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粮
赤红的太阳在群山的缝隙中探出头来，预示着今年的大旱还没有结束。
南叔慢吞吞的走过来，看着苏牧，通红的双眼血丝清晰可见，疲劳、惊恐、绝望一应出现在他脸上。
这样的眼神他见了太多，对于他这样第一次接触“捡羊”的新人来说再正常不过了，甚至，他觉得，程度还不够。
他曾经跟在灾民堆里，亲眼见过那些人吃下没剥壳的稻谷，这种东西没法消化，几个时辰以后全部堆积在肛门里，拉不出来，只能伸出手去扣，没一会儿，他们的脸，眼睛，手，屁股都是像今早的太阳一样红。
快饿死的人是不知道饿的，那些人眼睛里是没有东西的，可能他们能看到别的我们看不到的东西，那眼神就和他们的脸色一样苍白，
很多是轮不到饿死就已经渴死了，这样的人是幸运的。
眼前的苏牧更是幸运，被从死人堆里拉了回来，想到这些，南叔竟然有些开心的笑了起来。
“你狗日的让油水滑了肠子啦”
在自己人面前，苏牧极力想要控制情绪，让自己从刚才的场景中走出来，扩大的瞳孔发散着，嘴唇不住的抖动。
“行啦，往后还有呢，以后让你打头阵，练练胆儿”
南叔在前面走着，传授他的‘经验’，有时讲的兴起，还会用手比划。
而苏牧则如同丢了魂一样，奄搭搭的跟在身后。
两人一直走到太阳挂在房檐上，才看到那个土坯房构成的村落。
只有最后面两间间屋子是属于他们的，剩下则由大当家把持着。
远远的，便看见院墙上蹲着个人，院墙下面的地上围坐了七八个光膀子的汉子。时不时传来他们恣意地笑声，这些人显然是大当家那边的，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刀疤。
等走的近了，苏牧的瞳孔又再度放大，院墙上面那个人让他又仿佛回到了那个场景。
“大侄儿！你小子腿脚不够利索呀”
说完眼睛看向地上的汉子，朝苏牧这边努努嘴，似乎在说：“就是他”
那七八个人一齐转头看向苏牧，将议论的重心放到了眼前这个“三当家的表侄儿”身上。
“这小子不会是娈童吧？”
“我估计是，一副女相”
“这么白净，他们会很喜欢的”
……
一群人打量着苏牧，边说边笑。
不过这些刺耳的话语并没有让苏牧感到恼怒，他既不清楚娈童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些人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
目光完全聚焦在院墙上那个人身上，他第一次如此想要杀死一个人，同时他又在思考，怎么才能让这个畜生一样的人，痛苦，恐惧，绝望的死去。
或许是注意到了苏牧异样的眼光，赖五站起身来，手里的石块被抛起，又回到手里，像是在表演杂耍。
脸上的嬉笑很自然的变成了一种戏弄、狠辣的表情。
见苏牧没有反应，赖五挑衅的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
“要是那小蹄子再大个七八岁就更妙了”
“你们是不知道，那老不死的劲儿还不小，看见我弄死她孙女以后，抄起锄头就要来砍我，要不是我躲得快，这条肩膀就被他卸下来了”
“为了一个赔钱货，还伤了我一条胳膊，真他娘晦气”
说着撸起袖子，露出臂膀处的伤口，像是显摆战功一样。
底下的人七嘴八舌的捧着赖五的臭脚
“三当家自有天佑”
“佑你妈个头，那是身手好”
“就是太小了，再大点带回来，给兄弟们也败败火”
最后这句话引得众人一阵喝彩。
南叔看到苏牧这样的神色，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往苏牧屁股上轻轻踹了一脚
“走吧，今天带你换粮”
所谓换粮，就是用捡回来的羊，去跟这帮土匪换肉。
回到大本营以后，在南叔的安排下，决定由狗娃带着苏牧去换，狗娃对苏牧有些意见，觉得他太瘦，身上没劲儿，干不了活。
“你该不会是个少爷吧？”
