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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凌晨时,代维按计划通知收工,大家凭一些自制的手推车,将捞好的水草运了回去。但邦夫没有离开,他进入了一个附近的旧楼房里。爬到高层,找了个能俯视整个湖面的位置,静静地观察着。这一次捞去的水草不少,原本湖面上就像铺了一大片绿布,但这块布已经被剪得零零碎碎,只剩下一小部分漂在中央。

    不久,太阳露出了地平线,四周渐渐变得明亮起来。邦夫依旧盯着湖边,只是将窗户关上了一些,仅留了个小缝。待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一个白色的人影出现了。因为距离的原因,邦夫看的不是很清晰,只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湖边,似乎在望向什么东西。

    停了一会儿,邦夫从楼房里找了块儿纸板,然后下了楼。

    在距离还有十多米的时候,那人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来。邦夫也看清了他,眼前的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头戴草帽,右手里拿着根棍子。

    “看来,晚上往湖里边丢东西的,就是你了。”邦夫把纸板从头顶上拿下后又放回,做了个简易脱帽致意的动作。

    “看来,从湖里偷东西的,一定是你们了。”老头不甘示弱,照话回了一句。

    “偷?这么说,湖是你的,还是里面的草是你养的?”

    “就是因为你们这样的人,这个世界早晚会完蛋。除了吃以外,就只会抢,等东西都吃光抢光了,就等冬天老老实实地冻死吧。”

    “我们好端端地采集食物,怎么就成抢了,我看你这人说话完全不讲道理。”邦夫向他走过来。

    “你要和我讲道理?那我问你,除了这片湖,你哪里还见有地方生这么多植物过?”老头拿棍子指着邦夫,用责问的语气道。

    邦夫一下没明白过来他的逻辑,不过按他的话想了想,确实是没有。于是说:“这片湖不属于任何人,你要是不满意,自己也可以去捞,话不要讲那么难听。”

    老头听后好像还要发火,深吸了一口气,停住了,表情变得冷漠。几秒过后,突然又笑了出来,道:“我看你们那么多人,就湖里的这点东西,当饭吃的话,恐怕杯水车薪吧。我求求你们,不要再来这里了。”

    他的态度让邦夫有些不知所措,语气也软了些,叹了口气,说:“看来你在这边生活时间不短了,所以肯定知道,现在找些吃的有多么不容易。我们并不是要霸占整个湖,如果只是你自己的话,也吃不了那么多吧?”

    听完邦夫的话,老头冷笑了一声,摇摇头,缓缓说出了几个字:“我见过你们。”之后不再多做理会,拄着棍子慢慢离开了。

    回去之后,邦夫去找代维,想把刚才的事告诉他。但刚进屋,就看见代维呆坐在桌前,眉头紧锁。

    “怎么,发生了什么坏事?”

    “原来我以为活着就是找到食物和物资,看来想的太简单了。”代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刚才收到消息,最近周围已经变得不安定了。”

    “嗯?”

    “从最初灾难发生到现在,两年多了。对于大部分的幸存者来说,其实消耗的一直是原来留存下来的东西,特别是食物。两年过去,食物终于要消耗干净了。所以,你想想,剩下的时间,会发生些什么?”

    邦夫没有直接回答代维的问题,思考了几秒,道:“确实,我们储存的面粉也不太多了,单凭那些草和虫子蚯蚓,实在很勉强。只要还有第二个选择,我想,没人会选择饿死。”

    “其实我能预料到,会有人专门以抢夺他人为生存的手段,但是没有想过他们会组成一个团体,人数甚至能达到上百。”

    “这么多?”邦夫也吃了一惊。

    “不仅如此,他们还有着严密的组织和相当的武装,成员的组成也多是年轻力壮的男性。”

    “说白了,这不就是一伙儿强盗么?”

    “无论是什么,对我们都是一个非常大的威胁。”代维站起身来,用桌上的杯子代指简单地指示了下位置。“现在,他们就在我们正北方向,大约二十多公里。据说,那边有队人刚被他们侵占。没意外的话,最迟两天,就会到达我们这里。”

    “他们会不会朝东去呢?”邦夫问。

    代维摇了摇头,道:“我感觉,他们的目的似乎是南边的港口,所以会一直南下。”

    “那看来是无法避免了,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对付一群行军蚁,正面碰撞肯定是不行的,我现在只想到了一种,那就是躲起来藏好。”

    “躲起来。”邦夫重复了一遍,认真地思考着。“如果他们急于赶路的话,对途经沿线的搜索就不会很细致。我们本就在地下,把上面的痕迹抹掉,做好伪装,藏个一两天倒是没问题。”

    “是的。”代维的神色中露出严峻,“可一旦被发现,我们所有人都集中在地下一个地方,到时候连反击也不可能。”

    “是个问题,但我们还有其他的选择么。”

    “我也是刚得到消息,才想了一会儿。对于这个,你应该更懂一些才对,不急于现在就找到对策。”

    “也是。”邦夫点点头,暂时转了个话题,把刚才在湖边的事告诉了他。

    “就他一个人?”

