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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

    睡觉的时候忘记拉窗帘,才睡到八点钟就被阳光刺眼弄醒了,我妈已经在开始煮面条了,听到液化气灶“噌”地打开的声音。

    想到今天妈妈的舞队要比赛,我打消了继续睡的念头,跑到一楼水池边,漱口杯搁在一旁,一边刷牙,一边扯着我妈种的花。

    “念念,今天打扮得好看点。”妈妈透过厨房的窗户对我喊。

    “我再好看也没有老妈你好看啊,今天你才是主角。”

    “昨天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跟梨花阿姨的儿子见上一面。”

    “妈,你别给我安排相亲了,我要陪着你不嫁人的。”

    “瞎说,不把你嫁掉我对得起你哥吗?你哥要是知道我把你熬成老姑婆,非得埋怨我。”

    我有点愣了,我妈现在已经可以轻松地提起我哥了,证明她心里的伤痛已被时间渐渐冲逝。我“咕噜咕噜”地把漱口水吐掉,“那你早不把我嫁给我哥,不然我生的孩子都可以叫你外婆了,哦,不对,是奶奶。”

    当年对我和我哥的感情我妈只知道并乐见其成的,且有段时间我哥的买家对他多有骚扰,话里话间是让他感念“养育”之恩回去“光宗耀祖”,而有我对张锋的眷恋羁绊在,我妈更是多了一份安全感。

    “你这孩子,又在这贫,说正经事呢,那个男孩子真的很优秀,妈待会给你看下照片。”

    “我才不看!”我洗完脸又回到二楼去换衣服化妆,从楼下传来我妈的喊叫:“张念,你这讨厌鬼又扯我的夜来香!”

    吃完早饭我开着我妈店里送货的面包车送我妈去比赛场地,早有一群阿姨都在后台换衣服化妆,见化妆师太忙碌,我拿自己的化妆包亲自动手给我妈化。

    别人朝我妈投来羡慕的目光:“若兰你咋养的女儿,水灵又孝顺。不像我们的子女,不是说要睡懒觉,就是说我们老太太跳舞没看头。”

    我妈一脸享受地闭着眼睛让我涂上隔离霜,“我也没办法,我家念念就爱黏着我,非要跟我来。我说你们年轻人好不容易有个周末睡睡懒觉逛逛街呀,她偏不,说周末是用来陪妈妈的。”

    我暗自发笑,妈妈怎么把我平时说来哄她、老被她说没个正行的话都搬出来了。

    “金阿姨,您手上的镯子真好看,翠绿绿的,是您当律师的女儿买的吧?”我一边给妈妈化妆一边跟阿姨们唠嗑。

    金阿姨瞬间脸上笑开了花:“是的,要好几万,花了她一个月工资,有点钱就乱花。”

    “哇,我要攒半年的钱才够买一个。”我吃惊地说。

    我妈的舞队装扮完毕候场,阿姨们一起拍照留念,而我理所当然的当起了那个摄影师。阿姨们的姿势造型多变,一会比翼双飞,一会万花盛开,一会全体比心,总之比我们还会玩。

    轮到她们上场了,我把自己的手机用自拍杆架好,找个位置摄像,然后再用我妈的手机单独给我妈拍特写。

    音乐响起,每个人脸上都洋溢起笑容,优雅地舞动着。虽然她们已没有曼妙的身材,青春的容颜,但她们比我们更热爱生活。也许她们曾经也像我们这样充满迷茫与激情,但岁月把曾经的轰轰烈烈化为化作细水长流的烟火气息,就像她们跳着的舞蹈慢慢落幕。我看着我妈在舞台上旋转着,真希望她永远都这么开开心心。

    舞蹈结束,阿姨们叽叽喳喳地聚在一起兴奋讨论,唯独梨花阿姨把我妈拉到一旁说小话,还时不时地看我一眼,不用想都知道她们在谋划什么,我正准备找个借口开溜时,正好听到主持人在宣布比赛结果,所有人都安静而忐忑地竖起耳朵听。当听到她们的舞队一举夺魁,并奖励每人一套羽绒被及三千块钱奖金时,大家全都欢呼起来。

    舞队的队长提议大家一起用奖金去聚餐犒劳自己,没有不同意的。

    我对我妈说:“妈,我把羽绒被带回家去,我就不跟你们去吃了。”

    我妈还没说什么,她身边的梨花阿姨却亲热地拉起我的胳膊说:“念念,我是梨花阿姨,我有个儿子叫唐宇,本硕连读于省城理工大学,研究生时被安排到美国布朗大学公费留学三年,刚回国就考上上了工业大学的讲师,阿姨喜欢你,想介绍你们认识下,他正在赶来的路上,你们年轻人一起坐下来吃个饭,互相了解一下好不好?”

    “阿姨,您儿子这么优秀,高学历高智商的女孩子才配得上他,我读书的时候成绩就是班上垫底,我妈都不知被请过多少次家长了,高考超常发挥才考上个像样的大学。到时您儿子跟我讲到专业术语,我一句都听不懂,鸡同鸭讲,在一起也尴尬呀。”

    “与人相处本就该求同存异,我相信你肯定也有自己的所长。”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回头看见一个年轻男人朝我们走来,他身穿白色运动套装,戴着透明的无框眼睛,

    他的五官长得俊秀,像个能把女妖诱惑到的古代书生,但他的眼神透着因对世俗文化的掌握而生出来一丝傲气,想必他就是梨花阿姨的儿子了。

    “你好,我叫唐宇,你就是张念吧?”唐宇笑道。

    “是的,你好。”

