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机会
鸿一直望着海面，直到察觉到海面之下，不寻常的星光。
顾陵站起来，望向那片荧光海洋，轻声道：“污染应该开始了。”
“我们能做什么？篝火已经熄灭。”鸿垂下眼。
顾陵突然笑起来，拍了拍鸿的肩：“你看海里。”
鸿：？
直到她从海中，看见了那斑斓彩虹一样的光屏：那些流亡者此刻散落在不同的恒星工程里，却没有随着篝火的毁灭一同毁灭。
“我从神弃之地逃亡，本就是从神明手里，挣下我这条命。杜尔森那张笑脸下埋着什么刀子，我不清楚吗？”顾陵懒懒地打了个响指。
“你不是逃亡，你是在太空舱里冻成条粽子，被我捞了起来。”鸿不留情面地指正。
“……”他随即拖着声音补充：“这回嘛，遇见你以后拖家带口，少不得多救几条……就当我能者多劳吧。”
“可是蜃域时空不是已经被封闭了吗？”鸿横他一眼，好奇，“怎么连接上的？”
“正常的时空当然不行，但是现在，第三堵墙的污染已经向星空长廊扩散了。”顾陵耸肩，“想想杜尔森指挥下的琉璃京……这一回惟一的不同是，星空长廊并不是琉璃京那样精心设计的折叠时空，在这样强力的时空变动中，原时空一定会崩溃。”
“旧时空的距离不存在了？”鸿一点就通，“所以莎伦现在不仅仅是能够通信，还能够让我们过去吗？”
“理论上。”顾陵望向带血的甲板，“只要，仪式完成。”
他静下来的样子有种沉郁，像是世界尽头独自生长数十年的树木。
就在此时，海面之下，数道光屏同时亮起，那些阴暗的恒星工程中，不同的通信频道同时亮起来一行字：“2372年11月14日，莎伦城，“阳光开朗紫色裤衩”，请求通信。”
顾陵：……
鸿：……
你们一千年前的人类玩这么大的吗？
“通信接通，杜尔森的结局不会好。”顾陵笑了笑，“毕竟，如果他真的成功，我们现在已经无了。”
“怎么过去？现在我们可是被困在影子里。”鸿眨眨眼。
顾陵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她。
“……”她皱眉，“你发什么神经。”
“说实话，我没把握。”他有些黯然，“去往莎伦以后，流亡者并不会迎来安居乐业，而是一场又一场的漂泊。千年之前的动荡，在更局限的地域内，只会更激烈。”
“那个小女孩的家，我给不了。”他垂下眼，“我出生就没有家，我不能理解人为什么有这种需要。”
她眨眨眼，突然笑起来，伸出手，揉了揉顾陵的头发。
“你知道吗，人类历史上每一次保全了族群的大迁徙，都是从认识到‘这不是我的家’的先行者开始的。”女孩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往前走吧，如果你出生就不需要笼子，或许上天给你的礼物是，整片星空。”
顾陵皮笑肉不笑：“你真恶心。”
鸿：……
海面之下，星群的更深处。
那些坠落的荧光，在极端的黑暗中，逐渐凝聚成一个怀孕的女子，只是那怀孕的肚皮，此刻已经有十余人合围般宽，还在不断扩张，表层的皮肤已经比白纸还稀薄。
艾拉·西比拉面无表情地抚摸着隆起的肚子，星空长廊的历史，在她体内，蚕食着她的血肉，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交换着因果，重新生长着。
那些被第三堵墙污染的时空，绕过了米尔扎的控制，正从星空长廊的四周，涌向蜃域的海底，再从海底，涌入她的身体。
当未来变成历史，当明日可被预知。
她等待着。
等待着星空长廊破碎的那一刻，所有的碎片从她体内挣扎而出，新的历史，将她埋入永恒的阴影。
“神所经之处，光和影，镜像般颠倒。”她狂热如受刑一般，张开双臂。
顾陵与她有过一次谈话，在鸿到来之前。
