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间曲（6）
一般而言，人们会把宇宙世纪第三个百年，以地球联邦解体起始，到泛太阳系基地联合成立前约一百五十年的时间段称为“黑暗时代”。在这接近六百年的时光中，地球因为环境恶化逐渐被抛弃，人类转而在群星间开始了漫无止境的诸侯割据。
由于不再有凌驾个体的权威存在，武器的利用也可以毫无忌惮。在这种背景下，强大或弱小的诸侯纷纷将资源倾向科研，把称霸诸雄的希望与政权的稳定寄于新的超级武器。大量不可思议的技术在这场军备竞赛中诞生，又随着诸侯的消亡而沉寂，终究只是昙花一现。
而这一切的详情，恐怕只能在阴影宙域的卫星废墟海中拼凑了。
至高议会视作主要发展方针的所谓文明复兴计划，便是解明，重现，量产那些黑暗时代的失落科技。出土的资料自然也会有人整理出版，艾克索便有读到过一些。
虽然只是泛读，但那种名为“复仇女神颂（HymnedofNemesis）”的酵素给他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只因它描绘的情形实在过于恐怖——感染者的身体将被侵蚀。骨骼，内脏，血肉，所有的一切都将被这种可怕的物质同化。
最终呈现出的，便是人在极度痛苦中坍塌，破碎，溶解在逐渐腥臭发黑的血浆中，一如眼前那样。
出土的资料从未指明这种可怕物质的来历，也从未有人找到过它的样本。可现在，它正在殖民卫星中扩散，变得随处可见。
“这就是宇宙人使用的生物武器，可为什么是黑暗时代的失落技术……”
艾克索边跑边想着，忽然一个踉跄，又让他不得不从思绪中脱离。
“呜啊！”
“别走神。”艾德薇厉声道，一边加快了速度。
被扯得生疼的胳膊让艾克索不得不暂且放下心中的疑虑，使足力气跟上姐姐。
直到跑出几条街开外，终于不再能看到逃窜的人群，艾德薇才放开那两个跑到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年。
艾克索很没形象地直接瘫坐在地，又被一脚踹得弹射起步。
“剧烈运动后立刻停下很容易发生心脏骤停，现在没有电话，就算给你急救也撑不到医院。”
“很疼啦，真是！”艾克索嘟囔着，“可恶的重力！”
“你但凡多锻炼一下也不至于体能差成这样，完全没听进我的劝告呢，叛逆期的少年。”她说着，便看向一旁蹦蹦跳跳跟来的哈罗，“你看，哈罗都能跟上这种速度。”
哈罗适时附和着：“艾克索，好弱！艾克索，好弱！”
气急败坏的少年一掌拍在了哈罗身上，让它像篮球一样弹回艾德薇的手中。感受到呼吸逐渐平复，艾克索也想起了正事：“说起来，你们知道‘复仇女神颂’吗？”
“是那个黑暗时代的生化武器？”这是历史爱好者莫罗的第一反应。
“你看到了？”艾德薇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见鬼，那群家伙到底是怎么隔离的！”
她默默给贝克21号的虫豸同事又记上了一笔。
“和书上说的很像，应该不会有错。”
“等等，宇宙人散布的生化武器是复仇女神颂？”莫罗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宇宙人发展出了和人类一样的生物武器，这怎么可能？”
“这也是我们疑惑的地方。”艾德薇叹了口气，“而且从现在已知情报推测，宇宙人母星的环境与我们非常相似。但从患者身上分离的复仇女神颂，听那些医生说，那是一种耐辐射能力极强的‘新生命体’，但编入了一些已知细菌的基因片段。总之，两者不太可能是同一起源。”
说着，她抬头看向天空，嘴里开始喃喃低语。
大概猜到她在做什么的二人很配合地一言不发。
趁着这个时机，艾克索也顺势沉入思绪。
按资料记载，复仇女神颂本身的起源实际上也是充满争议的，被称作宇宙黑死病的它有人造细菌与宇宙生物两种说法。当然，如今看来，两者或许都并未说错。
这便意味着，资料中记载的，小行星带存在复仇女神颂原型的记录或许也是确有其事。宇宙人在此发现了那些太空微生物，发现其利用价值后，就像人类一样制造出了复仇女神颂，并在前些天的入侵中投入了使用。
