阐提其二·七杀
Chapter2
燕城
五环街大学城·渡川酒吧
“欸你听说了吗？
隔壁T大经管学院开了高校互选课，现在燕大和T大可以刷校园卡互进校园了。”
“这倒是早就有了，不过T大经管不是卡优秀率吗？没有燕大给分好啊。
我打算先抢课，拿到入校权限吃遍T大二十个食堂！然后……
再中期退课……”
“别啊，T大那边总共就给3个互选名额，估计抢得比本校射击课还紧张。
你不要就别抢了啊！给我留着嘛，我才不管优秀率呢。
虽然给分差，可架不住老师帅啊……”
“T大那变态的教授招聘政策，筛下来都是四十岁大叔型了……
姐妹你是封校久了，看个酒吧调酒小哥都眉清目秀了吧。”
正在埋头摇RamosGinFizz摇到暴躁的楚鋆，朝吧台那端轻撇一眼。
杯里的冰块不痛快地撞出一声闷响。
两个叽叽喳喳的燕大女生朝调酒台回了下头，才注意到：
酒吧调酒小哥……
原来是个棕发狼尾的女生。
调酒师由于带着黑色口罩，盖得只露出一双眼睛。
丹凤眼尾轻微上挑，又并非狭长，似远黛含烟。
不是剑眉星目那般凌厉且分明的，而是精巧蕴藉，蜿蜒舒展。
身板单薄，黑衬衫袖口卷到手肘。
乍一看……确实像是位年轻小哥。
“啊，原来是个小姐姐啊……”
两人像是尴尬一笑，又窃窃感慨着：
“好A啊，不是个T吧”
“算了算了好看的都是别人家的”
楚鋆面无表情，机械地摇着冰块，心说：
自己来酒吧打工赚个生活费，怎么一天天干出了逛窑子的感觉？
“诶，不过比起飒姐，我还是喜欢帅哥。
你知道T大互选的衍生品交易定价是谁开的吗？
ProfessorFang！
HEC的华人期货大佬，方南衢！”
“哦哦，当时T大朋友给我转校园论坛，说是他在伦敦期货市场封神之后，放弃高薪回国，接受了T大经管学院的特聘，圈里还觉得可惜来着。
没想到他开的第一门衍生品交易课，本来只有120个课容量，结果五六百本科生加研究生，一半为了脸，一半为了名……把阶梯教室挤得水泄不通！”
“何止……
去年所有来他课上的学生，无论是选上的还是旁听的，一学期跟着他玩期货，到期末时大佬带着这帮人翻了两番！”
“江湖人称：一个寝室，只要有一个人选上方老板的课，期末时，他就是全寝家产的希望。”
两个女生越说越尖叫，楚鋆便是没有听墙角的癖好……
也不能毒聋自己的耳朵。
“方……南衢……”
她若有所思地倒出摇好的鸡尾酒，摸出手机，正打算搜索这是何方神圣。
一道深秋里的雪白身影不请自来，推开酒吧大门。
门上迎客的铃铛欢快地一跳一响。
迎来一位赏心悦目地到来，又熏染上自家酒香的客人。
“快回头快回头！你看我说帅你还不信！
你身后七点钟方向，ProfessorFang！真人！活的！今天来着了，大佬下凡微服私访！”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啊啊！
姐妹我要找计算机系的人帮我抢课！太TM好看了吧！
而且他怎么看起来比我一个二十二岁的老阿姨还要年轻啊！”
楚鋆远远望着那道形销骨立的身影，向上拉了拉口罩。
看来不用百度了，不是重名，就是这位……
流年不利，开局洗地。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
“您好，请问可以给我来一杯Margarita吗？”
“……好，请稍等。”
方南衢耐心地打量着楚鋆夹取冰块，摇晃着调酒器，银色的金属反光在酒吧的暖色光里格外刺眼。
“小姐看起来，很像我一位故人。”
“方南衢你就接着演吧……”
