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袭
玉和的尸体是在苍松观发现的。这是一个废弃的道观，杂草丛生，平日里只有打柴和过路的人来此歇歇脚。
芙蓉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上午了。金玉阁一定已经乱作一团。她想去看看玉纤，又怕自己只能添乱，就没有出门，只是让梨月出门打探消息。
消息传得很快。
金玉阁已经报官。官府很快派人在各处走访。
玉和是青山派的弟子。金玉阁也已派人前往报知。
玉和的伤口在胸口，说是梅三娘的手法。
明州城全城宵禁，一时人心惶惶。凶手显然不是普通人，敢同时与青山派和金玉阁为敌，目的何在？
“今天山庄里也来了很多人。”梨月一边打着扇子一边对芙蓉低语。
这是叶坤山接受庄主之后主持的第一件大事。芙蓉可以想见兄长和嫂子的焦头烂额。
明州城，不太平了。芙蓉坐在房里心烦意。不知怎的，她又想到了独眼鹰。飞鹰派，独眼鹰，明州城，王玉和。这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联系呢？
夜深，雨小了些，一滴一滴打在树叶上。
有人在窗外轻声咳嗽了一声。芙蓉惊觉起身，刚开窗，一个影子就掠了过去。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披上斗篷追了出去。这人轻功显然在自己之上，时不时地放慢脚步等她跟上。芙蓉索性也几次故意慢下来试探，对方也很有耐心，毫不焦躁。透过雨水，芙蓉看到那人身着夜行服，体态轻盈，像是一个女子。
这是苍松观的方向。果然，到了这里她就停了下来。芙蓉正准备问话，她突然转身出手，一气呵成。芙蓉一惊，侧身躲开。她虽然零星地学过一些招式，却从来没有实战过，被打得措手不及。很快肩上就中了一掌。
那人突然收住了手。
芙蓉得以喘息，问：“你是什么人，引我来此做什么？”
那人一笑，果然是个女子。尽管戴着面纱，也可相见其秀丽之容貌。
“原来山庄的大小姐只有这些本事，倒是我多虑了。”
她一语未毕，出手就狠厉了数倍，使出了杀招。果然她刚才不过是在试探而已。现在掌法刚劲，简直不像女子的力道。
芙蓉只好借力一招乘风踏月，飞到树上暂时避开。女子从腰间抽出一把柔剑，迅速赶上刺下。树破了很大一块皮。芙蓉虽然勉强避开，但衣裳也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我可曾得罪过你？为何对我下此毒手？”
“你是明月山庄的人。”
“明月山庄？山庄与你有何关系？”
那女子不再答话，连发狠招。芙蓉慌乱之下，看到了地上的柳枝，忽然想起了独眼鹰临走时教她的那招。
她翻身拾起柳枝，一招弱柳扶风果然把对方的力道化开了不少。那女子有些诧异，但很快又调整了战术，专门往她要害处打。芙蓉的功力尚未到家，只够勉强自保，胳膊上已经被划开了不少口子。
再坚持一下，他会来的。她咬牙在心里默念。雨水把她的头发打湿了，而那个女子也未见得好到哪里去。她显然想速战速决，现在迟迟没有成功，已经有些怒了，出手越发狠厉。
芙蓉眼睁睁地看着那柔剑劈开雨珠子刺了过来，躲闪已经来不及了。雨水冲在脸上，一片冰凉。
一阵风从身边略过，脸上微微刺痛。一个人过来将她抱在怀里闪开了。
他终于来了。她已经筋疲力尽，甚至没有力气睁眼。她只知道双方对峙了没多久，那个女子便走了。
乐凡将她抱进道观里，找了些干草，升起了火。他查看了一下芙蓉手上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柔声道：“先休息一下，我再送你回去。”
芙蓉睁开眼睛，看着他坐在地上生火的背影。他没有带任何雨具，衣服都湿透了，头发也是一片凌乱，缓缓地滴着水。
“你认识她？”
乐凡低头道：“她戴着面纱，看不清。”
“你刚刚，是从哪里过来的？”
乐凡不响。芙蓉也不再追问，闭上眼睛歇了会儿，挣扎起身道：“我好多了。我想回去了。”
乐凡丢下手里的树枝，过来扶住她，“外面还有些雨，你怎么回去？”