若是如此，这便意味着，宇宙人在太阳系内存在着堪比殖民卫星的大型据点，且极其隐蔽，可以供他们悠哉悠哉地进行星系全局探索的同时让阴影宙域的住民们对此一无所知。这显然有些不切实际了，亲身体验过对手科技的艾克索也可以确信，对方并无如此高度的科技力量。
在此前的评估中，敌人的科技水平只是稍高于人类，触及到失落科技边缘的层次。在普罗维登斯之战时，若不是希马赫带来的致命重创，联合军也不至于几乎一边倒的溃败。
现在对方的按兵不动也证实了这点，由于希马赫被毁，少了超级武器助力的他们正开始采取围城的保守战略。
因此，按照对方目前展现的科技力量，让一颗殖民卫星在百年内无人发觉是不可能的。如果他们真有那样的力量，那他们就不会在希马赫被毁后缩手缩脚。
“到底是怎么回事……”来回踱步的艾克索拍着自己的脑袋。
一旁的莫罗则始终将目光停在手中的口粮上，虽然现在没有水，自己还刚刚出了一身汗，但干瘪的肚子显然已经急不可耐，正不断颤动着催促。
“啊……真的要这么吃吗……”想到那股齁咸的味道，他很难不面露难色。
饥肠辘辘的肚子在抗议，理性尚存的头脑则在极力劝阻，一时之间倒让他难以权衡。
三个为不同事苦恼的人就这么在空荡的街头呆立着，看起来颇为怪异。但由于暴动与后继的骚乱，市区的道路一时竟没有行人与车辆的踪影。而逃窜的示威者们此刻尚在几个街区开外，蔓延至此还有些距离，一时间，倒呈现出一股诡异的清静。
往好处想，至少没有什么怪异的目光会打量他们了。
“好。”艾德薇率先回到现实，“大概的路线规划好了。”
“诶？”艾克索投来疑惑的目光。
“临时落脚点，还有明天去北宇宙港的路线。”她说着，指了指身后，“说来，你有带吧，艾克索。”
艾克索立刻会意，默不作声地将一包口粮递给艾德薇。后者接过后随即将包装撕开，在莫罗震惊的目光中，她也将一整包口粮干粉吞了下去。
“有点咸。”她咋吧着嘴，“也不知道现在哪还有地方会卖水。”
“原来这种豪迈的吃法是一脉相承吗……”莫罗在心中暗自吐槽。
“你哪来那么多现钞？”艾克索的注意点显然在别处。
“习惯，我总是会把一半的工资留下当现金，毕竟我经常处于断网的环境。不过用到的很少，所以攒下了很多。”
想起姐姐的工作，艾克索了然。
在心中划定好路线的艾德薇率先迈步，为他们引路。
“不过，弗斯特女士，我们回到北宇宙港后又该怎么做？”跟在后面的莫罗问道。
“说实话，我也没太想好。”艾德薇挠了挠后脑勺，“只能希望副舰长隔离结束后能和他们对峙了。”
“姐姐的权限不够吗？”
“嘛，说到底我只能算开发部的研究员，是没有命令那些军官的权力的。”说着，艾德薇又叹了口气，“硬闯的话，按他们的重视程度，就算是我这种相关人士，他们八成也会毫不犹豫地射杀。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有等，等有足够权限的人结束隔离后能去和他们对峙，或者通讯恢复。”
“打给老爸吗？”
艾德薇没有否认：“虽然只是木星地方议员，但也够分量了。”
“倾家荡产地投资，居然有见到回报的那天。”艾克索的话里隐隐有些阴阳怪气。
“你其实可以稍微友善点，毕竟……”
“毕竟萨纳斯·弗斯特是我的生父。姐姐，我能理解他的投入，他的热忱，他为木星与我们做的一切，我也一直很感激他……”说到这，艾克索忽然话锋一转，“我只是不能认同他的行为，以及他的事业而已。”
周遭的空气凝滞了少顷。
“不过，同级跨区的施加不一定能奏效。届时，至少，我想把你们俩从贝克21号送走。”
一如既往，生硬的话题转移。
“木星，金星圈开发区，火星都市群，哪里都好……新的战争已经开始了，旧玛尔玛圈毫无疑问会陷入动乱。”艾德薇语重心长地说着，“可能气候环境不同，可能并不如旧玛尔玛圈繁荣，但至少能让你们远离战火。”
“战争这种事，交给我们这些大人就行了。不过放心吧，我这种开发人员会待在后方，不会有事的。”
两名少年紧紧跟在后面，并未出声回应，这个话题对他们显然有些沉重了。
