力想回家。”戮心并没有半分恐惧，毕竟丰沐山上像他这样的男人还躺着几十个。
“你最好快把钱拿出来，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男人伸手去抓戮心的衣领。
戮心不慌不忙后退了一步，从腰带里连刀鞘一起抽出刑戮刀，狠狠地砸在男人鼻子上，顿时血流如注。
戮心听到骨头折断的清脆声响，知道男人的鼻骨已断。
男人吃痛地后退了几步，然后仰着头竟是不怕死地又朝着她靠近。
戮心冷眼看着那丑恶的嘴脸，紧紧握着手中的刀。
她的心头只有愤怒。
愤怒、愤怒、还是愤怒。
自从下了山，她几乎一直在品尝这样的情绪。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刑戮门平静日子里她从来不曾如此。
“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吗？”
“还是……这个时代、这个国家才是不正常的？”
戮心突然叹了口气，将刑戮刀重新收回腰间。
“总不能把一切都毁掉。”
她迅速出手点了男人的穴，男人瞬间无法动弹，只能怒目圆睁地瞪着她。而她轻描淡写地绕开他来到女人身边，女人畏惧地向后缩了缩。
“你们，准备怎么为她下葬？”
其实，戮心多少已经知道这个答案了，可是在女人说出裹上席子埋到外头乱葬岗的时候，她还是心头一凛。
“原来，这样的爹娘是真的存在的……”
戮心一直在想自己小时候会不会是搞错了、误会了，会不会自己的爹娘根本就没有想要那样对她。
“既然如此，那你们便不要管了。”
戮心小心地抱起比她人还高一点的草席，她发现少女很轻，似乎就没有好好吃过饭。有一些水滴流下，他们甚至都没有为她擦干身体，换一身干净衣服。
她突然明白为何兰儿在丰沐山上如此抗拒自己。
这个可怜的少女早就知道下山后的遭遇，所以已经做好了这样悲剧的选择。
然而，她太温柔了，温柔到即使走上末路也不愿给他人添麻烦。
若是下山途中，会拖累大家回城的进度；若是在林氏医馆，又会给他们造成不好的影响……只有回了家，回到这个冷漠的家她才……
围观的人群为戮心让开了一条路，一位同情兰儿遭遇的老人为少女指了通往棺材铺方向。
戮心勉强笑了下道谢，却听到女人迟疑地叫住了她，她以为女人终于是良心发现。
“女侠……我男人……你能不能放过我男人啊？”
戮心在心里冷笑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戮心几乎掏光了身上所有的铜板，加在一起也只够买一口便宜的薄棺，她有些懊恼，早知道就该学师姐带足银子才出门。
还好棺材铺的小伙计同情兰儿的遭遇，偷偷给她塞了不少香烛纸钱，又牵来牛车帮着少女一起送兰儿出城。
戮心将她葬在了一个只能算是小土坡的矮山顶上，她找了一块大石头当作墓碑。
戮心还是觉得不太美观，她静心沉气，迅速拔刀对着石头连续挥动，竟是硬生生地将石头削成了板正的墓碑。
一旁的小伙计看得是目瞪口呆，且不说这小小少女竟然刀劈石头，甚至那刀刃上一个缺口也没有。
一直到刻字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兰儿的全名，只能刻上一个“故”字。
“不过，这个姓氏又不是她主动选择的，不刻也罢。”
戮心点起香烛，燃起纸钱，双手合十地为这个善良的灵魂祈祷着。
“若有来生，愿你自由幸福。”
如果兰儿泉下有知，发现是她所向往那个会飞的小女侠送了她最后一程，她应该也会感到安慰吧。
另一边，林郁刚回到家，就发现家里气氛不太对，几乎和芊芊被掳走的时候一摸一样。
不对，好像又有些不太一样。
自己那个稳重的爹竟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拿着一封信，而总是很淡漠的弟弟此刻也是脸色苍白，非常不镇定。
难道山贼又卷土重来？可听他们说现场的惨状分明是没有一个活口的。
“你们怎么了？芊芊呢？”
不详的预感萦绕在林郁的心头，自己这个小妹有的时候脑回路真的异于常人，会做出些惊人大胆的举动。