楚鋆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后悔出门为什么不看黄历，脸上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淡定。
“哦？我这口罩遮得就剩双眼睛，您这寤寐思服的联想估计看不太准，难怪要来杯Margarita。
希望您那位故人，好运。”
方南衢微微颔首，没有作声，撑着吧台俯身向前，而后伸手，缓缓拉下了楚鋆脸上宽松的黑色口罩。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曝光在了酒吧暧昧的微醺中。
楚鋆并没有什么诧异的神情，相反，她只是沉默地盯着微笑的方南衢。
预知死期的困兽，冷血地等待着游刃有余的猎捕人。
“我只认识一位不熟的同事，很多年前。
歧路難行，美玉難璩，同您……可能真的名姓相仿。
不过他不太应该出现在这里，要是好死不死地来了……”
方南衢嘴角一勾：“便会怎样？”
“那就一定不是位值得欢迎的故人。”
“鋆儿，好久不见。”
“哦？您的Margarita好了。”
楚鋆将一杯鲜红的鸡尾酒推向吧台的另一端。
“所以呢？带我回灵山算账也好，就地扔进轮回也好，先把这杯酒喝了吧，别浪费了，我费了半天功夫调的，怪可惜的。”
“好久不见，师哥。”
“谈谈？”
“嗯哼，说得好像我有的选似的。”
同在海城时一样，周遭世界仿佛被冰冻成任人摆布的模型，随着佛珠的按下，戛然而止。
两人安步当车，磨蹭出渡川酒吧的玄关，踩着十一月末深秋的落叶，默契地哑巴着。
一直走到一处安保森严的商业公寓区门口，方南衢没多避讳，当着楚鋆的面摁下了密码。
楚鋆目光刻意别过，又忍不住回瞟几下，心里默念着：
“1-4-9-4-8-3”
楚鋆想着，记住了，方南衢你要是敢造次——
就等着一堆神经病午夜惊魂爬床吧。
“坐吧。”
方南衢将外套叠得规规整整，搭在沙发扶手上。
楚鋆打量了目光所及的空间，清一色黑白灰冷淡风装修……
真不愧是……灵山出身。
搭层防尘布，说这是收拾一空待出售的空房都有人信。
“外套给我。”
方南衢自觉地朝楚鋆伸出手，一段骨节泛青的手腕悬在空中，像蜿蜒的枝桠。
“什么？”楚鋆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室内空调20度，你确定要穿着大衣？”
灵山速来快刀斩乱麻的审讯风格……
什么时候添加了这么多寒暄客套的人道主义关怀？
楚鋆倒没多客气，随着方南衢坐下，仰头陷进沙发里。
方南衢打量了一眼手机里蠕动虫子的live图，想了想，还是将手机递了过去。
“画面可能引起不适，给你三秒，做做心理建设。”
楚鋆倒也没客气，若无其事瞟了一眼，大概也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找上门来了。
“怎么看？”
方南衢甫一开口，楚鋆自觉地坦白从宽：
“先声明，不是我干的啊。那么恶趣味的审美像我的画风吗？”
“知道。”
“那你不好好在灵山待着，下来二十来年上门找茬。怎么，也被罚了？”
“没……”
“切，嘴硬什么，看你这样子，下来得可是比我还要早几年。”
“嗯。”
“……”
楚鋆掂量了一下，算算得罪面前这位的祸福得失，冷哼一口气。
吸了口氧，开启了楚式连珠炮审问：
“不是我说啊，大哥你这闷骚脾气怎么隔了这么多年没有半毛钱改进啊？”
“不要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好像被谁捂嘴一样委屈巴巴的好吗？”
“我是欠你钱还是把你扔下来了？”