走在前头的狗娃扛着羊走的飞快。
“不对，少爷怎么能是灾民呢，就是他娘的好吃懒做”
“我以前也好吃懒做，后来我爹死了，我娘，呸，那娘们改嫁了，我就得自己找吃的了”
狗娃的嘴很碎，老爱打听一些闲言碎语，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两人穿过几条狭窄的小巷子，来到一处大棚。
棚里有猪圈，鸭架，鸡窝，之前他们到附近村里抢的牲畜就关在这儿，抢的多了，吃不完了就养起来。
看管这些牲畜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瘸子，拖着半残废的脚在这片满地鸡屎的地上忙活着，看见狗娃走过来，没好气的说道
“要不是你们，老子还用不着在这儿给这些畜生找吃的”
狗娃陪着笑脸，将瘸子手里的树叶扔到猪圈里。
“德叔，瞧您老说这话，我这不是给您送肉来了吗”
等瘸子转过身来，苏牧才看到这人的脸并不比这满地的鸡屎干净，坑坑洼洼的，要么是好了的痘印，要么是粉头大痘，就像蛤蟆的背。
“说得好听，老子的猪都没吃食了，要不是为了跟你们换，这些畜生用得着遭这些罪吗？”
跟在身后的狗娃一直哈着腰，听到瘸子说完，竖起大拇指，两步走到瘸子身前，在他脸前比划着
“要不说您是这个呢，就这几十个人，谁能有这本事”
瘸子很是受用这些没用的话，脸上浮现得意的笑容，一把拍开狗娃的手，走到苏牧跟前，在他们抬过来的羊身上捏了几把。
“忙活半天就整回来这些？”
“这不您没跟着去嘛，我们能有啥眼劲啊”
一通马屁之后，瘸子还是收下了，带着苏牧他们走到棚子另一头的一个茅草屋。
屋内充斥着血腥味，混杂着粪便臭味，冲击着苏牧的大脑。
“诺，今天刚杀的猪，说好的，二十斤啊”
看见有肉，狗娃脸上的笑容更盛，说话的讨好意味也更明显。
“您瞧瞧，这猪养的多好”
一边摸着猪，一边把一旁的猪耳朵和猪尾巴拿到秤上，眼看秤杆翘起来老高，狗娃赶紧卸下猪肉。
这瘸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他胡来。
拿上这些猪肉，苏牧转身准备走，狗娃却在后边从怀里掏出半只煮好的猪蹄。
“这是我特意给您留的”
说完便笑着离开了茅草屋。
出来之后狗娃也不闲着，跟在苏牧旁边，嘴巴凑近苏牧耳朵边上，轻声问道
“听说你表叔喜欢干男人，真假？”
苏牧像是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走着，加快了步伐。
狗娃赶上来，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以后，又问
“新来的土匪才16岁，昨晚就被你表叔给弄了”
狗娃的表情略带兴奋，还有一些窥探了别人秘密的自豪。
“我听说他当时弄了自己的侄女儿，判了死罪，才上山来的？”
一路过来狗娃问了不少问题，很多都没有从苏牧嘴里得到答案，倒是让苏牧对自己这个“表叔”有了更多了解。
原来这个赖五性格乖张，性情古怪，落草之前犯了不少事，如果不是和当地的捕头关系好，早就下了大狱。
后来弄死了他的亲侄女儿，实在包庇不了了，才连夜跑到回龙寨落草。
也是真有手段，不到一年，就干了两票大的，当上了山寨的三当家，现在手里有十几号人，光是亲信就有七八个。
两人一路聊着，苏牧也认真的听着。
这些信息对他来说很有用，毕竟要除掉这个人，了解他，是必不可少的。
当然，光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至少现在，苏牧对上他一点胜算都没有。
甚至于面对他的时候，苏牧本能的还会有些害怕。
死对于苏牧来说不算什么，浑浑噩噩过了十七年，亲人、朋友，几乎没有。
他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但赖五不能活着，他至少要做到和赖五同归于尽。