“芊芊她，呜呜呜……”林茂顺了口气，将手中的信递给了大儿子，“你自己看吧。”
林郁只看了一行就吃惊不已，越往后脸色越是复杂。
“爹、大哥、二哥：
我跟着陆女侠去报恩啦！
她要去做的事情有些危险，所以需要一个大夫跟在身边。
等你们看到这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走得很远了。
不过不用担心，她一定会保护好我的！
接下去的话，你们一定要记住并照做，如果有必要这封信烧掉也可以。
丰沐山朝南的半山腰有一条非常隐蔽的小道，直通一块长满孤城子的宝地，品质极好，绝对可以卖出好价钱。
这是我上山采草药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二哥知道大概的位置。我在入口处做了记号，你们即刻上山采了卖给城里的权贵。
若是卖不出去，先送给温亲王二株，之后等着就行，一定会有人过来买。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等所有孤城子卖得差不多了，立刻动身前往岁城，用所有的银子在那里盘一个小铺子继续开医馆。我算过了，若是省着点花，你们应该还有点冗余可以度过刚开张比较窘迫的时候。
若是事情没有我说的那么顺利，切记，即使把咱们林氏这间祖宅卖掉也一定要尽快离开怀城。
我一定会去岁城找你们的，保重。
林芊芊”
“这……”
这封信的信息量太大，林郁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倒是林匆先缓过神来道：“我同小妹上山曾去过那片区域倒是有点映像。”
“胡闹，你怎么信了这些鬼话。”林茂抹了一把眼泪。“你说她到底去哪了呢？那女侠可有跟你们说起过要去哪里？”
见二人摇头，林茂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脑门，然后站起来往内院走去。
林郁看着林茂忙碌着拿起药锄，背上背篓，戴上斗笠，不禁开口问道：“爹，你这是？”
“你们还愣着干吗？赶紧拿家伙事儿上山挖药啊！这丫头把家里的银子全拿走了啊！”
当戮心安葬好兰儿，继续踏上旅程时，已经接近晌午。而林芊芊去往北方第十一城璧城的路程已经走了一半了。
与睡过头的戮心不同，林芊芊倒是起了个大早。她知道戮心脚程快，生怕追不上，所以待城门大开，她便雇了马车出了城。
因为年纪小加上人生地不熟，林芊芊跟马车走的是国道，要经过两个驿站才能到达下一座城池。
一个驿站三十里地，马儿匀速前行也需要近一个时辰，还要算上马儿休息的时间，到达璧城怎么要到下午了。
反正目的地就在那里，她有预感，她们一定会遇到的。
她的预感一向很准，比如丰沐山上的孤城子，那可是有药中黄金之称的大补药啊。虽说这也跟她扎实的草药学基础有一定的关系。
林芊芊撩开帘子，正巧一阵微风吹过，她发觉天空湛蓝而澄净，原来夏日就快到了。
她原是想看看饭做得怎么样了，却在后院中发现了那奇怪的拖行痕迹。往水井里一看，兰儿苍白的脸吓得女儿惊叫起来。
一时间，街坊邻里纷纷出来，一部分以为是哪里出了意外需要帮忙，一部分纯粹就是凑热闹。
嘈杂的声音吵醒了树上的戮心，她睁眼发现天已经大亮，赶紧伸懒腰松了松身子。
“果然这几天，还是太累了，竟然睡过了头。”
戮心正想着，树下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哎哟，兰儿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女人假惺惺地嚎啕大哭着，眼泪却没有留下多少。
戮心看到女人的身边有一床草席，包裹着什么。
“兰儿……”
一丝不详的感觉在少女的心头弥漫开，她提气静心去听那些围观百姓的话语。
“真可怜呐，不过被山贼糟蹋了，可不是只有这么条路可以走了么？”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城东蔡婶你知道吧，她闺女也……她不还是像以前那样对她闺女。”