“上门找茬，有话快放，没事路过，就麻溜圆润离开！”
“本人说了跟我没关系就是没关系，爱信不信，那我也不知道哪个脑残偷那么张草稿纸原地转圈啊？”
“怎么着，拿我那点灵识每天扔车轱辘底下，翻来覆去地压好玩是吗？要真是我出手，直接烧了那叠草稿纸就好，谁知道……哪个看我不顺眼的搞出了那么堆恶心的玩意啊，简直辣眼睛……”
本来理直气壮地嘴炮一时爽的楚鋆，被方南衢幽怨的眼神看得浑身起冷汗，不住嘟了下嘴。
心说，想骂的，好像也借由头骂得差不多了。
死前捞一波，不亏不亏。
这伪君子既然能把自己从天界扔下人间……
倒也不是没有……把自己再往下一脚踹进地狱道的可能。
“这些年，很苦吗？”
楚鋆一愣，却见方南衢没有冷嘲热讽的意思。
内心一声哂笑，呵，现在有什么讨论的意义吗？
主要是，这位大哥，咱俩，很熟吗？
楚鋆粗略地回想了几秒，自己在天道办时，对灵山消息，向来是耳不听为净。
加上这位尊者素来深居简出，没什么惹是生非的爱好。
算起来，也着实有几十年没听过前同事的消息了。
两百年前自己创建天道办，几乎将各门宗派得罪了个遍，压根不敢出门。
不然外面各家的唾沫星子怕是要把自己给淹死。
别说身死人手死无全尸了……
寻常人得罪个权势滔天的仇家，最多也不过千刀万剐。
但天界嘛，人均神圣无暇道德之光。怎么可能动粗呢？
这帮人专业对口的是什么？
抽魂毁神下降头，一言不合六道之内就查无此鋆。
而其中，当数前东家灵山，最恨不得把自己生啖下汤镬。
灵山人士，慈悲为怀，出家人不打诳语。
有意见从来不打嘴炮……
都是直接解决。
所以，楚鋆本来没想跟前东家闹得那么僵，甚至在滞留灵鹫山的最后一天，还琢磨着该不该跟师父师兄告个别。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楚鋆醒来时，躺在五浊恶世的混沌之间。
往上望，三十三重天的影子都望不见。
再扔得狠点……就直接物理方式送她进地狱道魂飞魄散了……
最后那一掌，睚眦必报如楚鋆，记得不能再清楚了——
就是拜眼前这个——
八风不动闷骚腹黑的伪君子所赐。
半分放水都没有。
奔着灵识实打实劈过来的。
其实如今想来，跟后来那风雨飘摇的两百年相比，这自立门户迈出的第一步，早是些无关痛痒的小风小浪了。
比如自己眼下，天界各路神仙嗑着瓜子看笑话。
一手撑起的天道办，联合灵山、道宗、萨满、南巫，还有一堆记不起名字的凑数群演……趁着自己在人界，主业度假，副业历劫——
直接掀桌子把自己这个社畜老板，炒鱿鱼了！
暴君……嗜杀……独断……阴鸷……不得人心……
这一叠帽子戴上——
楚鋆简直觉得，过两天冬至还吃什么饺子啊？出门都不怕冻耳朵了！
虽然，他们说得……好像也没错……
但老板在外度假，好歹给个知情权啊各位亲？
被声讨时自己不知情。
被策反时自己不知情。
就连最后一纸辞呈被引咎辞职了，当事人还在人界看春晚玩斗地主呢！
故事的终点，还是跟街角土地公喝酒侃八卦。
故事当事人震惊地听着，自己是如何在众望所归中，天道好轮回地从神坛跌下。
“我就说嘛，虽然咱们只是个走地仙，连名册都入不了，可这天上的各位哪是得罪得起的？”
“看看，逆天而行，老夫就说，早晚都得是这么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众叛亲离·楚·失业·鋆，只觉得内心天雷滚滚。
合着这合规合法的一套辞职手续，唯一不配参与的，就是当事人自己——
兼老板……
兼这套脑残制度的制定者……
燕城
五环街大学城·渡川酒吧
“欸你听说了吗？
