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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冬日校场大演武 好汉各自展神通

    “今荆州境内流民甚多、盗贼猖獗。王爷特令我巡城兵马司选拔士卒,编练一军、护境安民。三日后在城南校场内考校列阵、弓箭、骑术、对阵。凡通过士卒可领月饷八百文,另有赏钱二贯。欲参与考校者可于今日到文房登记挂名。”林轩将麾下军士召在一起,宣布了这条王命。

    “轰……”军中顿时响起议论声:“月饷八百文,岂不是和城外荆州军一样了?”

    “乖乖,通过选拔便有赏钱二贯!抵我半年的军饷啊!”

    “唉!我等从未学过军中本事,这等好事与我无缘了。”

    大家闹闹嚷嚷,兴奋得意者有之,捶胸顿足者亦有之。黄大牙听完后嘴巴长得老大,口水不自觉拉成一条线。陆成栋见状喊道:“黄大牙!”

    见黄大牙毫无反应,愣在那一动不动。陆成栋又提高了嗓门:“黄大牙!!”

    黄大牙这下反应过来,赶紧“唆”地一声把口水吸回嘴里,呆呆地望着赵无患:“好小子,难怪这段时日把我们练得像驴一样。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早已知晓今日之事?”

    赵无患双眼同样瞪得老大,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没没没!对天发誓,此事我也是刚刚知晓。这等军机大事,怎会有人提前告知于我?”

    黄大牙想想也对,乐呵道:“那咱们这次还真算是赶巧了,除了弓箭没碰过,另外三个咱们不是每天都在练吗?”

    陆成栋却看出了端倪:“这次虽说是护境安民才编练一军,但哪有这么考校的?况且军饷也和荆州军一般,奇怪,奇怪!”

    这么一说赵无患也觉得奇怪,却跃跃欲试:“管它的呢,这么考校必定是要选拔精锐,小弟肯定要去试试的。”

    黄大牙也在边上咋咋乎乎:“赏金往那一摆,不行也得行!我老黄也要去试试!”

    丙队的军士们经过这段时间的操练,心里也添了几分自信。再想到那诱人的赏金和军饷,都异口同声道:“咱们都去!”

    泰安二年十月十六日,立冬。

    生机闭蓄,万物休养。

    昨日夜里老天爷突然变了脸,北风整夜呼啸不停,到了拂晓时分才渐渐平息。韦长安带着二十名王府侍卫和林轩早早到了城南校场,巡城兵马司守备望着阴沉的天色忧心道:“看来是要下雪,今年冷得恁早,说不好北方要遭灾。”

    “是啊,战乱刚平,若灾荒又起,不是什么好兆头啊!”韦长安拢了拢衣服,对林轩的话深以为然。

    此时巡城兵马司的百来个军士在标正指挥下列队进入了校场。

    林轩在旁说道:“让大人见笑了,下官这儿庄稼汉居多,选拔的消息一公布,最后只来了这二百余人。”

    韦长安倒是不以为然:“兵贵精不贵广,二百余人足矣!”说完便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混在士卒中,略有不满道:“这小子怎么也来了?胡闹!”

    林轩一见是赵无患,笑着说:“大人有所不知,自他入了巡城兵马司,整日拉着队里的同袍操练。一开始我以为是孩子心性,随意玩闹。后来我再见此队时,终觉与往日有所不同,故而此次下官未做阻止。”

    “哦?”韦长安倒是稍感意外,目光紧紧锁定在丙队军士身上,片刻后微微点头:“唔,队中那猥琐男子可是唤作黄大牙?初见此人时的确是个惫赖货,如今倒是有了些许军卒模样。”

    林轩心中好奇道:“若那小子果真通过了考校,大人是否……”

    韦长安知道林轩想问什么,笑道:“若他过得了考校,本官自然不会食言。”

    “咚咚咚……”观阅台上的士卒敲了一通鼓,下面的百余个军士立刻聚在一起,听候上官吩咐。而韦长安却看着台下的军士沉默不语,林轩好奇道:“大人,这是?”

    韦长安卖了个关子:“先让他们站一炷香再说。”旁边一个小吏端来了香炉,淡淡青烟萦绕于上。

    校场中的军士们见上官并未发话,不知是何缘故,便也只有老老实实站着。今日气温骤降,有些穿得单薄的士卒在队列里冻得瑟瑟发抖,其中一个士卒实在是忍不住了,张开嘴打了一个大大地喷嚏。

    韦长安立刻给身旁小吏使了个眼色,小吏高声叫道:“第三列第四排,退!”