“哎，到底是命不好啊，又摊上这种爹……”
戮心确定了席子底下就是在山上无人来接的那个少女。
“真晦气，不知道死在外面吗？”
兰儿那所谓的爹大咧咧走出来，不满地踢了草席一脚。
“赔钱货就是赔钱货，哎哟！谁啊！”
戮心怒从心头起，狠狠地扔了块石头精准地砸中了男人的头。
男人捂着流血的头，恼怒地环顾四周人群，众人一时间安静下来。
“谁砸的？给老子滚出来！”男人暴虐地喊叫着，眼眶因愤怒而通红。
“她吃了那么多苦，就是想回家。”
戮心翩然而下，轻巧地落在地上。她清秀的脸庞加上林芊芊嫩绿色的衣衫，又从天而降，仿佛仙童一般。
可粗鲁的男人管不到这些，他叫嚷道：“就是你这小畜生打伤了老子是吧？”
“即使是你们这样的家人，她还是拼尽全力想回家。”戮心并没有半分恐惧，毕竟丰沐山上像他这样的男人还躺着几十个。
“你最好快把钱拿出来，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男人伸手去抓戮心的衣领。
戮心不慌不忙后退了一步，从腰带里连刀鞘一起抽出刑戮刀，狠狠地砸在男人鼻子上，顿时血流如注。
戮心听到骨头折断的清脆声响，知道男人的鼻骨已断。
男人吃痛地后退了几步，然后仰着头竟是不怕死地又朝着她靠近。
戮心冷眼看着那丑恶的嘴脸，紧紧握着手中的刀。
她的心头只有愤怒。
愤怒、愤怒、还是愤怒。
自从下了山，她几乎一直在品尝这样的情绪。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刑戮门平静日子里她从来不曾如此。
“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吗？”
“还是……这个时代、这个国家才是不正常的？”
戮心突然叹了口气，将刑戮刀重新收回腰间。
“总不能把一切都毁掉。”
她迅速出手点了男人的穴，男人瞬间无法动弹，只能怒目圆睁地瞪着她。而她轻描淡写地绕开他来到女人身边，女人畏惧地向后缩了缩。
“你们，准备怎么为她下葬？”
其实，戮心多少已经知道这个答案了，可是在女人说出裹上席子埋到外头乱葬岗的时候，她还是心头一凛。
“原来，这样的爹娘是真的存在的……”
戮心一直在想自己小时候会不会是搞错了、误会了，会不会自己的爹娘根本就没有想要那样对她。
“既然如此，那你们便不要管了。”
戮心小心地抱起比她人还高一点的草席，她发现少女很轻，似乎就没有好好吃过饭。有一些水滴流下，他们甚至都没有为她擦干身体，换一身干净衣服。
她突然明白为何兰儿在丰沐山上如此抗拒自己。
这个可怜的少女早就知道下山后的遭遇，所以已经做好了这样悲剧的选择。
然而，她太温柔了，温柔到即使走上末路也不愿给他人添麻烦。
若是下山途中，会拖累大家回城的进度；若是在林氏医馆，又会给他们造成不好的影响……只有回了家，回到这个冷漠的家她才……
围观的人群为戮心让开了一条路，一位同情兰儿遭遇的老人为少女指了通往棺材铺方向。
戮心勉强笑了下道谢，却听到女人迟疑地叫住了她，她以为女人终于是良心发现。
“女侠……我男人……你能不能放过我男人啊？”
戮心在心里冷笑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戮心几乎掏光了身上所有的铜板，加在一起也只够买一口便宜的薄棺，她有些懊恼，早知道就该学师姐带足银子才出门。
还好棺材铺的小伙计同情兰儿的遭遇，偷偷给她塞了不少香烛纸钱，又牵来牛车帮着少女一起送兰儿出城。
戮心将她葬在了一个只能算是小土坡的矮山顶上，她找了一块大石头当作墓碑。
戮心还是觉得不太美观，她静心沉气，迅速拔刀对着石头连续挥动，竟是硬生生地将石头削成了板正的墓碑。
一旁的小伙计看得是目瞪口呆，且不说这小小少女竟然刀劈石头，甚至那刀刃上一个缺口也没有。
一直到刻字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兰儿的全名，只能刻上一个“故”字。
