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四 刑戮门下行路人（二）
戮情与戮风入门早，资质佳，对于刑戮门武功心法的掌握自然是很好。
戮心与戮念则刚刚才起步。
当然，戮真然根本不在意弟子们的练习进度和武功实力，她教起功夫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一出没一出。这么做是否会辱没刑戮门的名号，对她来说也根本就不重要。
原先，她这种教法碰上戮情和戮风本就是逸才之资，倒也能得过且过，更何况戮情比她还懒得练功。
可是在戮念上山后，她常常正饮茶看书呢，就被这臭小子叫起来指导功夫。她不理解练功如此辛苦艰难的事情，这小鬼为何乐此不疲，为此她甚至没少给他杂活干。
就是不知道她的师父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得棺材板都按不住了，对此她也只是清明时给他老人家多烧了点纸钱。
毕竟，这个门主本就不是她主动要当的。
当年，师父遭遇变故突然身殒，下一任门主之位悬空，刑戮门众弟子蠢蠢欲动。
拥护大师兄讲究长幼有序的弟子成为一派，拥护当时最强的四师兄、凭实力论英雄的弟子成为一派，双方剑拔弩张却意外地势均力敌。
戮真然无意于卷入纷争之中，所以当两派正式对抗之前，淡漠名利的她早早地就下山隐入了寻常百姓间，清风明月，流水潺潺，好不自在。
对于她的离开，两派其实都松了口气。
戮真然只是年纪较小，排行第十一位属于偏后的位置，实力却是刑戮门中不容小觑的存在。她加入任何一方都足以让胜利的天平倾斜。
只是没想到，这场争夺门主之位的纷争竟然持续了半年之久。
由最初的切磋到对峙，最后甚至成了以命相博，年轻好手死伤不少。大多数弟子即使不曾重伤，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因为接连的战斗被大幅削减。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发觉自己的愚蠢。明明属于自己的人生还未曾真正开始，就消耗在了这场闹剧之中，还活着的弟子一时竟作鸟兽散，纷纷也学着戮真然隐入尘世中。
名动天下的刑戮门至此由盛转衰。
刑戮门几乎消失的传闻终究还是传到了隐居于人迹罕至之地的戮真然耳中。
那日，她如往常一样在波光粼粼的湖泊边寻得一块干净的位置，安静地看着书。来自地下鬼市的小鬼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将消息带传递给了她。
“这景色倒也是看腻了。”
她随手将薄如蝉翼的纸片丢入湖水之中，在心中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便翩然而去。
这天之后，此处关于湖中仙子的传闻渐渐不再被人提起。
戮真然回到了这个她生活了十数年、如今却空无一人的……家。
厅堂外的石板与廊柱上满是武器留下的痕迹，熟悉的陈设上蒙了一层灰，她找了块抹布轻轻擦去，静静地坐下，师兄师姐们的身影好像还似昨日一般在她的身边。
不多久，戮真然听到门外施施然跃入了一个身影。她稍一感知，便知是故人，她起身却未迎出去。
“我知你总会回来。”男子人未至，声先到。
他从头到脚隐藏在了一件宽大的黑袍之中，甚至连面容也不曾露出。整个人阴暗而神秘，与此形象不符的是他怀里抱着两个正睡得香甜的婴儿。
“二师兄。”戮真然不知是否要问好，毕竟他气息孱弱、内力在经脉之中乱窜，看上去也不怎么安好的样子。
戮迎泰缓步走近女子，将其中一个婴孩递给了她。戮真然尽管不解，却也接了过来。那是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肥嘟嘟的分外可爱。
“我已时日无多。”男子平静地说道，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大约还剩十天左右，幸好你我都赶上了。”
刑戮门人最知自己的死期，感知着自己的力量与生命一丝一毫地流失，这何尝不是最为残酷的惩罚。
“所以那鬼市的小鬼是你找来传信的。”
戮迎泰微微点头承认道：“刑戮门绝不能葬送在愚蠢的我们手上，在那样残酷的争斗之后。现在只有你才有足够的时间将这两个孩子培养成才。”