    “看起来是的。”

    “一个人,这么大年龄,能坚持到现在。我倒对他有些好奇,你还能找到他住的位置吗?”

    “我记得他出来的那个院子,就在湖边。”邦夫道。

    “嗯,找个机会去看看,说不准会有收获。”代维捏着下巴,微微地点着头。

    这次夜里去捞水草,孩子几乎全都参加了。回来的时候,玛扎感觉有些虚脱,偶尔眼中一片片地发黑,喘气声也清晰得可以听见。她蜷缩着躺在床上,任由困意将自己包围,然后沉沉地睡去。

    “上次你拿来的东西,还有吗?”扎格发出声音。

    “什么。”

    “你起来,就是那瓶酒精,再给我弄点儿来。”

    玛扎仰过身,卖力地坐起,在脑子里将那句话重新过了一遍。几秒后,她用手从一旁的衣服中摸索了几下,然后掏出那块饼干。

    “吃这个吧。”她把饼干递给扎格。

    扎格接过,看了看,仍然不忘刚才的要求。道:“去,给我弄点儿。”

    玛扎抬起眼来,扭头看了他一下,默默下了床。

    外面很安静,人们多数已经睡了。空气中湿漉漉的,透过灯光,依稀能看见些水汽。玛扎光着脚往前走着,脑袋里昏昏沉沉,在她还没想好用什么理由解释时,已经来到了琴的房间门口。还好,门缝里有光传出来,至少琴还没有睡。

    玛扎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然后敲门。

    琴把门拉开,露出惊讶的表情,问:“你是生病了吗?”

    玛扎摇摇头道:“我需要一些酒精。”

    “酒精?”琴一边说着,一边把她领进房间,“你身上哪里受伤了么?”

    玛扎依然是摇头。

    可琴已经看出来不对劲儿,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

    “你这是发烧了啊,用酒精可解决不了问题,病多久了?”

    可玛扎还是不说话,只是用两眼直直地看着琴,似乎没有听到她的问题一样。

    “你一定得照顾好自己,现在我们没有药可以用。我给你块儿毛巾,回去蘸上水,贴额头上降温。”

    琴把毛巾塞到玛扎手里,然后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在最下边的抽屉里翻动着。最后,找到了个网状的布袋。

    “这里还有几片姜片,你嚼着吃了,只是有些辣。”

    “能再给我些酒精吗?”玛扎的声音已有些哽咽。

    琴和她对视了几秒,忽而开口笑道:“怎么不行啊,你拿去就好,用过后可要记得还回来。”

    玛扎接过来瓶子,屏住嘴角,想要道谢却又怕哭出来。

    “回去吧,如果明天没有好转,记得再来找我。”琴依然笑着,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一觉玛扎感觉睡了很久,一直到晚上七点多才醒了过来。脑袋感觉好像还是有些热热的,不过至少精神恢复了不少。扎格也没起来,此时他的鼾声正大,完全看不到有要醒的迹象。过了一会儿,玛扎突然回忆起了昨晚的事情,下床后拿着瓶子就出去了。

    外面依然很安静,按往常的话,人们应该集结然后出去工作了。

    到了琴的房间后,恰好遇到了美玲在里边,手里拿着几块儿纱布。

    “你受伤了?”

    “怎么可能是我,科尔多,给他换换。”

    “为什么你来?”玛扎疑惑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来?帮帮人不行吗?”美玲没有与玛扎说太多,听琴讲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你看起来比昨晚好多了,还热么?”琴再次把手贴到了她的额头上。

    “那个新来的,科尔多,腿伤得严重吗?”玛扎问。

    “虽然受伤的面积不小,但都不太深,已经给他消过毒了。注意不被感染,十多天就没多少影响了。怎么,你认识他?”

    “不。”玛扎摇头,“不认识,对他没兴趣,也没什么好感。”

    “哦?为什么?”