“图维亚的三堵墙，分别指代什么？”艾拉当时顺着自己的头发，语气笃定，“我在无尽的虚空中看见了……你知道答案。”
“幻象、穿梭、永生。”顾陵笑了笑，“幻象是穿梭的影子，穿梭是永生的影子，而以永生为影的……是不可说的存在。”
“你看过宇宙千年的战乱，就不好奇，被放逐的人类从‘遗迹’和‘废墟’中获得远高于自身文明的技术，拿来对准彼此。可为什么，有些人变成了领主，有些人只能成为流亡者？”
“比起代际积累、二八原则这些自圆其说却百无一用的统计规律，我更笃定的是一件事，真正攫取到超额利益的，分享的不过是他们搭乘电梯的感受，但他们不会告诉你，他所搭乘的，甚至下一趟的时代电梯，到底是什么。”
“所谓世家，不仅垄断财富，更要在财富边缘设立护城河，阻止后来人走他们走过的路。那么，世家与世家之间，又是通过什么来分出高下呢？明争暗斗，优胜劣汰。最后，在世家淘汰战中幸存的，必然或多或少，拥有合法侵害普通人生存资源的能力。”
“人类社会从古至今，以中层为界，一直分为泾渭分明的肉食者和草食者。越往上走，资源掠夺越普遍、越凶狠。即便现代社会让我们穿上西装，顶层资源的冲突依旧是通过争斗甚至战争来实现分配。依附的中层善于哄骗或者讨好，而再往下，真正依靠积攒和交换的韭菜，通过各层食肉者发明的镰刀，一次又一次地被收割。”
“能够在时代浪潮中穿梭的人，给被时代困住的人增加路障，这是每个时代共有的，异彩纷呈的幻象。在图维亚是蜃域。在千年之前，或许是奶头乐、赌博和消费主义。”
“而那些穿梭的人，绝大多数是更高层规则的附庸，是电梯的乘客，而不是电梯本身。而知晓了永恒存在的规则，一个人也能造出电梯。这就是第二道墙与第三道墙的区别。”
“图维亚如果止步第二堵墙，已经足够他们在星空长廊存活。但我想，杜尔森无法控制他的贪婪。”顾陵慢慢地笑了起来。
“这是你的机会，要不要和我合作？”
顾陵站起来，望向那片荧光海洋，轻声道：“污染应该开始了。”
“我们能做什么？篝火已经熄灭。”鸿垂下眼。
顾陵突然笑起来，拍了拍鸿的肩：“你看海里。”
鸿：？
直到她从海中，看见了那斑斓彩虹一样的光屏：那些流亡者此刻散落在不同的恒星工程里，却没有随着篝火的毁灭一同毁灭。
“我从神弃之地逃亡，本就是从神明手里，挣下我这条命。杜尔森那张笑脸下埋着什么刀子，我不清楚吗？”顾陵懒懒地打了个响指。
“你不是逃亡，你是在太空舱里冻成条粽子，被我捞了起来。”鸿不留情面地指正。
“……”他随即拖着声音补充：“这回嘛，遇见你以后拖家带口，少不得多救几条……就当我能者多劳吧。”
“可是蜃域时空不是已经被封闭了吗？”鸿横他一眼，好奇，“怎么连接上的？”
“正常的时空当然不行，但是现在，第三堵墙的污染已经向星空长廊扩散了。”顾陵耸肩，“想想杜尔森指挥下的琉璃京……这一回惟一的不同是，星空长廊并不是琉璃京那样精心设计的折叠时空，在这样强力的时空变动中，原时空一定会崩溃。”
“旧时空的距离不存在了？”鸿一点就通，“所以莎伦现在不仅仅是能够通信，还能够让我们过去吗？”
“理论上。”顾陵望向带血的甲板，“只要，仪式完成。”
他静下来的样子有种沉郁，像是世界尽头独自生长数十年的树木。
就在此时，海面之下，数道光屏同时亮起，那些阴暗的恒星工程中，不同的通信频道同时亮起来一行字：“2372年11月14日，莎伦城，“阳光开朗紫色裤衩”，请求通信。”
顾陵：……
鸿：……
你们一千年前的人类玩这么大的吗？
“通信接通，杜尔森的结局不会好。”顾陵笑了笑，“毕竟，如果他真的成功，我们现在已经无了。”
“怎么过去？现在我们可是被困在影子里。”鸿眨眨眼。
顾陵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她。
“……”她皱眉，“你发什么神经。”
