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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苦水河边

    天刚刚破晓,几点晨星还未消散,东方泛起鱼肚色,一轮日头慢慢抬起。路边草木上的露水渐渐消散,林中渐渐飞出几只鸟儿。

    早行的人在三三两两的赶路。有用独轮车驮着家中老人去镇上求医问药的农家小伙;有去乡下收账提着两坛老酒哼着小曲的帐房先生;有抱着几幅画卷去当铺换钱再续夜夜笙歌的败家少爷;有去镇上摆摊卖字写信穷酸潦倒的落魄书生……

    西风渐起,苦水河边,老艄公把船拴在河边的柳树上,又在柳树中间的锲子上挂上了那块摆渡的牌子:过河十文。

    一众行人来到河边,看到老艄公撑船收钱的牌子,七嘴八舌的纷纷声讨起来。

    “这老不死的水鬼,去年还八文,今年就涨到十文,哪天掉在河里,让河伯老爷把他吃了!”帐房先生捻着胡子愤愤的道。

    “哎哟哟!张大算盘,那老李头浑身上下都没三斤肉,河伯老爷肯定不喜欢,咱瞧你这样的白白胖胖的,这肉肯定又香又有嚼头,要不你跳河里去祭一下河伯老爷,老爷吃了你的肉,心里一美,说不定使起神通,把河水分开,我们就走过河去了!”那怀里抱着画卷的少爷斜着眼,连看都不看那个帐房先生。

    “杨大少爷,这是又从家里摸到什么宝贝了?要我说,那春宵楼的鸨儿娘也忒不晓事,您都长住在春宵楼了,她也不晓得给杨大少爷便宜个几文钱!”那姓张的帐房先生看来像是对这杨少爷做的荒唐事知根知底,所以挖苦起来,也颇为得心应手。

    那杨少爷一听这话,心里的火瞬间腾地冒起,“小爷一没嫖你亲娘,二没睡你老婆,你替小爷心疼什么钱!”那小少爷确实年轻,火气也大,站在河边,冲着那帐房先生,几句话就打了过去。“小爷是拿自己家里的钱,一没偷二没抢,哪里像你,算盘子一拨一改,钱就进了自己的腰包,你挣的可都是昧良心的钱,留神掉在河里,水鬼把你勾了去!”

    “不消杨少爷费心,我张某人请老真人替算过八字流年,真人说,等杨少爷败完了家,长街讨饭的时候,我张某人还能再活四十年呢。”

    俩人就在河边,唇枪舌战起来,惊到河边的水鸟扑腾腾的飞上又飞下。

    其余的行人,要么老实本分,不想掺和,要么各怀心事,冷眼旁观。反正河边就只听到这两人骂战之声音。

    杨少爷虽说年轻,但毕竟日夜操劳,身子虚,气力慢慢顶不上去,渐渐在骂战中落入了下风。

    那帐房先生也知道他家还有些家底,不敢把脸撕的太狠,心想等你把你老子的钱败没之后,那时大爷再痛痛快快打你一顿。

    正巧这时,老艄公的声音传来,“升竿发财喽诸位!”

    杨少爷一看要坐船了,紧了紧怀里抱的几幅画,冲着张大算盘放了句狠话,“你等着,大算盘!这事儿没完!你等我回去告诉我爹!”

    那帐房先生嘿嘿一笑,也不理他,只是又哼起了赶路时的乡村小调提着两坛酒等着船夫开船。

    杨少爷一拳打在棉花上,不声不响,心里也颇为憋屈。心想,我家先前阔多了,那时你敢这么和我说话?我爹一张字条递给衙门,管叫你趴在地上,褪下裤来,大板子啪啪的打,打的你皮开肉绽,鲜血迸溅!

    这时,老艄公拿船竿敲了敲老柳树,催促众人抓紧登船,莫要耽误时辰。

    杨少爷心里急,一下子从岸边跳进船里,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也不过数,大抵得有二十几文,扔在充当钱箱的鱼篓里。那老艄公盯着他将钱扔了进去,冷哼一声,也不理他。

    那杨少爷也不管别人,自己挑了个好位置坐在那里,等着开船。

    那姓张的账房先生等老艄公把船停稳,从袖里细细的数出十枚大钱,送进鱼篓里。这才慢慢的登上船,和那杨少爷坐了个对脸。

    农家小伙本来想把独轮车放船上,但老艄公说这车太重,要多加五文。那小伙子咬咬牙,只得又从包里挑出五枚钱来放进鱼篓里。

    其余众人也都纷纷掏钱,不多时,鱼篓装个半满,船也向下吃水了。

    虽然已入孟秋,但日头一高,依然闷热难耐,即使船就停在柳树荫之下,也感受不到一丝儿凉风。众人纷纷说,天上下火,秋老虎来了。那草木间的露水早已不见踪影。

    老艄公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那个生病的老农聊着天,说今年年成怕不是很好,无论是种地的农赋,还是撑船的船税,只见年年涨。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又聊了大半个时辰。老艄公聊渴了,从腰间拿下葫芦,喝了一口。那老农也想来一口,但旁边自家孙儿,惦记着自己的病不让自己喝,只得咽了咽唾沫。

    那杨少爷早等的不耐烦了,心早就飞到春宵楼上了,但奈何船就是不走。他瞅着老艄公喝酒时的话缝,连忙催着开船。“我说老李头,这钱也给了,船上人也够多了,咋还不开船?”