芙蓉推开他的手，还是往外走：“谢谢你过来。谢谢你送的连魂铃。不然，我就是下一个王玉和了。”
“不会的。”乐凡坚持过来扶住她，“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芙蓉转过脸看向她，惨白的脸上不知挂着泪珠还是雨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默默地坐了下来。
“为什么要对我下手。”芙蓉问。
“不知道。”乐凡简短道。
“她说，因为我是明月山庄的人。”
乐凡身子一颤，拨火的手也停住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明月山庄的人，所以也讨厌我不想见我？”
乐凡抬头看了看她，目光柔和平静，“芙蓉就是芙蓉，不是明月山庄的，也不是辛夷坞的。那人……那人在说谎也未可知。”
“那好，我们不说她，就说你。”芙蓉赌气道，“你，你回来后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最近不是有很多事吗，修祖坟，修书房……”
“修到笼月阁去了？”
乐凡一时无话。芙蓉有些生气，把铃铛解下来塞在他手里，“既然笼月阁那么重要，你就给那里的人好了。我不要。”
乐凡借着火光怔怔地看着铃铛，脸上笼着一层薄雾，依旧一言不发。
芙蓉看他脸色僵硬，有些惶惑，轻轻地叫了他一声，“乐凡，杨乐凡，你怎么了？”
乐凡回过神，苦笑了一下，“想起了一位故人。”
“故人？什么人？”芙蓉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我认识吗？”
乐凡摇摇头，“是这连魂铃原来的主人。有一年，她和我一起去蜀中办事，结果她死在了那里。”
“铃铛既然是一对，那一个在她身上，另一个在谁身上呢？”
“那一个人被她杀了。”
“为什么？”芙蓉顿觉毛骨悚然，“这铃铛既然是一对，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因为那个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乐凡又苦笑了一下，“你可能不会相信，能坐在这里这么自在地和你说话，已是难得的幸运了。多少人只能像那个人一样，身不由己地活着。”
芙蓉越听越糊涂，眼前这个年青的男子脸上，浮现出了她看不懂的沧桑。但很快，她又为探听得乐凡过往的一角而略感踏实，“那你们要办的事办成了吗？”
乐凡摇摇头，“一个陷阱而已。”又长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为了布一个陷阱，有的人可以用上两年三年，甚至十年二十年的精力。”
“你是说，那位朋友被人骗了？有人利用了这个铃铛？那，那我就更不要这个铃铛了。”芙蓉只觉得后背一寒。
“是。不过就算没有连魂铃，结局也是一样的。她对我说，因为连魂铃，他们至少能够死在一起了。死之前，她把铃铛送给我，说，希望我别像她一样，连保护人的本事都没有。她常常说自己就和芒草一样，无父无母，到哪里都能生活下去，可是碰到了那个人，她却偏偏活不了了，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乐凡似乎陷入了回忆中，话不自觉地多了起来。
他看着芙蓉，“我也不知道我此番回来，对你是好，还是不好。但是你留着它，至少让我放心一些吧。”
芙蓉还想再问，可却被乐凡眼中的伤痛戳中了。她见过他的愤怒、伤心、无助、绝望，在杨府那场大火之后他像一头找不到敌人的雄狮那样撕裂着自己。可是现在，他的伤痛是安静的。
芙蓉把连魂铃接了过来，低头道，“她一定是你很好的朋友。”
“是，她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帮到她。除了帮她和她喜欢的人安葬在一起。”他垂下眼睛。
“至少，在这件事上她得到了圆满。”芙蓉把铃铛系在腰上，鼓足勇气说，“无论你此番为何而来，你能回来，对我来说就是一件太好的事情了。”
