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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希望”

    白离追出去的时候,李浩仁拿着灵气汇聚成的铲子,在小屋不远处一颗枯死的桃树前深一铲浅一铲地挖坑。

    白离有些羡慕地看了看他手上随时变换实用的灵气,真方便啊,要是自己会这招那么乾坤袋的空间就能腾出来放更多零食了。

    “你在做什么啊?”

    “挖坟。”

    刚探出头的问诚默默缩回屋里装死。

    白离走到他身后,犹豫了一下,低声问:“所以你真的是那个苍仁王啊。”

    李浩仁手上不停,“是,也不是。”

    “意思是?”白离歪歪头。

    “白姑娘,你说人的一生能走进同一条河流吗?”

    “当然可以啊,河就在那里,去了一次随时可以去下一次嘛。”

    “但是河水随时都在流动,里面的鱼虾水草还有泥沙随时都在变化,如果再次进去时,河里的水都不是以前的水,河里的其他一切也都不一样了,那还能说是同一条河流吗?”

    “......好像就不是了?”

    “同样的道理,两次走进河流的人,有了不同的经历之后,还能是同一个人吗?”

    “......”

    许久,当李浩仁终于铲好最后一下,一和道士差不多长的坑就挖好了,铲子随风散去,转头看到白离仍然是一副思考的样子,就是头顶的丝丝蒸汽告诉他这姑娘cpu快烧了。

    李浩仁赶紧抓住少女的肩膀摇了摇,将白离晃过神来,一脸茫然的少女下意识地从乾坤袋里拿出个桃子,刚想放进嘴里,却犹豫了一下,将桃子递给面前的男人。

    她其实不太懂男人和道士之间发生了什么,从小在师父师叔们的溺爱中无忧无虑长大的她相比外界的人来说要更晚熟一些,就连骂邪修的言语也是模仿的小师叔的口气,不过相对的她也有着一颗纯粹的赤子之心,在见到陌生人的第一眼就会有个简单但直入本质的感觉。

    她的心里,道士其实是个好人,旁边这个家伙虽然是个暴露狂还开什么过山车欺负自己,但是潜意识里她仍觉得李浩仁也是个好人,甚至还有几分亲近。

    她跟着出来是因为她察觉到李浩仁的表情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悲伤,和她有时候在半夜看到房顶上一个人喝酒的师父的表情很像。

    她想安慰他,让他开心起来。

    李浩仁脸上闪过一丝愕然,随后变得柔和,接过了桃子狠咬了一口,另一只手揉了揉少女的头发。

    白离脸上有一点绯红,却没再甩开那只手,自己也拿出别的果子小口啃了起来。

    门缝里看着这一幕的道士惊讶到眼睛都快给瞪出来,右手开始飞快地掐指算着什么。

    又过一会,白离等到李浩仁把桃子吃干抹净,忽然想起了什么,疑惑地问起来:“说起来你是怎么知道我姓白的啊?”

    “你不知道吗?长辈没告诉过你?”李浩仁用衣服下摆擦擦手,把桃核按进坑窄的一边的外面,“这世上也就只有你们阴阳家的人姓白啊,你这身灰袍是阴阳家的制式服装,看到这身衣服就知道你是阴阳家的人了。”

    “是这样吗?”白离震惊,“师父她们从没说过!”

    李浩仁若有所思,“也许是有什么理由吧......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姑娘你的名字是?”

    “我叫白离......这么久了你才想起来问我的名字吗?”少女的心思说变就变,突然又变得气呼呼的,一边念叨着什么果然还是个坏人一边跺着脚进了屋子。

    屋内,道士不同于之前目中无人,在少女走进屋时眼前一亮,余光看到屋外李浩仁还在对着坑比比划划,他猛地抓住少女的手,将她拉进了里屋。

    白离猝不及防,张口正准备惊呼,却被问诚捂住了嘴。

    只见道士眼光灼灼,将少女连拖带拽,一边走一边开口:“白姑娘,你......唔!”

    少女灰袍上符文亮起,震开了道士,随后一拳打在之前李浩仁打在的小腹上,道士再次应声倒地,白离眼泪汪汪地就要向外跑,“亏我还觉得你是个好人,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也......”

    问诚跪倒在地,却第一时间紧紧抱住了白离的小腿阻止她离去,低声喝到:“白姑娘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快放开我!”

    “我......唉,失礼了。”见少女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道士无可奈何,眼神一凝,一股浩瀚的远超少女认知的气势从这个从头到尾都很显卑微的道士身上发出,将少女牢牢定在原地,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还能打两转。

    没等少女心思从“他怎么这么强”走到“他这么强要对我做什么我怎么反抗”,道士沙哑的嗓音响起在她的心湖里。

    “白姑娘,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了。”

    “你是阴阳家的传人,以下所说的是来自问道宗对阴阳家的对话,出于桃神契约我无法给出具体的理由,但是这是我的请求也是我所能说的极限。”

    “留住外面那个男人,把他留在这个世界,这是为了人族的未来,这件事没有人能做到,只有你白姑娘,你是我现在能看到的唯一希望。”

    “为了人族,拜托了。”

    白离一阵愣神,反应过来时道士的气势已经散去,正端坐在地上,这时李浩仁刚好进来,看着里屋里俩人奇怪的姿势挑了挑眉,歪嘴一笑却也没说什么。

    李浩仁走上前,将问诚扛在肩上,道士从头到尾闭着眼睛没有丝毫反抗,直到快走出小屋,他睁开了双眼,和还愣在原地的白离对视。

    那是一双深邃的眼睛,无数的道则透过双眼遵循着某种规律运作,不过在白离眼里,只看到他的双眼中满是恳求。

    她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问诚如释重负地再次闭上了眼睛,嘴角扬起一点笑意,消失在了屋外。

    不多时,门外再次响起铲土的声音。

    白离走出屋外,发现问诚已经躺在了坑里,李浩仁正在将土铲进坑中。

    他要活埋了这个道士?

    白离连忙冲上去,抓住李浩仁的双臂不让他继续,大喊道:“你这是要干嘛啊?”

    不等李浩仁说话,问诚先开口道:“白姑娘,放开王上吧......这是我和师父做错的事,应该受到的惩罚。”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李浩仁挣开她的双手,继续干活,“他又不会死,你急什么,一个元婴巅峰的道士,命老硬了,别说活埋他,就是给他丢虚空里一两年内都死不了。”

    “这样哦。”想到刚才道士的气势,白离恍然大悟,如果不会死那自己好像还真没什么阻止的理由,但是这是活埋欸,真的没问题吗。

    白离的cpu再次宕机。

    很快,道士整个身体都被土盖住,这时,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对着白离喊道:“对了白姑娘,这次出行,最好半年之后准时回家。”

    没有给白离开口询问的机会,说完问诚就闭上了眼睛,李浩仁也慢慢将他整个埋住。

    一个土包出现在了曾经的坑上,李浩仁散去铲子,擦擦不存在的汗水,像完成了什么成就一般一脸欣慰,随后就在晴空下大喊着“要下雨了回家收衣服了”的怪话,用意念带着白离再一次的尖声抗议中离开了。

    桃源村再次回到了平静,这次连邪修都消失了,只剩下真正的死寂。

    “白祖保佑。”坟包里,问诚想起刚才李浩仁向少女作出解释的行为,心里多了一丝期许,祈祷道。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吹过,以坟包为中心,整个桃源村曾经被邪修污染的土地范围内,点点荧光从地下冒出,慢慢向上飘去,渐渐充盈了整个空间,最后汇为了金色的云。

    水源处,桃树摇动枝桠。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