南叔慢吞吞的走过来，看着苏牧，通红的双眼血丝清晰可见，疲劳、惊恐、绝望一应出现在他脸上。
这样的眼神他见了太多，对于他这样第一次接触“捡羊”的新人来说再正常不过了，甚至，他觉得，程度还不够。
他曾经跟在灾民堆里，亲眼见过那些人吃下没剥壳的稻谷，这种东西没法消化，几个时辰以后全部堆积在肛门里，拉不出来，只能伸出手去扣，没一会儿，他们的脸，眼睛，手，屁股都是像今早的太阳一样红。
快饿死的人是不知道饿的，那些人眼睛里是没有东西的，可能他们能看到别的我们看不到的东西，那眼神就和他们的脸色一样苍白，
很多是轮不到饿死就已经渴死了，这样的人是幸运的。
眼前的苏牧更是幸运，被从死人堆里拉了回来，想到这些，南叔竟然有些开心的笑了起来。
“你狗日的让油水滑了肠子啦”
在自己人面前，苏牧极力想要控制情绪，让自己从刚才的场景中走出来，扩大的瞳孔发散着，嘴唇不住的抖动。
“行啦，往后还有呢，以后让你打头阵，练练胆儿”
南叔在前面走着，传授他的‘经验’，有时讲的兴起，还会用手比划。
而苏牧则如同丢了魂一样，奄搭搭的跟在身后。
两人一直走到太阳挂在房檐上，才看到那个土坯房构成的村落。
只有最后面两间间屋子是属于他们的，剩下则由大当家把持着。
远远的，便看见院墙上蹲着个人，院墙下面的地上围坐了七八个光膀子的汉子。时不时传来他们恣意地笑声，这些人显然是大当家那边的，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刀疤。
等走的近了，苏牧的瞳孔又再度放大，院墙上面那个人让他又仿佛回到了那个场景。
“大侄儿！你小子腿脚不够利索呀”
说完眼睛看向地上的汉子，朝苏牧这边努努嘴，似乎在说：“就是他”
那七八个人一齐转头看向苏牧，将议论的重心放到了眼前这个“三当家的表侄儿”身上。
“这小子不会是娈童吧？”
“我估计是，一副女相”
“这么白净，他们会很喜欢的”
……
一群人打量着苏牧，边说边笑。
不过这些刺耳的话语并没有让苏牧感到恼怒，他既不清楚娈童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些人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
目光完全聚焦在院墙上那个人身上，他第一次如此想要杀死一个人，同时他又在思考，怎么才能让这个畜生一样的人，痛苦，恐惧，绝望的死去。
或许是注意到了苏牧异样的眼光，赖五站起身来，手里的石块被抛起，又回到手里，像是在表演杂耍。
脸上的嬉笑很自然的变成了一种戏弄、狠辣的表情。
见苏牧没有反应，赖五挑衅的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
“要是那小蹄子再大个七八岁就更妙了”
“你们是不知道，那老不死的劲儿还不小，看见我弄死她孙女以后，抄起锄头就要来砍我，要不是我躲得快，这条肩膀就被他卸下来了”
“为了一个赔钱货，还伤了我一条胳膊，真他娘晦气”
说着撸起袖子，露出臂膀处的伤口，像是显摆战功一样。
底下的人七嘴八舌的捧着赖五的臭脚
“三当家自有天佑”
“佑你妈个头，那是身手好”
“就是太小了，再大点带回来，给兄弟们也败败火”
最后这句话引得众人一阵喝彩。
南叔看到苏牧这样的神色，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往苏牧屁股上轻轻踹了一脚
“走吧，今天带你换粮”
所谓换粮，就是用捡回来的羊，去跟这帮土匪换肉。
回到大本营以后，在南叔的安排下，决定由狗娃带着苏牧去换，狗娃对苏牧有些意见，觉得他太瘦，身上没劲儿，干不了活。
“你该不会是个少爷吧？”
走在前头的狗娃扛着羊走的飞快。
“不对，少爷怎么能是灾民呢，就是他娘的好吃懒做”
“我以前也好吃懒做，后来我爹死了，我娘，呸，那娘们改嫁了，我就得自己找吃的了”