芙蓉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上午了。金玉阁一定已经乱作一团。她想去看看玉纤，又怕自己只能添乱，就没有出门，只是让梨月出门打探消息。
消息传得很快。
金玉阁已经报官。官府很快派人在各处走访。
玉和是青山派的弟子。金玉阁也已派人前往报知。
玉和的伤口在胸口，说是梅三娘的手法。
明州城全城宵禁，一时人心惶惶。凶手显然不是普通人，敢同时与青山派和金玉阁为敌，目的何在？
“今天山庄里也来了很多人。”梨月一边打着扇子一边对芙蓉低语。
这是叶坤山接受庄主之后主持的第一件大事。芙蓉可以想见兄长和嫂子的焦头烂额。
明州城，不太平了。芙蓉坐在房里心烦意。不知怎的，她又想到了独眼鹰。飞鹰派，独眼鹰，明州城，王玉和。这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联系呢？
夜深，雨小了些，一滴一滴打在树叶上。
有人在窗外轻声咳嗽了一声。芙蓉惊觉起身，刚开窗，一个影子就掠了过去。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披上斗篷追了出去。这人轻功显然在自己之上，时不时地放慢脚步等她跟上。芙蓉索性也几次故意慢下来试探，对方也很有耐心，毫不焦躁。透过雨水，芙蓉看到那人身着夜行服，体态轻盈，像是一个女子。
这是苍松观的方向。果然，到了这里她就停了下来。芙蓉正准备问话，她突然转身出手，一气呵成。芙蓉一惊，侧身躲开。她虽然零星地学过一些招式，却从来没有实战过，被打得措手不及。很快肩上就中了一掌。
那人突然收住了手。
芙蓉得以喘息，问：“你是什么人，引我来此做什么？”
那人一笑，果然是个女子。尽管戴着面纱，也可相见其秀丽之容貌。
“原来山庄的大小姐只有这些本事，倒是我多虑了。”
她一语未毕，出手就狠厉了数倍，使出了杀招。果然她刚才不过是在试探而已。现在掌法刚劲，简直不像女子的力道。
芙蓉只好借力一招乘风踏月，飞到树上暂时避开。女子从腰间抽出一把柔剑，迅速赶上刺下。树破了很大一块皮。芙蓉虽然勉强避开，但衣裳也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我可曾得罪过你？为何对我下此毒手？”
“你是明月山庄的人。”
“明月山庄？山庄与你有何关系？”
那女子不再答话，连发狠招。芙蓉慌乱之下，看到了地上的柳枝，忽然想起了独眼鹰临走时教她的那招。
她翻身拾起柳枝，一招弱柳扶风果然把对方的力道化开了不少。那女子有些诧异，但很快又调整了战术，专门往她要害处打。芙蓉的功力尚未到家，只够勉强自保，胳膊上已经被划开了不少口子。
再坚持一下，他会来的。她咬牙在心里默念。雨水把她的头发打湿了，而那个女子也未见得好到哪里去。她显然想速战速决，现在迟迟没有成功，已经有些怒了，出手越发狠厉。
芙蓉眼睁睁地看着那柔剑劈开雨珠子刺了过来，躲闪已经来不及了。雨水冲在脸上，一片冰凉。
一阵风从身边略过，脸上微微刺痛。一个人过来将她抱在怀里闪开了。
他终于来了。她已经筋疲力尽，甚至没有力气睁眼。她只知道双方对峙了没多久，那个女子便走了。
乐凡将她抱进道观里，找了些干草，升起了火。他查看了一下芙蓉手上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柔声道：“先休息一下，我再送你回去。”
芙蓉睁开眼睛，看着他坐在地上生火的背影。他没有带任何雨具，衣服都湿透了，头发也是一片凌乱，缓缓地滴着水。
“你认识她？”
乐凡低头道：“她戴着面纱，看不清。”
“你刚刚，是从哪里过来的？”
乐凡不响。芙蓉也不再追问，闭上眼睛歇了会儿，挣扎起身道：“我好多了。我想回去了。”
乐凡丢下手里的树枝，过来扶住她，“外面还有些雨，你怎么回去？”
芙蓉推开他的手，还是往外走：“谢谢你过来。谢谢你送的连魂铃。不然，我就是下一个王玉和了。”