“说实话，我没把握。”他有些黯然，“去往莎伦以后，流亡者并不会迎来安居乐业，而是一场又一场的漂泊。千年之前的动荡，在更局限的地域内，只会更激烈。”
“那个小女孩的家，我给不了。”他垂下眼，“我出生就没有家，我不能理解人为什么有这种需要。”
她眨眨眼，突然笑起来，伸出手，揉了揉顾陵的头发。
“你知道吗，人类历史上每一次保全了族群的大迁徙，都是从认识到‘这不是我的家’的先行者开始的。”女孩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往前走吧，如果你出生就不需要笼子，或许上天给你的礼物是，整片星空。”
顾陵皮笑肉不笑：“你真恶心。”
鸿：……
海面之下，星群的更深处。
那些坠落的荧光，在极端的黑暗中，逐渐凝聚成一个怀孕的女子，只是那怀孕的肚皮，此刻已经有十余人合围般宽，还在不断扩张，表层的皮肤已经比白纸还稀薄。
艾拉·西比拉面无表情地抚摸着隆起的肚子，星空长廊的历史，在她体内，蚕食着她的血肉，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交换着因果，重新生长着。
那些被第三堵墙污染的时空，绕过了米尔扎的控制，正从星空长廊的四周，涌向蜃域的海底，再从海底，涌入她的身体。
当未来变成历史，当明日可被预知。
她等待着。
等待着星空长廊破碎的那一刻，所有的碎片从她体内挣扎而出，新的历史，将她埋入永恒的阴影。
“神所经之处，光和影，镜像般颠倒。”她狂热如受刑一般，张开双臂。
顾陵与她有过一次谈话，在鸿到来之前。
“图维亚的三堵墙，分别指代什么？”艾拉当时顺着自己的头发，语气笃定，“我在无尽的虚空中看见了……你知道答案。”
“幻象、穿梭、永生。”顾陵笑了笑，“幻象是穿梭的影子，穿梭是永生的影子，而以永生为影的……是不可说的存在。”
“你看过宇宙千年的战乱，就不好奇，被放逐的人类从‘遗迹’和‘废墟’中获得远高于自身文明的技术，拿来对准彼此。可为什么，有些人变成了领主，有些人只能成为流亡者？”
“比起代际积累、二八原则这些自圆其说却百无一用的统计规律，我更笃定的是一件事，真正攫取到超额利益的，分享的不过是他们搭乘电梯的感受，但他们不会告诉你，他所搭乘的，甚至下一趟的时代电梯，到底是什么。”
“所谓世家，不仅垄断财富，更要在财富边缘设立护城河，阻止后来人走他们走过的路。那么，世家与世家之间，又是通过什么来分出高下呢？明争暗斗，优胜劣汰。最后，在世家淘汰战中幸存的，必然或多或少，拥有合法侵害普通人生存资源的能力。”
“人类社会从古至今，以中层为界，一直分为泾渭分明的肉食者和草食者。越往上走，资源掠夺越普遍、越凶狠。即便现代社会让我们穿上西装，顶层资源的冲突依旧是通过争斗甚至战争来实现分配。依附的中层善于哄骗或者讨好，而再往下，真正依靠积攒和交换的韭菜，通过各层食肉者发明的镰刀，一次又一次地被收割。”
“能够在时代浪潮中穿梭的人，给被时代困住的人增加路障，这是每个时代共有的，异彩纷呈的幻象。在图维亚是蜃域。在千年之前，或许是奶头乐、赌博和消费主义。”
“而那些穿梭的人，绝大多数是更高层规则的附庸，是电梯的乘客，而不是电梯本身。而知晓了永恒存在的规则，一个人也能造出电梯。这就是第二道墙与第三道墙的区别。”
“图维亚如果止步第二堵墙，已经足够他们在星空长廊存活。但我想，杜尔森无法控制他的贪婪。”顾陵慢慢地笑了起来。
“这是你的机会，要不要和我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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