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

    最近一直想再去趟南山，再去看一次日出。前几天算是如了愿。

    南山上去，六点过些，太早了，风是冷的。我在想：清晨的风冷还是深夜的风冷呢？会不会是深夜里的人说深夜里的风冷，清晨里的人说清晨里的风冷呢？看来这个问题只能微笑着过去了。近些年来，山上的花草树木多了起来，十多年前从学校上山的那条寸草不生的路一到夏天应被掩了起来。那幅情景跟南方小模样的山峦倒是有一比了。

    我又遗憾起在南方的七年了。七年里没有在清晨爬过一次山，没有在山上看过一次红日，没有体尝过清晨的山峦的冷。遗憾生起，我更爱眼前的南山了。

    红日先是露出一点点微光，这却惊起了林间的飞鸟。它们一群群从北飞到南，又一群群从南飞到北，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划出了一道道没有哀怨的痕迹。我发现它们没有一只是朝着红日飞去的。它们为什么不是朝着红日飞去呢？我不知道。我开始坚定地认为：人不但要活着，还要生出一双翅膀来。

    东山的坡势近乎一支麦秆上结了两穗麦子。待到红日显出红圆的时候，便像是从山顶滚下来一般。这里的山没有高大的树木，使得远眺的东山苍茫悲壮了几分。它是滚下来的，这个猜想忽然得到了证实。

    在东北方向的半山腰，是许公祠。在这异地他乡，人们修祠纪念，足见他的为官清正。之前有去过。去时很多地方还在修缮，院内有些狼藉。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个地方将会面目一新。我在想：好官才有好官的待遇，后人的心是明亮的。

    南山上修了一条直通山顶或是很远地方的水泥路。我的思绪也是跟着去了山顶，再去了很远的地方。近些年来，每每看到公路、火车轨，或是看到汽车、火车，还有飞机，我的思绪便会渺茫起来。我在想：它们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呢？上面的人又是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呢？又要去干什么呢？又要去见什么人呢？

    我想起了一些儿时的情景：大雪封山的日子里，爬到山顶去看公路。冒雪前行的人们，一定有了说服自己的理由。这时尊敬和佩服便沁入了我的心底。不知从何时起，也许从那时起，我总爱想一些没有答案或是答案很多的问题，这让我有时候不得不静下心来，去想一些愉快的事情。

    克劳德·莫奈画的是港口的红日景象。朦胧中的山、树、船、人，还有水，颤动在水里的红日，全从画中走了出来。我想再真再真的画，也只是画，只是画家写实的手法高明了而已。那我又怎样来给人诉说眼前的情景呢？我想我应邀上一个人来。把我没有看到的看到，把我没有听到的听到，把我遗忘了的补上。

    我又想起了一些隐士来。遥远些，鬼谷子、庄子，再到诸葛亮，再到陶渊明，还有很多不屑朝堂辞官的人。他们都是名人，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关于陶渊明《桃花源记》里的桃花源在哪里呢？迄今是个争议不休的问题。我且认为这是闹剧色彩的争议，执着到吹毛求疵的地步是懊恼的，我深有体会。桃花本来就是十分美好的事物。他的桃花源在哪里呢？就不能在他的心中？就不能把莫须有的事物抹上理想的色彩？就不能把不是桃花源的地方寄希望成桃花源？我的问题真是有点多了。

    话说回来，我时常认为我乱七八糟的问题与我总爱在夜里醒来有关。若是在南山上看一次星星的话，也应该颇有乐趣吧。

    2023年3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