    “为什么?”玛扎也问了自己一遍,几秒后答道:“可能是长得太丑吧。”

    两人一同笑了出来。

    邦夫独自在大厅里转着,手中拿着纸板和笔,正在绘制负一层的地图。完成之后又来到了地上,巡视了几遍周围的房屋和道路,几乎每一样东西都在图中做下了标注。最先要做的,地上所有活动的痕迹必须处理掉,必要的东西可以暂时搬到下边。负一层共有两个入口,想把入口藏起来显然是不现实的,甚至门都要拆掉,显现出它们原本的样子。关键就在入口和内部区域之间的通道上,要尽可能让前来的人停在这里。或许可以往通道里注入污水,既能伪装,也能掩盖气味儿,削弱他们继续朝前走的念头。

    邦夫一边想一边观察着四周,心里突然又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要阻止他们深入,也可以在地上行动。正南几十米原本是个居民区,下边的停车场恰好能做一个诱饵。里面放置些用品,伪造成住所,然后把他们骗过去就可以了。这样的话,必须主动提前和他们接触,接着向南后撤。如果一切顺利,或许他们会完全略过这里,直奔港口而去。

    万一这些都失败了呢?放弃抵抗?还是……

    邦夫自顾笑了一下,他决定去见见科尔多。

    科尔多已经和美玲搬到了一起。此时,他正躺在床上,那条受伤的腿在美玲的两膝上放着。

    “解散?为什么会有这个命令?”美玲一边和他说话,一边将原来的绷带换下,再用新的纱布缠上。

    “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食物不够了。极少部分除外,剩下的都解散了,爱去哪去哪。”

    “那有没有发些什么,当作遣散费?”

    “你以为他们那么好?什么都没有,只是原本剩下的东西,随便拿就是了。要是有本事,坦克都可以开走。”

    “那你们不是抢着要?”

    “要它干什么?”科尔多斜眼看了下美玲,“没了油,坦克就是块儿铁疙瘩,不能吃不能用的,里边坐着都不舒服。”

    “还有什么可以拿走的,枪吗?”美玲继续问。

    “当然,对一个士兵来说,枪永远是最重要的东西。然后还有些其他作战工具,只要你想带,没人拦你。”

    “对了,你的那些朋友呢,怎么不和他们一起了?”

    “他们……”科尔多停顿了一下,表情变了几分,道:“几天前的一个夜里,我们被别人袭击,撤退的时候就互相走散了。”

    “对方敢袭击你们,肯定也不是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吧?”

    “谁知道,他们人很多,又是夜里,我们根本没优势。”

    美玲还想继续再问下去,但科尔多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只好打住。

    邦夫咳嗽了两声,然后推门进来。

    “腿怎么样了?”他走到床前,弯腰看了一下。

    “还是有些疼,不怎么敢走路。”科尔多抽身往上稍稍坐起。

    “我就不跟你拐歪抹角了。”邦夫从旁边搬过来一条椅子,坐下,接着道:“现在,北边有一伙儿强盗,马上就要经过这里。我们这几天要安安静静地躲在下边,而且,万一被发现,还要准备好反击的手段。所以,我来问你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提前把另外两支枪和子弹先给我们。”

    美玲愣了一下,然后看向科尔多。

    “不是昨天才刚说好吗,怎么今天就……”科尔多做了个苦笑的表情,“你们是不是信不过我?”

    邦夫耸了耸肩,摇头道:“当然不是,这事发生得突然。我们丝毫没有怀疑你不能兑现的意思,你可以完全相信我们。难不成你觉得,把东西给我们后,自己就会被扔到外边?”

    “这倒不会。”科尔多把目光从邦夫脸上移开。

    “你想想,如果真的被强盗发现,就等着任人宰割?你现在和我们一起,到时候谁也跑不了,难说最后是什么下场。我也不是说,非要拿枪和他们硬拼,但只要有枪,至少还存在谈判的资本。”

    “你的意思我懂,可是枪我没有随身带着,等我的……”

    “放在别的地方了吗,这个简单,你可以告诉我们位置,不用亲自去拿。”

    科尔多脸露难色,但是面对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邦夫,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推脱。

    “要么,你让他先想一想?”美玲一旁小声道。

    邦夫扭头朝她看了一眼,停了几秒,缓缓道:“也行,不过时间不多,强盗可不管你有没有来得及准备。”

    “强盗,我看他就是个强盗。”等邦夫走出门,科尔多重新躺下,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

    “你答应了给他三支枪?”美玲问。

    “是答应过,作为我在这养伤的条件,但另外两支枪说好等我的腿恢复了之后才给的。说什么强盗,我看是来提前骗我的枪的吧。”

    “这个他应该没有说谎,现在所有人都没出去工作,说是等他们过去了再做安排。”

    “就算是真的,我还是觉得他对我不怀好意。如果现在就都给了他,谁能保证他不会违背说过的话?”