隔壁T大经管学院开了高校互选课，现在燕大和T大可以刷校园卡互进校园了。”
“这倒是早就有了，不过T大经管不是卡优秀率吗？没有燕大给分好啊。
我打算先抢课，拿到入校权限吃遍T大二十个食堂！然后……
再中期退课……”
“别啊，T大那边总共就给3个互选名额，估计抢得比本校射击课还紧张。
你不要就别抢了啊！给我留着嘛，我才不管优秀率呢。
虽然给分差，可架不住老师帅啊……”
“T大那变态的教授招聘政策，筛下来都是四十岁大叔型了……
姐妹你是封校久了，看个酒吧调酒小哥都眉清目秀了吧。”
正在埋头摇RamosGinFizz摇到暴躁的楚鋆，朝吧台那端轻撇一眼。
杯里的冰块不痛快地撞出一声闷响。
两个叽叽喳喳的燕大女生朝调酒台回了下头，才注意到：
酒吧调酒小哥……
原来是个棕发狼尾的女生。
调酒师由于带着黑色口罩，盖得只露出一双眼睛。
丹凤眼尾轻微上挑，又并非狭长，似远黛含烟。
不是剑眉星目那般凌厉且分明的，而是精巧蕴藉，蜿蜒舒展。
身板单薄，黑衬衫袖口卷到手肘。
乍一看……确实像是位年轻小哥。
“啊，原来是个小姐姐啊……”
两人像是尴尬一笑，又窃窃感慨着：
“好A啊，不是个T吧”
“算了算了好看的都是别人家的”
楚鋆面无表情，机械地摇着冰块，心说：
自己来酒吧打工赚个生活费，怎么一天天干出了逛窑子的感觉？
“诶，不过比起飒姐，我还是喜欢帅哥。
你知道T大互选的衍生品交易定价是谁开的吗？
ProfessorFang！
HEC的华人期货大佬，方南衢！”
“哦哦，当时T大朋友给我转校园论坛，说是他在伦敦期货市场封神之后，放弃高薪回国，接受了T大经管学院的特聘，圈里还觉得可惜来着。
没想到他开的第一门衍生品交易课，本来只有120个课容量，结果五六百本科生加研究生，一半为了脸，一半为了名……把阶梯教室挤得水泄不通！”
“何止……
去年所有来他课上的学生，无论是选上的还是旁听的，一学期跟着他玩期货，到期末时大佬带着这帮人翻了两番！”
“江湖人称：一个寝室，只要有一个人选上方老板的课，期末时，他就是全寝家产的希望。”
两个女生越说越尖叫，楚鋆便是没有听墙角的癖好……
也不能毒聋自己的耳朵。
“方……南衢……”
她若有所思地倒出摇好的鸡尾酒，摸出手机，正打算搜索这是何方神圣。
一道深秋里的雪白身影不请自来，推开酒吧大门。
门上迎客的铃铛欢快地一跳一响。
迎来一位赏心悦目地到来，又熏染上自家酒香的客人。
“快回头快回头！你看我说帅你还不信！
你身后七点钟方向，ProfessorFang！真人！活的！今天来着了，大佬下凡微服私访！”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啊啊！
姐妹我要找计算机系的人帮我抢课！太TM好看了吧！
而且他怎么看起来比我一个二十二岁的老阿姨还要年轻啊！”
楚鋆远远望着那道形销骨立的身影，向上拉了拉口罩。
看来不用百度了，不是重名，就是这位……
流年不利，开局洗地。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
“您好，请问可以给我来一杯Margarita吗？”
“……好，请稍等。”
方南衢耐心地打量着楚鋆夹取冰块，摇晃着调酒器，银色的金属反光在酒吧的暖色光里格外刺眼。
“小姐看起来，很像我一位故人。”
“方南衢你就接着演吧……”
楚鋆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后悔出门为什么不看黄历，脸上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淡定。