戮真然沉默着，没有第一时间接话。
“小十一，我知道你是最爱自由的，从来也不看重什么门主之位，我只求你守住，守住刑戮门这百年基业便好。”
戮迎泰越说越激动，他示意着手中的孩子。
“这女童，百年难得一见的学武奇才，只需稍加指点便是下一任门主。那个男童虽然资质稍差，可根骨异于常人，未来也必然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存在。”
戮迎泰的声音惊醒了戮真然怀中的孩子，他开始哇哇大哭起来。出于本能，女子开始轻轻摇晃手臂，希望能哄他再次睡着。
“罢了，我也没有别的去处。”
戮真然又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当日，鬼市的小鬼几乎出动了大半，在江湖间乱窜，只为了传递一个信息——
“刑戮门死灰复燃，第七代门主戮真然即位。”
戮心的记忆里，师父很少提起过往，这些几乎是她知道的全部了。
“今天先说到这吧。”看到张婶张罗着端来早饭，戮心浅笑着说道。
向他人说起她不长的人生中最珍贵、最快乐的回忆，这感觉着实有些奇妙。
“哇，像心儿姐姐那么厉害还有四个！”沈轻灵边摆碗筷边说。
戮心神色一黯，苦笑着说：“他们，可比我强多了。”
这一下，连周卫疆都觉察出不对劲，按照刚才白须老人的说法，起码大师姐戮情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已经香消玉殒。
“沈小妹并不是这么粗心的人啊？”他想着，只当少女离得远没听清楚。
“顾公子，请。”
趁众人还沉浸在故事中，红衣女子十分自然地替青年盛了一碗粥递给他。
顾安世愣愣地接过，等反应过来他赶紧看向戮心，却见后者垂着头正帮沈轻灵剥鸡蛋，仿佛全然不知这里的情况。
“大姐姐，你是谁？”少女天真地问道，“他们都走了，为何你不走呀？”
“问得好啊！”
顾安世知道自己这么想多少有些刻薄了，但这就是他的第一反应。
“各位好，小女纳兰惜云，谨严派弟子。”女子一点也不恼，大方地介绍道。
“家父也就是谨严派掌门纳兰召已将惜云许给了顾公子，自然是要跟着夫君。”她嫣然一笑。
戮心与戮念则刚刚才起步。
当然，戮真然根本不在意弟子们的练习进度和武功实力，她教起功夫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一出没一出。这么做是否会辱没刑戮门的名号，对她来说也根本就不重要。
原先，她这种教法碰上戮情和戮风本就是逸才之资，倒也能得过且过，更何况戮情比她还懒得练功。
可是在戮念上山后，她常常正饮茶看书呢，就被这臭小子叫起来指导功夫。她不理解练功如此辛苦艰难的事情，这小鬼为何乐此不疲，为此她甚至没少给他杂活干。
就是不知道她的师父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得棺材板都按不住了，对此她也只是清明时给他老人家多烧了点纸钱。
毕竟，这个门主本就不是她主动要当的。
当年，师父遭遇变故突然身殒，下一任门主之位悬空，刑戮门众弟子蠢蠢欲动。
拥护大师兄讲究长幼有序的弟子成为一派，拥护当时最强的四师兄、凭实力论英雄的弟子成为一派，双方剑拔弩张却意外地势均力敌。
戮真然无意于卷入纷争之中，所以当两派正式对抗之前，淡漠名利的她早早地就下山隐入了寻常百姓间，清风明月，流水潺潺，好不自在。
对于她的离开，两派其实都松了口气。
戮真然只是年纪较小，排行第十一位属于偏后的位置，实力却是刑戮门中不容小觑的存在。她加入任何一方都足以让胜利的天平倾斜。
只是没想到，这场争夺门主之位的纷争竟然持续了半年之久。
由最初的切磋到对峙，最后甚至成了以命相博，年轻好手死伤不少。大多数弟子即使不曾重伤，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因为接连的战斗被大幅削减。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发觉自己的愚蠢。明明属于自己的人生还未曾真正开始，就消耗在了这场闹剧之中，还活着的弟子一时竟作鸟兽散，纷纷也学着戮真然隐入尘世中。
名动天下的刑戮门至此由盛转衰。
刑戮门几乎消失的传闻终究还是传到了隐居于人迹罕至之地的戮真然耳中。