    赵无患本来站得有点受不住,一听有人打了个喷嚏便被淘汰,立时反应过来,赶紧昂首挺胸再不敢有所动弹。一会儿功夫,又有六七人被点了名,垂头丧气地退出队伍。

    林轩这下恍然大悟:“还是大人英明,兵法上说列阵应站如松,这下可给这群兵丁们好好上了一课。”

    别看站着不动好像没啥难度,只有亲自试过才知其中滋味:时间一长,双腿不停颤抖,脑中嗡嗡作响,只觉全身皮肉有如蚂蚁撕咬一般,难受之极。一炷香时间过去,竟有五十余人被淘汰,可见并不容易。

    韦长安微微点头:“不错,本以为得有一半人熬不过去。”又见赵无患所在丙队无一人淘汰,心中暗自称赞。

    接着王府侍卫牵来二十匹战马,又有几个军士在场中摆了十个草人。小吏高声喊道:“下一轮,考校骑术。需骑马从校场东门奔至西门,并在马上持长棍刺中草人者才可通过!”

    小吏顿了顿又喊道:“别怪我没提醒各位,一击不中、中途坠马、战马钝步向前者皆退!”

    丙队军士们稍松一口气,练了半个月骑术,虽说还不能在马上熟练作战,但若只刺个草人,想来应是没什么大问题。

    此时人多马少,便依次按顺序开始。只见有一高眉深眼、棕色卷髯男子走出队列,生得腰阔体壮,似是胡人。

    此人右手提着长棍助跑几步,左手拉住马鞍猛地一跃,稳稳落在了马背上,又一夹马腹,战马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驰而去。

    一路上胡人男子仅用两腿控住坐骑,双手左右出棍,皆刺中十个草人。

    男子很快便驾马跑到了西门,又一拉缰绳,战马高高立起,四周人群中顿时爆出一阵叫好声:“达那罗,好样的!”

    林轩主动向韦长安介绍:“此人名叫达那罗,乃凉州人士。两年前入的巡城兵马司,一身骑术甚是了得!”

    韦长安赞叹道:“果然是一名猛士,此人我要了!”

    场上骑术考校仍在进行:有的士卒从未骑过马,踩着马镫就是上不去;有的上了马背,提着缰绳胡乱抖动,战马只在原地绕圈,急的军士满头大汗;有的刚催马快跑两步就从马背上跌落,摔得鼻青脸肿。

    这一轮又被淘汰了四十多人,林轩见赵无患顺利通过,笑容满面地对韦长安道:“韦大人你看,那小子这段日子还真不是‘瞎胡闹’,之前都算是我们小瞧他了。”

    见赵无患果然未有懈怠,韦长安心中稍感欣慰,但仍面无表情道:“林守备别夸他太早,后面的考校也不简单,等他都过了再夸不迟。”

    小吏站上观阅台高声喊道:“下一轮考校弓箭,所用五斗弓,二十步上靶者可过!未能开弓及未上靶者,淘汰!”

    刚才骑术考校丙队已有两人中途坠马而遭淘汰,陆成栋担忧道:“队里无人会用弓,二十步一箭上靶并非易事。还好是五斗弓,若是一石弓,我等连弦都未必能拉开。”又看了眼赵无患道:“这里就数你年纪最小,我担心你连开弓都觉吃力。”

    赵无患倒是自信满满:“五斗应该还行,拉不拉得开试过了才知道。”

    虽然表面上轻松自若,其实心里慌得不行。赵无患知道射箭不是拉弓放手这么简单,否则岂不人人都是神射手?只好乖乖站在一旁,仔细观察别人是如何拉弓射箭的。

    没想到看了一会还真给他看出一些门道:呼吸要匀、双手要稳、胸微前倾,两脚分开并肩宽,特别是放箭时不能有丝毫犹豫。

    此时一名身长七尺、双臂阔长的魁梧男子拿起拓木弓,只用力一拉,弓弦应声而断。男子朝着林轩高声喊道:“大人,此弓太软,可有一石弓?”

    韦长安对身边侍卫吩咐:“给他一石弓。”

    侍卫跑到坐骑边,取下挂在马上的硬弓交于这六尺男子。男子扯了扯弓弦颇为满意,又高声道:“某换了弓,也不占大家便宜,待某退到四十步再发箭。”

    说完果真向后再退了二十步,赵无患知此人定是身怀绝技,眼睛更是眨也不眨的盯着,必要记清他的每一个动作。

    只见七尺男子取了三支箭,上箭、拉弓、放!瞬息连射三箭。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三支箭顷刻之间便如霹雳一般离弦而出。

    众人回过神来一看,四十步外红心处三箭全中,士卒们连声喝彩。

    “好!”韦长安也按捺不住,激动拍手道:“好!好!此人竟能使出‘三连珠’,果然是好手!”