“哦？我这口罩遮得就剩双眼睛，您这寤寐思服的联想估计看不太准，难怪要来杯Margarita。
希望您那位故人，好运。”
方南衢微微颔首，没有作声，撑着吧台俯身向前，而后伸手，缓缓拉下了楚鋆脸上宽松的黑色口罩。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曝光在了酒吧暧昧的微醺中。
楚鋆并没有什么诧异的神情，相反，她只是沉默地盯着微笑的方南衢。
预知死期的困兽，冷血地等待着游刃有余的猎捕人。
“我只认识一位不熟的同事，很多年前。
歧路難行，美玉難璩，同您……可能真的名姓相仿。
不过他不太应该出现在这里，要是好死不死地来了……”
方南衢嘴角一勾：“便会怎样？”
“那就一定不是位值得欢迎的故人。”
“鋆儿，好久不见。”
“哦？您的Margarita好了。”
楚鋆将一杯鲜红的鸡尾酒推向吧台的另一端。
“所以呢？带我回灵山算账也好，就地扔进轮回也好，先把这杯酒喝了吧，别浪费了，我费了半天功夫调的，怪可惜的。”
“好久不见，师哥。”
“谈谈？”
“嗯哼，说得好像我有的选似的。”
同在海城时一样，周遭世界仿佛被冰冻成任人摆布的模型，随着佛珠的按下，戛然而止。
两人安步当车，磨蹭出渡川酒吧的玄关，踩着十一月末深秋的落叶，默契地哑巴着。
一直走到一处安保森严的商业公寓区门口，方南衢没多避讳，当着楚鋆的面摁下了密码。
楚鋆目光刻意别过，又忍不住回瞟几下，心里默念着：
“1-4-9-4-8-3”
楚鋆想着，记住了，方南衢你要是敢造次——
就等着一堆神经病午夜惊魂爬床吧。
“坐吧。”
方南衢将外套叠得规规整整，搭在沙发扶手上。
楚鋆打量了目光所及的空间，清一色黑白灰冷淡风装修……
真不愧是……灵山出身。
搭层防尘布，说这是收拾一空待出售的空房都有人信。
“外套给我。”
方南衢自觉地朝楚鋆伸出手，一段骨节泛青的手腕悬在空中，像蜿蜒的枝桠。
“什么？”楚鋆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室内空调20度，你确定要穿着大衣？”
灵山速来快刀斩乱麻的审讯风格……
什么时候添加了这么多寒暄客套的人道主义关怀？
楚鋆倒没多客气，随着方南衢坐下，仰头陷进沙发里。
方南衢打量了一眼手机里蠕动虫子的live图，想了想，还是将手机递了过去。
“画面可能引起不适，给你三秒，做做心理建设。”
楚鋆倒也没客气，若无其事瞟了一眼，大概也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找上门来了。
“怎么看？”
方南衢甫一开口，楚鋆自觉地坦白从宽：
“先声明，不是我干的啊。那么恶趣味的审美像我的画风吗？”
“知道。”
“那你不好好在灵山待着，下来二十来年上门找茬。怎么，也被罚了？”
“没……”
“切，嘴硬什么，看你这样子，下来得可是比我还要早几年。”
“嗯。”
“……”
楚鋆掂量了一下，算算得罪面前这位的祸福得失，冷哼一口气。
吸了口氧，开启了楚式连珠炮审问：
“不是我说啊，大哥你这闷骚脾气怎么隔了这么多年没有半毛钱改进啊？”
“不要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好像被谁捂嘴一样委屈巴巴的好吗？”
“我是欠你钱还是把你扔下来了？”
“上门找茬，有话快放，没事路过，就麻溜圆润离开！”
“本人说了跟我没关系就是没关系，爱信不信，那我也不知道哪个脑残偷那么张草稿纸原地转圈啊？”