“不会的。”乐凡坚持过来扶住她，“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芙蓉转过脸看向她，惨白的脸上不知挂着泪珠还是雨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默默地坐了下来。
“为什么要对我下手。”芙蓉问。
“不知道。”乐凡简短道。
“她说，因为我是明月山庄的人。”
乐凡身子一颤，拨火的手也停住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明月山庄的人，所以也讨厌我不想见我？”
乐凡抬头看了看她，目光柔和平静，“芙蓉就是芙蓉，不是明月山庄的，也不是辛夷坞的。那人……那人在说谎也未可知。”
“那好，我们不说她，就说你。”芙蓉赌气道，“你，你回来后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最近不是有很多事吗，修祖坟，修书房……”
“修到笼月阁去了？”
乐凡一时无话。芙蓉有些生气，把铃铛解下来塞在他手里，“既然笼月阁那么重要，你就给那里的人好了。我不要。”
乐凡借着火光怔怔地看着铃铛，脸上笼着一层薄雾，依旧一言不发。
芙蓉看他脸色僵硬，有些惶惑，轻轻地叫了他一声，“乐凡，杨乐凡，你怎么了？”
乐凡回过神，苦笑了一下，“想起了一位故人。”
“故人？什么人？”芙蓉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我认识吗？”
乐凡摇摇头，“是这连魂铃原来的主人。有一年，她和我一起去蜀中办事，结果她死在了那里。”
“铃铛既然是一对，那一个在她身上，另一个在谁身上呢？”
“那一个人被她杀了。”
“为什么？”芙蓉顿觉毛骨悚然，“这铃铛既然是一对，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因为那个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乐凡又苦笑了一下，“你可能不会相信，能坐在这里这么自在地和你说话，已是难得的幸运了。多少人只能像那个人一样，身不由己地活着。”
芙蓉越听越糊涂，眼前这个年青的男子脸上，浮现出了她看不懂的沧桑。但很快，她又为探听得乐凡过往的一角而略感踏实，“那你们要办的事办成了吗？”
乐凡摇摇头，“一个陷阱而已。”又长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为了布一个陷阱，有的人可以用上两年三年，甚至十年二十年的精力。”
“你是说，那位朋友被人骗了？有人利用了这个铃铛？那，那我就更不要这个铃铛了。”芙蓉只觉得后背一寒。
“是。不过就算没有连魂铃，结局也是一样的。她对我说，因为连魂铃，他们至少能够死在一起了。死之前，她把铃铛送给我，说，希望我别像她一样，连保护人的本事都没有。她常常说自己就和芒草一样，无父无母，到哪里都能生活下去，可是碰到了那个人，她却偏偏活不了了，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乐凡似乎陷入了回忆中，话不自觉地多了起来。
他看着芙蓉，“我也不知道我此番回来，对你是好，还是不好。但是你留着它，至少让我放心一些吧。”
芙蓉还想再问，可却被乐凡眼中的伤痛戳中了。她见过他的愤怒、伤心、无助、绝望，在杨府那场大火之后他像一头找不到敌人的雄狮那样撕裂着自己。可是现在，他的伤痛是安静的。
芙蓉把连魂铃接了过来，低头道，“她一定是你很好的朋友。”
“是，她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帮到她。除了帮她和她喜欢的人安葬在一起。”他垂下眼睛。
“至少，在这件事上她得到了圆满。”芙蓉把铃铛系在腰上，鼓足勇气说，“无论你此番为何而来，你能回来，对我来说就是一件太好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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