    “小宇从小就品学兼优,现在出国回来更是春风得意了,年轻真好啊。”我妈望着唐宇一时挪不开眼。

    “张阿姨你也是越变越年轻了。”唐宇回复我妈道。

    “若兰,我们就不打扰小年轻相处了,小宇,你带小念找个地方吃饭,边吃边聊。”梨花阿姨笑意浓浓地说,然后拉着我妈赶去和大部队聚合了。

    现在就是剩下我和唐宇两人,我有点尴尬,他倒是很幽默地说:“你请我吃饭吧,我付钱。”

    都到这份上了,我也没办法开溜,说:“旁边新开了一家面馆,要不一起去吃炸酱面吧?那里面劲道,分量足,炸酱浓郁味道好。”

    “你是特意给我省钱吗?还是去吃西餐吧。”

    西餐厅里,两人面对面坐着,眼神时不时的直接碰触让我有点不自在。

    “我本来挺抗拒相亲的,但你让我觉得眼前一亮,你比照片上还漂亮,我们中国女孩的五官比欧美女孩更柔美,温婉如水。”唐宇毫不掩饰对我的赞美。

    “谢谢你的夸奖,我也就是随便长长。外貌没什么用,还是像你这样有个聪明的头脑活成别人家的孩子比较厉害。”我也回敬了赞美。

    “听说你在颂羽集团上班,储能行业的知名企业,你能进去里面做财务也是很优秀的。”

    “现在还是个小会计,还要多积累经验,多跟我们老大学习。”我说。

    “是的,人要往高处走,不能在原地待太久了,身体会变懒惰,思维会变闭塞。所以在美国学习时,我选修了很多门学科,也游历了很多国家。当我站在美国大峡谷边上,越发觉得人类是宇宙的天选之子,赋予我们智慧和文明去改造世界。”唐宇身上散发出自信耀眼的光芒,真是一个有为青年。

    “真羡慕你,我的大学就是在我们市读的,我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湖南。”我想起八年前和我妈一起送我哥去湖南读书,后来我高考完的暑假也去找过他玩。

    “如果你愿意,下次我带你去更远更美的地方。”唐宇说。

    我一时语塞,这算是表白吗,第一次见面就要决定终身吗,是他太草率了,还是我给人的感觉就是那么容易跟人走?

    我说:“结伴同行要相等的经济基础,我的经济状况只能允许我和我妈在国内转转,就算去了别的国度也只能是走马观花,无法停留太久去解读它的内在,所以我还在待在原地里见见小世面就好。”

    “人活着不能成为金钱的奴隶,而要想办法成为金钱的主人。我的讲师薪水不低,但我也会兼职帮企业做研发咨询,最大化地将自己的能力转化为价值,我不会让未来的伴侣为钱而操心,但她一定要有自我价值,不能甘于依附。”

    “是的,我十分赞同。”

    谈话间,服务员端上了牛排和汤品,我把刀子牛排切碎后正准备用叉子放进嘴里吃,唐宇却忽然叫停我,“你这样不对。”

    “哪里不对?”我有点莫名其妙。

    “应该把牛排蘸着旁边的蛋液吃,这样会使牛排的口感更加滑嫩,这也是西餐里一种饮食文化和礼仪。”

    “哦,那好吧,我试试。”我向来不喜欢吃半生不熟的蛋,但有人一旁指导就还是学习一下正统的吃法吧,我把蘸着蛋液的牛排放进嘴中,没觉得更好吃,反而觉得嘴里发腥,赶忙舀了一勺罗宋汤入口冲化。

    “我刚去美国的时候也不习惯吃生蛋,后来就爱上了。”唐宇边说边递给我一张纸巾。

    我盛情难却地接过纸巾,一擦才发现原来有些汤汁沾在嘴角。

    唐宇继续侃侃而谈,他的知识储备远非我所想象的,他所谈论的人和事也是我这个层面很难接触到的,不愧是学成归国的大才子。

    “张念,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唐宇突然转移话题。

    “我没什么规划,好好工作,好好陪我妈,闲暇时享受生活。”我说。

    “要不和我一起备考公务员吧?”

    “考公务员?那要看很多书吧,我的学习能力在高考时已经达到顶峰,现在早就枯竭了。”我不好意思地说。

    “你还这么年轻不能甘于现状,这个社会,有文化不如有钱,有钱不如有权,再有钱的资本家在政治面前都得伏低做小。只要努力,就能一步步实现阶级跨越。”

    我听这些话,仿佛回到了高考那年日夜被班主任用励志语录鞭策的恐怖,但我要是能醒悟早就醒悟了,何必等到现在。

    “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说追求阶级跨越,那工厂里就没人加夜班,田野里也没人辛苦耕作。我相信大部分人都在付出,只是不是所有人获取的成就都符合主流标准。有人一日三餐就觉得满足,有人荣华富贵还觉不够,不能以是非论断。再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说。

    “你还是被家里保护得太好了,未能见识到社会的黑暗面。”唐宇说。

    “可能是吧。”我不再辩驳,我知道我的言辞对于固执成见的人来说无足轻重的。

    午餐过后,我和唐宇在餐厅门口告别时,他为我们这次的聚会做了总结:“我以为我可以光看脸就可以爱上一个人,可我发现我还是更加注重灵魂的契合度,祝你早遇良人。”

    “我可以只截取你的前一句话吗,听到别人夸自己长得美还是很高兴的。”我笑道。

    我们连联系方式都没留,就各自回家各找各妈了。

    回家路上我边开车边想:唐宇是良人吗,肯定是的,高学历高收入高颜值,可我不能同时踏进两条船,更何况人家也根本没看上我。想起唐宇说阶级跨越,这是绝大部分人的心声,而我却总是违背主流。在对待和张颂的感情上也是一样,我总给自己找理由:过火的青春才叫青春。可这种没有未来的感情,真的是我该坚持的吗,我是否真的在自甘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