    美玲站起身来,点点头道:“确实,可邦夫不是那么一个好讲话的人,你最好还是不要和他讨价还价。要我说,你为什么不把枪直接给他,这样或许你就能被允许加入了。”

    科尔多想了一下,随即摇头拒绝:“不,我已经改变决定了,腿好了我就走。”

    “走?你打算往哪去?外面好像很乱,相对来说,呆在这里还算比较安全的了。”

    美玲说的确实有道理,可科尔多仍是一副犹豫的表情。

    “你要是信不过他,我可以帮你取回来剩下的两支枪。”

    “你?我可还没答应他,你这么着急干什么?”科尔多侧着脸,目光里满是不信任。

    “我着急?”美玲笑了出来,“现在有难处的可不是我,作为一个外人,我对你已经相当客气了。看来,当时还不如不管你,自己继续搁外边晒着多好。”说完,她便直接出了门去。

    虽然枪的问题还没着落,邦夫已经决定即刻开始布置起来。一队人去南边伪造生活区,另一队人负责处理此处的活动痕迹。除此之外,他又找了四个人,打算一直向北走,摸索些可能的情报。

    邦夫离开不久,居住区来了三个陌生人。他们穿着统一,手里拿着刀和长枪,只说要见代维。

    代维显然对他们不太欢迎,没有做任何的接待,四个人就这样站着开始了对话。

    “您肯定也知道,北方现在有一群不怎么喜欢和平的人,而且正在向南过来。所以,您是打算怎么应对的?”为首的一人开口先问道。

    “这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不需要你们的关心。既然人都到这儿了,那就说亮话,三榆让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代维反问。

    “您大可不用这么反感,虽然对于某些策略,我们的态度不一样。但是对眼前的这件事来说,我想我们的目标是完全相同的。首领的意思很简单,如果你们需要什么东西,比如武器之类的,甚至是人,我们都可以提供帮助。”

    “哦?那你们还挺好心的啊。”

    “想必您心里也应该清楚,要不是你和首领有些关系,你们不可能安安稳稳地在这边生存这么长时间。”

    虽然面部大半都被蒙住了,但只凭眼神,代维还是看出了其中的轻蔑。他冷笑了一声,转身回去坐下,把两腿翘在了桌子上,道:“那我懂了,不过可惜,这次恐怕要辜负三榆的好心了。你们回去告诉她,就说,她的心意我们收下了,但其他一概不要。至于怎么应对,我们自有办法,让她不要多考虑。”

    “你可要想清楚。”那人向前走了一步,“不要用你自己的判断,把整个居住区的人都赌上,这不是一个合格的首领应该做的选择。”

    “哈哈哈哈。”代维忽然笑了出来,他重新站起,摇了摇头,眼睛盯着眼前的那人。“但愿你是真的这么认为,愚蠢好过于虚伪。回去吧,把我的话如实转告给三榆就行了,不关你们的事。”

    “行,那事情就变得简单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不然呢?”代维摊手道。

    玛扎他们被派往南边的停车场做伪造工作,相对来说,这个工作要简单一些。把房子里的东西清理一下,制作些吃饭和睡觉的用具,尽可能地让人一看看出来是居住的地方就可以了。玛扎注意到,阿奇和罗基好像一直在偷偷地说着什么东西,声音很小,一个字也听不清。

    “我看他两个鬼鬼祟祟的,在商量着什么?”她问一旁的卢松。

    卢松扭过头看了一眼,直接转了回来,没表现出任何的兴趣。道:“你想知道,就直接去问。”

    “说得就像我去问,他们就会告诉我一样。”

    卢松停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先把这个做好吧,不然,一眼就会被人发现。”

    “怎么发现?”