那日，她如往常一样在波光粼粼的湖泊边寻得一块干净的位置，安静地看着书。来自地下鬼市的小鬼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将消息带传递给了她。
“这景色倒也是看腻了。”
她随手将薄如蝉翼的纸片丢入湖水之中，在心中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便翩然而去。
这天之后，此处关于湖中仙子的传闻渐渐不再被人提起。
戮真然回到了这个她生活了十数年、如今却空无一人的……家。
厅堂外的石板与廊柱上满是武器留下的痕迹，熟悉的陈设上蒙了一层灰，她找了块抹布轻轻擦去，静静地坐下，师兄师姐们的身影好像还似昨日一般在她的身边。
不多久，戮真然听到门外施施然跃入了一个身影。她稍一感知，便知是故人，她起身却未迎出去。
“我知你总会回来。”男子人未至，声先到。
他从头到脚隐藏在了一件宽大的黑袍之中，甚至连面容也不曾露出。整个人阴暗而神秘，与此形象不符的是他怀里抱着两个正睡得香甜的婴儿。
“二师兄。”戮真然不知是否要问好，毕竟他气息孱弱、内力在经脉之中乱窜，看上去也不怎么安好的样子。
戮迎泰缓步走近女子，将其中一个婴孩递给了她。戮真然尽管不解，却也接了过来。那是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肥嘟嘟的分外可爱。
“我已时日无多。”男子平静地说道，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大约还剩十天左右，幸好你我都赶上了。”
刑戮门人最知自己的死期，感知着自己的力量与生命一丝一毫地流失，这何尝不是最为残酷的惩罚。
“所以那鬼市的小鬼是你找来传信的。”
戮迎泰微微点头承认道：“刑戮门绝不能葬送在愚蠢的我们手上，在那样残酷的争斗之后。现在只有你才有足够的时间将这两个孩子培养成才。”
戮真然沉默着，没有第一时间接话。
“小十一，我知道你是最爱自由的，从来也不看重什么门主之位，我只求你守住，守住刑戮门这百年基业便好。”
戮迎泰越说越激动，他示意着手中的孩子。
“这女童，百年难得一见的学武奇才，只需稍加指点便是下一任门主。那个男童虽然资质稍差，可根骨异于常人，未来也必然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存在。”
戮迎泰的声音惊醒了戮真然怀中的孩子，他开始哇哇大哭起来。出于本能，女子开始轻轻摇晃手臂，希望能哄他再次睡着。
“罢了，我也没有别的去处。”
戮真然又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当日，鬼市的小鬼几乎出动了大半，在江湖间乱窜，只为了传递一个信息——
“刑戮门死灰复燃，第七代门主戮真然即位。”
戮心的记忆里，师父很少提起过往，这些几乎是她知道的全部了。
“今天先说到这吧。”看到张婶张罗着端来早饭，戮心浅笑着说道。
向他人说起她不长的人生中最珍贵、最快乐的回忆，这感觉着实有些奇妙。
“哇，像心儿姐姐那么厉害还有四个！”沈轻灵边摆碗筷边说。
戮心神色一黯，苦笑着说：“他们，可比我强多了。”
这一下，连周卫疆都觉察出不对劲，按照刚才白须老人的说法，起码大师姐戮情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已经香消玉殒。
“沈小妹并不是这么粗心的人啊？”他想着，只当少女离得远没听清楚。
“顾公子，请。”
趁众人还沉浸在故事中，红衣女子十分自然地替青年盛了一碗粥递给他。
顾安世愣愣地接过，等反应过来他赶紧看向戮心，却见后者垂着头正帮沈轻灵剥鸡蛋，仿佛全然不知这里的情况。
“大姐姐，你是谁？”少女天真地问道，“他们都走了，为何你不走呀？”
“问得好啊！”
顾安世知道自己这么想多少有些刻薄了，但这就是他的第一反应。
“各位好，小女纳兰惜云，谨严派弟子。”女子一点也不恼，大方地介绍道。
“家父也就是谨严派掌门纳兰召已将惜云许给了顾公子，自然是要跟着夫君。”她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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