半晌，莫罗才依稀听到一声念叨着“骗子”呢喃，传自身侧人之口，又转瞬即逝。
由于不再有凌驾个体的权威存在，武器的利用也可以毫无忌惮。在这种背景下，强大或弱小的诸侯纷纷将资源倾向科研，把称霸诸雄的希望与政权的稳定寄于新的超级武器。大量不可思议的技术在这场军备竞赛中诞生，又随着诸侯的消亡而沉寂，终究只是昙花一现。
而这一切的详情，恐怕只能在阴影宙域的卫星废墟海中拼凑了。
至高议会视作主要发展方针的所谓文明复兴计划，便是解明，重现，量产那些黑暗时代的失落科技。出土的资料自然也会有人整理出版，艾克索便有读到过一些。
虽然只是泛读，但那种名为“复仇女神颂（HymnedofNemesis）”的酵素给他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只因它描绘的情形实在过于恐怖——感染者的身体将被侵蚀。骨骼，内脏，血肉，所有的一切都将被这种可怕的物质同化。
最终呈现出的，便是人在极度痛苦中坍塌，破碎，溶解在逐渐腥臭发黑的血浆中，一如眼前那样。
出土的资料从未指明这种可怕物质的来历，也从未有人找到过它的样本。可现在，它正在殖民卫星中扩散，变得随处可见。
“这就是宇宙人使用的生物武器，可为什么是黑暗时代的失落技术……”
艾克索边跑边想着，忽然一个踉跄，又让他不得不从思绪中脱离。
“呜啊！”
“别走神。”艾德薇厉声道，一边加快了速度。
被扯得生疼的胳膊让艾克索不得不暂且放下心中的疑虑，使足力气跟上姐姐。
直到跑出几条街开外，终于不再能看到逃窜的人群，艾德薇才放开那两个跑到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年。
艾克索很没形象地直接瘫坐在地，又被一脚踹得弹射起步。
“剧烈运动后立刻停下很容易发生心脏骤停，现在没有电话，就算给你急救也撑不到医院。”
“很疼啦，真是！”艾克索嘟囔着，“可恶的重力！”
“你但凡多锻炼一下也不至于体能差成这样，完全没听进我的劝告呢，叛逆期的少年。”她说着，便看向一旁蹦蹦跳跳跟来的哈罗，“你看，哈罗都能跟上这种速度。”
哈罗适时附和着：“艾克索，好弱！艾克索，好弱！”
气急败坏的少年一掌拍在了哈罗身上，让它像篮球一样弹回艾德薇的手中。感受到呼吸逐渐平复，艾克索也想起了正事：“说起来，你们知道‘复仇女神颂’吗？”
“是那个黑暗时代的生化武器？”这是历史爱好者莫罗的第一反应。
“你看到了？”艾德薇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见鬼，那群家伙到底是怎么隔离的！”
她默默给贝克21号的虫豸同事又记上了一笔。
“和书上说的很像，应该不会有错。”
“等等，宇宙人散布的生化武器是复仇女神颂？”莫罗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宇宙人发展出了和人类一样的生物武器，这怎么可能？”
“这也是我们疑惑的地方。”艾德薇叹了口气，“而且从现在已知情报推测，宇宙人母星的环境与我们非常相似。但从患者身上分离的复仇女神颂，听那些医生说，那是一种耐辐射能力极强的‘新生命体’，但编入了一些已知细菌的基因片段。总之，两者不太可能是同一起源。”
说着，她抬头看向天空，嘴里开始喃喃低语。
大概猜到她在做什么的二人很配合地一言不发。
趁着这个时机，艾克索也顺势沉入思绪。
按资料记载，复仇女神颂本身的起源实际上也是充满争议的，被称作宇宙黑死病的它有人造细菌与宇宙生物两种说法。当然，如今看来，两者或许都并未说错。
这便意味着，资料中记载的，小行星带存在复仇女神颂原型的记录或许也是确有其事。宇宙人在此发现了那些太空微生物，发现其利用价值后，就像人类一样制造出了复仇女神颂，并在前些天的入侵中投入了使用。
若是如此，这便意味着，宇宙人在太阳系内存在着堪比殖民卫星的大型据点，且极其隐蔽，可以供他们悠哉悠哉地进行星系全局探索的同时让阴影宙域的住民们对此一无所知。这显然有些不切实际了，亲身体验过对手科技的艾克索也可以确信，对方并无如此高度的科技力量。