“怎么着，拿我那点灵识每天扔车轱辘底下，翻来覆去地压好玩是吗？要真是我出手，直接烧了那叠草稿纸就好，谁知道……哪个看我不顺眼的搞出了那么堆恶心的玩意啊，简直辣眼睛……”
本来理直气壮地嘴炮一时爽的楚鋆，被方南衢幽怨的眼神看得浑身起冷汗，不住嘟了下嘴。
心说，想骂的，好像也借由头骂得差不多了。
死前捞一波，不亏不亏。
这伪君子既然能把自己从天界扔下人间……
倒也不是没有……把自己再往下一脚踹进地狱道的可能。
“这些年，很苦吗？”
楚鋆一愣，却见方南衢没有冷嘲热讽的意思。
内心一声哂笑，呵，现在有什么讨论的意义吗？
主要是，这位大哥，咱俩，很熟吗？
楚鋆粗略地回想了几秒，自己在天道办时，对灵山消息，向来是耳不听为净。
加上这位尊者素来深居简出，没什么惹是生非的爱好。
算起来，也着实有几十年没听过前同事的消息了。
两百年前自己创建天道办，几乎将各门宗派得罪了个遍，压根不敢出门。
不然外面各家的唾沫星子怕是要把自己给淹死。
别说身死人手死无全尸了……
寻常人得罪个权势滔天的仇家，最多也不过千刀万剐。
但天界嘛，人均神圣无暇道德之光。怎么可能动粗呢？
这帮人专业对口的是什么？
抽魂毁神下降头，一言不合六道之内就查无此鋆。
而其中，当数前东家灵山，最恨不得把自己生啖下汤镬。
灵山人士，慈悲为怀，出家人不打诳语。
有意见从来不打嘴炮……
都是直接解决。
所以，楚鋆本来没想跟前东家闹得那么僵，甚至在滞留灵鹫山的最后一天，还琢磨着该不该跟师父师兄告个别。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楚鋆醒来时，躺在五浊恶世的混沌之间。
往上望，三十三重天的影子都望不见。
再扔得狠点……就直接物理方式送她进地狱道魂飞魄散了……
最后那一掌，睚眦必报如楚鋆，记得不能再清楚了——
就是拜眼前这个——
八风不动闷骚腹黑的伪君子所赐。
半分放水都没有。
奔着灵识实打实劈过来的。
其实如今想来，跟后来那风雨飘摇的两百年相比，这自立门户迈出的第一步，早是些无关痛痒的小风小浪了。
比如自己眼下，天界各路神仙嗑着瓜子看笑话。
一手撑起的天道办，联合灵山、道宗、萨满、南巫，还有一堆记不起名字的凑数群演……趁着自己在人界，主业度假，副业历劫——
直接掀桌子把自己这个社畜老板，炒鱿鱼了！
暴君……嗜杀……独断……阴鸷……不得人心……
这一叠帽子戴上——
楚鋆简直觉得，过两天冬至还吃什么饺子啊？出门都不怕冻耳朵了！
虽然，他们说得……好像也没错……
但老板在外度假，好歹给个知情权啊各位亲？
被声讨时自己不知情。
被策反时自己不知情。
就连最后一纸辞呈被引咎辞职了，当事人还在人界看春晚玩斗地主呢！
故事的终点，还是跟街角土地公喝酒侃八卦。
故事当事人震惊地听着，自己是如何在众望所归中，天道好轮回地从神坛跌下。
“我就说嘛，虽然咱们只是个走地仙，连名册都入不了，可这天上的各位哪是得罪得起的？”
“看看，逆天而行，老夫就说，早晚都得是这么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众叛亲离·楚·失业·鋆，只觉得内心天雷滚滚。
合着这合规合法的一套辞职手续，唯一不配参与的，就是当事人自己——
兼老板……
兼这套脑残制度的制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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