    老艄公只回道:“等人,人还没来。”

    那杨少爷心里早就想左拥右抱,听说春宵楼来了两个色艺双绝的小娘子,他杨少爷对吹拉弹唱笙管笛箫一概不感兴趣,只想就着一色,和这两位小娘子好好在床上切磋切磋,攀谈攀谈,为此连夜在自家老爹书房里摸到了这几幅好画。他虽说字没有认全几个,但自家老爹藏的好东西倒知道的一清二楚,这画藏的那么隐秘,他拿到镇上当铺里,怎么也得换个几百两银子。但就怕自家老爹发现,执行家法,为此他天不亮就起来,想赶到镇上当铺抓紧把银两换了。要是老爹今天一进书房,肯定能发现画不见了。老爹一派人来追,自己就会被抓回去,到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下不了床。

    但不管他怎么催促,那老艄公怎么都不开船。还放下话,要么就等着,要么就走,那船费反正是不退。

    杨少爷也就是一个软塌塌的少爷脾气,对方一硬,他也就软下来了。只得缩在船里等着,心想老爹娶的第七房小妾一定要多缠自家老爹几个时辰,最好现在还没起床。

    正在众人等船的时候,老艄公终于看到自己要等的人来了。

    那是一个肩上挑着两捆柴的少年,粗布衣,粗布裤,一身粗布打扮,脚下踩着一双草鞋,腰上系了一根黄色布带。瘦瘦小小的,脸上看大概十五六岁,稚气未脱就是个半大孩子,那一捆柴就顶上他一个人,他挑着两捆非常吃力地向这船边移着。

    老艄公招了招手,那少年提了提力气,赶忙过来。到河边时早已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身上的衣裤也被汗水打湿了大半。

    那少年把两捆干柴先抬在船上,众人感觉船又向下沉了一些,随后解开柳树上绑船的绳子,跳上船。

    老艄公等到人,特别开心,“催着开船,催着开船,没人给爷爷解船绳,划个几十天也在这一动不动!方小子,来坐爷爷边上,坐稳扶好喽!开船喽诸位!”

    只见老艄公话音未落,手上的杆子一点岸边,般就猛的一动,像是河底有人帮忙推一样,飞快地向对岸驶去。

    有人在船上问,“这小子怎么不给船钱就能上来?”“对对对,还带了那么重的两捆柴,这老李头都不多收钱!”

    老艄公只回道:“这方家娃儿接了他叔方二的活,给镇上送柴的。”

    “方二?就是那个听不见也说不出话的那个?”

    “对,就是他,他坐我的船送柴送了十几年,我一文钱都没要。”

    那农家小伙搭腔道,“方二,我也知道他,他前不久砍柴时脚下一滑,从山上滚下来摔死了!听说死之前两眼瞪着滴溜圆,手上还是死死攥着那把砍柴的刀!那样子别提多吓人了!他都滚下山来了,手上的刀硬是没松手,可也真是奇怪!”

    那少年听他们谈论自家二叔,却沉默不语,一个字也没说。只是愣愣的看着河面。

    船上有人讲闲话,“这小子不会也和方二一样,又聋又哑吧?”

    老艄公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放你娘的屁!这小子能听能说!”他低头冲着这少年,“娃呀,别难过,你二叔他啊去享福去了。”

    那少年一听这话,眼圈一红,但立马用袖子抹了一下,只听他开口道,“李爷爷,我没事,您放心就好。”

    众人一听。果然会说话。

    “老李头,你还没说为啥不收这打柴的船费呢?”船上有人接茬道,“对呀,这柴都能顶上俩人了,你这个老水鬼,怎么这么好心?”

    这老艄公也不卖关子,“你知道他给哪里送柴?黄衣观!老子这条命当初都是黄衣观的道长救的,人家观里使的柴火,我亲自去送还来不及呢!”

    船上的人一听,纷纷都明白了。这黄衣观,建在苦水镇的一角,观里的真人常常施符水救人,每天还在观门外煮一大锅粥,凡是乞丐穷人,日日施粥,可以喝到饱。

    苦水镇上的人都说,观里的玄灵子道长真是一个积德行善的大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