    “你看这个,”卢松指着一个盛水的盆子,“盆子内侧的灰尘已经沾了满满的一层,这像是常用的吗,而且里边的水还那么清。”

    “确实,我倒没注意到。”玛扎点头认可。

    “不过,也许他们不会检查那么仔细,根本不会到这里也说不准。”

    “可能吧。”卢松的话让玛扎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抬头透过窗户向北看了一眼,“他们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什么样的人?”某个瞬间,卢松像是笑了一下,又恢复到面无表情。“还能是什么样的人,都一样,你又不是没见过。”

    玛扎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往下问。她将那个盆子拉了过来,一遍两遍地刷得干干净净。

    干完回去,扎格还在床上躺着,一旁的手机里放着歌。那些歌曲玛扎不知已经听了多少遍,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好像唯一不变的只剩下了它们。

    玛扎也躺到了床上,准备好好歇息一下,虽然已经不再发烧,但浑身仍然有些缺乏力气。她拿了件衣服盖头上,过一会儿却又觉得有些热,于是只好再将它扯了下来。

    “我听说,你白天的时候,帮那个后来的干活了?”扎格开口问。

    “美玲吗?嗯。”

    “谁让你去挨那个贱货了,你是不是有力气没地方使了?”

    “我没帮她干多少,她人也不是像人们说的那……”玛扎还想继续解释,却被直接打断了。

    “大家偏偏说她,不说别人?你还见过有谁说她的好话了?”

    玛扎简单回想了一下,确实如此,但她依然不认同那点,于是默默不语。

    “她就是个贱货,你跟着她干什么,你想变得和她一样?”

    “谁这么……”玛扎很生气,她不想继续这样说下去,于是直接下了床,穿上鞋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负一层的活动空间其实不算太多,她想到上边去,可是暂时已经被禁止出去了。转了一会儿,玛扎来到了停车场,有一群人好像在忙着制作什么东西。等走近了她才看清,地上一排排放着的都是些刀,大小长短不齐的刀。

    “你们拿的时候小心点,这些都是开了刃的,蹭下就可能受伤。”说话的是梅切,六十岁左右,两腮蓄着胡子。邦夫不在的时间,安保任务一般都是交给他来负责。

    “这个,我们到时候……拿着就直接往身上砍?”有人问。

    “想怎么砍都行,只要能把人砍倒。”

    “是这样吗?”他一手举起刀来,猛地往下挥去,将其砍进了一根木棍里。

    “但人可不是木头,更不可能躺在这里让你砍,你得这样来。”梅切拿起一把刀,两手握住,整个人微蹲,快速旋转上半身和双臂。刀刃划开空气,发出一种迅猛地呼啸声。

    “这要是砍人,人都得砍两段了吧?”

    “你觉得自己是纸做的吗?肉里边还有骨头,哪能那么容易。”

    “那么,到时候朝脖子上砍就更简单?”

    “能砍到就行了,别管是胳膊还是腿,不过要是能机会的话……”

    玛扎不由地往后仰了仰身子,这样的对话听得她有些脑后发麻。那么锋利的刀刃,砍在身上,撕开皮肤,那得是怎样一种疼痛。她用手揉了几下面颊,转身走了回去。一会儿后她决定,要去看看琴在干些什么。

    琴的房间门还是关着的,玛扎走近的时候,听到了一阵低沉的哭泣声从里边传了出来。虽然搞不清情况,但她还是能分辨出来那声音并不是来自于琴。玛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开始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自己不想被人认为是一个偷听者。她想去找美玲,随即又认为或许不该这样做。至于原因,倒不是扎格刚才说的那些话,而是她是真的讨厌科尔多,直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美玲要去帮他。

    当玛扎犹豫的时候,她看到了图布和小豪,两人拿着铁锹,正朝这边走过来。

    “你俩这是要干嘛去?”她开口问。

    “我们是有重要任务。”小豪不屑的语气中带着神秘。

    “单独给你俩的重要任务?”

    “梅切先生安排的,到北边的山后面清理下墓地。”图布如实告诉了她,“所以,提前过来拿口罩。”

    “噢,我来帮你们去要。”玛扎说完,转身敲了几下门,然后推开进去。

    琴的对面坐着个女人,散乱着头发,身形削瘦,脸上还留着没有擦干的泪痕。

    “需要口罩,三个。”玛扎把目光重新转向琴,似乎想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

    但琴的脸上还是一往的那种微笑,而且没有说话,只是把口罩递给了玛扎。

    “干嘛,你也要去?”见玛扎也将口罩戴上,小豪不满地问。

    “有什么规定说我不能去吗?”

    “规定是没有,你去了可别帮倒忙。”

    玛扎不想和他多嘴,便没有怼回去。三人从入口出来,往北走了十多分钟,来到了一个山脚下。用手电筒照过去,整座山都是光秃秃的,没有任何植被,裸露着覆在表面的一块块灰白色的石头。原本,山上还盖有几间木房子,现在房顶和墙壁早就损毁得不成了样子,只剩下散落的碎木和几个杵在原地的柱子。

    “我知道为什么死人都埋在这里了,”小豪有了新发现,“看看这个山的形状,不就是一座巨大的坟子吗?”