在此前的评估中，敌人的科技水平只是稍高于人类，触及到失落科技边缘的层次。在普罗维登斯之战时，若不是希马赫带来的致命重创，联合军也不至于几乎一边倒的溃败。
现在对方的按兵不动也证实了这点，由于希马赫被毁，少了超级武器助力的他们正开始采取围城的保守战略。
因此，按照对方目前展现的科技力量，让一颗殖民卫星在百年内无人发觉是不可能的。如果他们真有那样的力量，那他们就不会在希马赫被毁后缩手缩脚。
“到底是怎么回事……”来回踱步的艾克索拍着自己的脑袋。
一旁的莫罗则始终将目光停在手中的口粮上，虽然现在没有水，自己还刚刚出了一身汗，但干瘪的肚子显然已经急不可耐，正不断颤动着催促。
“啊……真的要这么吃吗……”想到那股齁咸的味道，他很难不面露难色。
饥肠辘辘的肚子在抗议，理性尚存的头脑则在极力劝阻，一时之间倒让他难以权衡。
三个为不同事苦恼的人就这么在空荡的街头呆立着，看起来颇为怪异。但由于暴动与后继的骚乱，市区的道路一时竟没有行人与车辆的踪影。而逃窜的示威者们此刻尚在几个街区开外，蔓延至此还有些距离，一时间，倒呈现出一股诡异的清静。
往好处想，至少没有什么怪异的目光会打量他们了。
“好。”艾德薇率先回到现实，“大概的路线规划好了。”
“诶？”艾克索投来疑惑的目光。
“临时落脚点，还有明天去北宇宙港的路线。”她说着，指了指身后，“说来，你有带吧，艾克索。”
艾克索立刻会意，默不作声地将一包口粮递给艾德薇。后者接过后随即将包装撕开，在莫罗震惊的目光中，她也将一整包口粮干粉吞了下去。
“有点咸。”她咋吧着嘴，“也不知道现在哪还有地方会卖水。”
“原来这种豪迈的吃法是一脉相承吗……”莫罗在心中暗自吐槽。
“你哪来那么多现钞？”艾克索的注意点显然在别处。
“习惯，我总是会把一半的工资留下当现金，毕竟我经常处于断网的环境。不过用到的很少，所以攒下了很多。”
想起姐姐的工作，艾克索了然。
在心中划定好路线的艾德薇率先迈步，为他们引路。
“不过，弗斯特女士，我们回到北宇宙港后又该怎么做？”跟在后面的莫罗问道。
“说实话，我也没太想好。”艾德薇挠了挠后脑勺，“只能希望副舰长隔离结束后能和他们对峙了。”
“姐姐的权限不够吗？”
“嘛，说到底我只能算开发部的研究员，是没有命令那些军官的权力的。”说着，艾德薇又叹了口气，“硬闯的话，按他们的重视程度，就算是我这种相关人士，他们八成也会毫不犹豫地射杀。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有等，等有足够权限的人结束隔离后能去和他们对峙，或者通讯恢复。”
“打给老爸吗？”
艾德薇没有否认：“虽然只是木星地方议员，但也够分量了。”
“倾家荡产地投资，居然有见到回报的那天。”艾克索的话里隐隐有些阴阳怪气。
“你其实可以稍微友善点，毕竟……”
“毕竟萨纳斯·弗斯特是我的生父。姐姐，我能理解他的投入，他的热忱，他为木星与我们做的一切，我也一直很感激他……”说到这，艾克索忽然话锋一转，“我只是不能认同他的行为，以及他的事业而已。”
周遭的空气凝滞了少顷。
“不过，同级跨区的施加不一定能奏效。届时，至少，我想把你们俩从贝克21号送走。”
一如既往，生硬的话题转移。
“木星，金星圈开发区，火星都市群，哪里都好……新的战争已经开始了，旧玛尔玛圈毫无疑问会陷入动乱。”艾德薇语重心长地说着，“可能气候环境不同，可能并不如旧玛尔玛圈繁荣，但至少能让你们远离战火。”
“战争这种事，交给我们这些大人就行了。不过放心吧，我这种开发人员会待在后方，不会有事的。”
两名少年紧紧跟在后面，并未出声回应，这个话题对他们显然有些沉重了。
半晌，莫罗才依稀听到一声念叨着“骗子”呢喃，传自身侧人之口，又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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