“不过，这个姓氏又不是她主动选择的，不刻也罢。”
戮心点起香烛，燃起纸钱，双手合十地为这个善良的灵魂祈祷着。
“若有来生，愿你自由幸福。”
如果兰儿泉下有知，发现是她所向往那个会飞的小女侠送了她最后一程，她应该也会感到安慰吧。
另一边，林郁刚回到家，就发现家里气氛不太对，几乎和芊芊被掳走的时候一摸一样。
不对，好像又有些不太一样。
自己那个稳重的爹竟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拿着一封信，而总是很淡漠的弟弟此刻也是脸色苍白，非常不镇定。
难道山贼又卷土重来？可听他们说现场的惨状分明是没有一个活口的。
“你们怎么了？芊芊呢？”
不详的预感萦绕在林郁的心头，自己这个小妹有的时候脑回路真的异于常人，会做出些惊人大胆的举动。
“芊芊她，呜呜呜……”林茂顺了口气，将手中的信递给了大儿子，“你自己看吧。”
林郁只看了一行就吃惊不已，越往后脸色越是复杂。
“爹、大哥、二哥：
我跟着陆女侠去报恩啦！
她要去做的事情有些危险，所以需要一个大夫跟在身边。
等你们看到这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走得很远了。
不过不用担心，她一定会保护好我的！
接下去的话，你们一定要记住并照做，如果有必要这封信烧掉也可以。
丰沐山朝南的半山腰有一条非常隐蔽的小道，直通一块长满孤城子的宝地，品质极好，绝对可以卖出好价钱。
这是我上山采草药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二哥知道大概的位置。我在入口处做了记号，你们即刻上山采了卖给城里的权贵。
若是卖不出去，先送给温亲王二株，之后等着就行，一定会有人过来买。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等所有孤城子卖得差不多了，立刻动身前往岁城，用所有的银子在那里盘一个小铺子继续开医馆。我算过了，若是省着点花，你们应该还有点冗余可以度过刚开张比较窘迫的时候。
若是事情没有我说的那么顺利，切记，即使把咱们林氏这间祖宅卖掉也一定要尽快离开怀城。
我一定会去岁城找你们的，保重。
林芊芊”
“这……”
这封信的信息量太大，林郁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倒是林匆先缓过神来道：“我同小妹上山曾去过那片区域倒是有点映像。”
“胡闹，你怎么信了这些鬼话。”林茂抹了一把眼泪。“你说她到底去哪了呢？那女侠可有跟你们说起过要去哪里？”
见二人摇头，林茂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脑门，然后站起来往内院走去。
林郁看着林茂忙碌着拿起药锄，背上背篓，戴上斗笠，不禁开口问道：“爹，你这是？”
“你们还愣着干吗？赶紧拿家伙事儿上山挖药啊！这丫头把家里的银子全拿走了啊！”
当戮心安葬好兰儿，继续踏上旅程时，已经接近晌午。而林芊芊去往北方第十一城璧城的路程已经走了一半了。
与睡过头的戮心不同，林芊芊倒是起了个大早。她知道戮心脚程快，生怕追不上，所以待城门大开，她便雇了马车出了城。
因为年纪小加上人生地不熟，林芊芊跟马车走的是国道，要经过两个驿站才能到达下一座城池。
一个驿站三十里地，马儿匀速前行也需要近一个时辰，还要算上马儿休息的时间，到达璧城怎么要到下午了。
反正目的地就在那里，她有预感，她们一定会遇到的。
她的预感一向很准，比如丰沐山上的孤城子，那可是有药中黄金之称的大补药啊。虽说这也跟她扎实的草药学基础有一定的关系。
林芊芊撩开帘子，正巧一阵微风吹过，她发觉天空湛蓝而澄净，原来夏日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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