狗娃的嘴很碎，老爱打听一些闲言碎语，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两人穿过几条狭窄的小巷子，来到一处大棚。
棚里有猪圈，鸭架，鸡窝，之前他们到附近村里抢的牲畜就关在这儿，抢的多了，吃不完了就养起来。
看管这些牲畜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瘸子，拖着半残废的脚在这片满地鸡屎的地上忙活着，看见狗娃走过来，没好气的说道
“要不是你们，老子还用不着在这儿给这些畜生找吃的”
狗娃陪着笑脸，将瘸子手里的树叶扔到猪圈里。
“德叔，瞧您老说这话，我这不是给您送肉来了吗”
等瘸子转过身来，苏牧才看到这人的脸并不比这满地的鸡屎干净，坑坑洼洼的，要么是好了的痘印，要么是粉头大痘，就像蛤蟆的背。
“说得好听，老子的猪都没吃食了，要不是为了跟你们换，这些畜生用得着遭这些罪吗？”
跟在身后的狗娃一直哈着腰，听到瘸子说完，竖起大拇指，两步走到瘸子身前，在他脸前比划着
“要不说您是这个呢，就这几十个人，谁能有这本事”
瘸子很是受用这些没用的话，脸上浮现得意的笑容，一把拍开狗娃的手，走到苏牧跟前，在他们抬过来的羊身上捏了几把。
“忙活半天就整回来这些？”
“这不您没跟着去嘛，我们能有啥眼劲啊”
一通马屁之后，瘸子还是收下了，带着苏牧他们走到棚子另一头的一个茅草屋。
屋内充斥着血腥味，混杂着粪便臭味，冲击着苏牧的大脑。
“诺，今天刚杀的猪，说好的，二十斤啊”
看见有肉，狗娃脸上的笑容更盛，说话的讨好意味也更明显。
“您瞧瞧，这猪养的多好”
一边摸着猪，一边把一旁的猪耳朵和猪尾巴拿到秤上，眼看秤杆翘起来老高，狗娃赶紧卸下猪肉。
这瘸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他胡来。
拿上这些猪肉，苏牧转身准备走，狗娃却在后边从怀里掏出半只煮好的猪蹄。
“这是我特意给您留的”
说完便笑着离开了茅草屋。
出来之后狗娃也不闲着，跟在苏牧旁边，嘴巴凑近苏牧耳朵边上，轻声问道
“听说你表叔喜欢干男人，真假？”
苏牧像是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走着，加快了步伐。
狗娃赶上来，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以后，又问
“新来的土匪才16岁，昨晚就被你表叔给弄了”
狗娃的表情略带兴奋，还有一些窥探了别人秘密的自豪。
“我听说他当时弄了自己的侄女儿，判了死罪，才上山来的？”
一路过来狗娃问了不少问题，很多都没有从苏牧嘴里得到答案，倒是让苏牧对自己这个“表叔”有了更多了解。
原来这个赖五性格乖张，性情古怪，落草之前犯了不少事，如果不是和当地的捕头关系好，早就下了大狱。
后来弄死了他的亲侄女儿，实在包庇不了了，才连夜跑到回龙寨落草。
也是真有手段，不到一年，就干了两票大的，当上了山寨的三当家，现在手里有十几号人，光是亲信就有七八个。
两人一路聊着，苏牧也认真的听着。
这些信息对他来说很有用，毕竟要除掉这个人，了解他，是必不可少的。
当然，光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至少现在，苏牧对上他一点胜算都没有。
甚至于面对他的时候，苏牧本能的还会有些害怕。
死对于苏牧来说不算什么，浑浑噩噩过了十七年，亲人、朋友，几乎没有。
他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但赖五不能活着，他至少要做到和赖五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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