    林轩今日才知自己军中还有如此高手,也是喜色溢于言表:“下官恭喜大人,再得一员猛将!”

    韦长安心情不错,说笑道:“林守备麾下竟然有这样的勇士,可别觉得心痛啊?”

    “呵呵,韦大人说笑了,这样的勇士待在巡城兵马司着实屈才。大人能看中,也是下官的荣幸啊。”麾下士卒如此勇猛,林轩当然脸上有光。

    赵无患被这手神技惊得无以复加,待那人休憩之时,上前拱手施礼道:“小弟赵无患见过兄长,兄长乃当之无愧的神射手,不知可否指点小弟几句,定感激不尽。”

    男子瞥了赵无患一眼,爱理不理道:“我为何要指点于你?”

    “小弟从未用过弓,怕待会失误淘汰,还望兄长念在同袍份上,点拨小弟一番。”赵无患诚恳道。

    “同袍?”男子脸色顿时暗了下来:“你这半大小子,毛都尚未长齐,竟敢妄称同袍?赶紧滚一边去!”

    见赵无患诚心请教反被羞辱,在旁听见这话的黄大牙哪里忍得住,立马还以颜色:“哟……这鼻子要顶到天上去了,不就中了三箭吗?你牛气个啥?这么能耐,为何没在荆州军里见着你,反而在这天天干巡城看门的活?”

    男子听了这话也不恼怒,鄙视地瞧了黄大牙一眼:“老子就干巡城看门的活又咋了?军中实力为尊,老子比你强就是可以横着走,不服自己憋着!”

    黄大牙还想再顶几句,忽听小吏叫道:“乙旅甲标丙队还有两人何在?”于是只得改口道:“改日再与你计较。”说完拉着赵无患回到了队中。

    终于轮到赵无患上场,他拿起拓木弓稍微拉了一下,感觉应该有些把握,于是取了一支箭掂着。

    少年闭上双眼,在脑海里把刚才那男子如何弯弓搭箭的样子又仔细回想了一遍,才用力一拉——竟是没拉开。

    这弓比想象中还要硬上几分,赵无患暗自着急,头脑中反复告诫自己定要冷静。少年站在原地深呼吸数下,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又多用了二分力气。

    赵无患只觉胸中有一团火在燃烧,用力憋劲使他面色赤如朱砂,这弓弦却如一路狂奔的烈马,怎么也拉不满。

    赵无患咬紧牙关,用上最后一分力气,终于将弓拉满,却再也无法坚持片刻,只得松开手指,箭矢“嗖”地一下脱手而出。

    “嚯……”军士们发出一阵哄声,赵无患定睛一看,射出的箭矢刚好挂在箭靶边缘摇摇晃晃,好像随时会掉落在地。

    没想到过了数息箭矢还在靶上挂着,查验的士卒只得宣布此箭上靶。

    赵无患把弓扔到一旁,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惊肉跳道:“吓死我了,还好老天保佑。”

    此时黄大牙的癫狂笑声从旁边传来:“啊哈哈哈!我中了!我中红心了!你们看见没?红心!哈哈哈……”

    赵无患见黄大牙状若疯狂,在场内狂奔大叫,赶紧逮住他惊喜道:“大牙兄!没想到你竟有如此天分!”

    黄大牙嘻嘻哈哈根本停不下来,边笑边说:“我今日才知什么是武状元转世,我就闭上眼睛胡乱射了一箭,没想到竟中了红心!哈哈哈!”

    听这么一说,赵无患才知竟是运气所致。暗叹黄大牙在城门遇刺客侥幸逃过一劫,如今闭着眼又能正中红心,狗屎运也未免太好了一点。

    赵无患正想止住黄大牙的疯狂劲,又见他停下狂奔,大摇大摆走到七尺男子身前,神情鄙夷地说道:“你刚才说什么军中以实力为尊?老子闭着眼睛都能正中红心,这算不算实力?”

    男子看这猥琐之徒就连脸皮都厚得出奇,更是不屑一顾,往地上啐了一口:“呸!瞎猫碰见死耗子罢了,不要脸。”

    这点不痛不痒的话哪能击穿黄大牙的脸皮,他正要抖擞精神,好好用言语教训一下这神射手时,就听见一声长喝传来:“王爷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