    “具体要怎么清理?”玛扎问图布。

    “梅切先生只说,尽量让这里看起来埋的人少一些。”

    玛扎往周围扫了一眼,地上鼓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土包,还有的地方插着棍子,棍子上胡乱地拴着些布条。

    “那就是说,要把这东西铲平了。”玛扎说着,便动起手来。

    干了不一会儿,小豪突然停下了,神色也变得不一样,愣愣地说道:“我好像挖到了什么,看起来像是人的手。”

    图布走过去,用铁锹往上挑了一下,发现那只是件混在土里的破衣服。

    “我还以为你多大胆子,连死人都害怕。”玛扎忍不住嘲笑起来。

    奇怪的是,小豪竟然没有反驳,他凑近又确认了一遍,然后继续向外铲土。

    “你妈妈是埋在这里了吗?”图布向玛扎问道。

    “不是,那是来这里之前的事。”玛扎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有些东西已经变得模糊,她甚至记不起那个地方的名字了。

    “你俩呢,我看你们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玛扎反问。

    “我爸妈两年前就没了,小豪的话,也差不多。”

    “我爸爸离开得早,妈妈是路上得病死的。”小豪放下铁锹,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平静。

    “你把她埋起来了没有?”图布扭头问他。

    “我不知道……”小豪有些支吾,“我那时不知道还要埋起来,她一直都在床上,好几天过去,最后生虫子也没人帮我去埋。”

    “别管是床上还是土里了,没区别。”玛扎摆了摆手,“反正,人死了,最后都会被分解掉,反正不是虫子就是微生物。”

    “微生物是什么?”小豪问她。

    “你没上过学吗?”

    “我才上到三年级。”

    “你就当看不见的小虫子就行了,只要是活着的东西死了,最后都会被它们给吃干净,土里边就有很多。”

    小豪对着玛扎点了点头,似乎完全听懂了。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三人终于将土包处理得差不多了。为了看起来更自然些,玛扎又提议在上边撒些碎石块,并且把挖铲的痕迹做了下掩盖。最后,这地方和环境已经差不多完全融为一体,不仔细检查,根本不会发现它是一个埋藏了上百人的墓地。

    “你们说,等那些人走了之后,咱们铲掉的标记还会再弄回来吗?”小豪坐在地上,扯下了口罩。

    “弄回来?你来弄吗?早就分不清谁是谁了。”图布将浸满汗水的上衣脱了下来,身上看起来又黑又瘦,两侧的肋骨一条条清晰地排列着。

    玛扎也坐了下来,她关掉手电筒,抬头向上看着,天空中仍然布满了一缕缕的红色弧光。“我好像听过,说人死后就变成了星星,但现在我不怎么相信了。”

    “真是那样的话,天上不早就满了?死了就是死了,哪也去不了。”图布摇了摇头。

    “哪也去不了,那会呆在哪里?”小豪接着问道。

    “这谁知道,反正肯定不在天上。”

    “会不会还和他们自己一起,在土里埋着?”

    “死都死了,还怎么……”图布不打算把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道:“反正大家最后都得死,死了之后自然就知道了,先把现在过好再说吧。”

    “你这么一说,我又饿了。”说话间,小豪的肚子正咕噜咕噜地叫。

    “什么叫又饿了,我感觉我什么时候都是饿的,包括睡觉。”图布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罗基说的是不是真的,能有肉吃就太好了。”

    图布扭头看了一眼,发现玛扎正看着自己,停了一下,道:“反正你都听见了,但你可不能和别人说,我俩也是偶然听到的。”

    “哦?什么?”

    “罗基和阿奇在白天的时候,偷偷去南边了。”

    “他们好像过得比我们好,都有大块的肉吃。”小豪往前凑了凑补充道。

    “哦。”玛扎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关心。

    “怪不得这边的人有偷跑的,你看咱们吃的那些,就这还吃不饱。”

    “你别光想着吃了,那边的可不一定都是好人,肉八成是抢的别人的。”图布转过身,用手在小豪的脑门上敲了两下。

    小豪把头歪向一边,拨开图布的胳膊,道:“话是那么说,能抢来也是本事啊,我都记不清多长时间没吃肉了。”

    “别管那些了,”玛扎站起身来,“眼前,还是多想想怎么才能不被抢。我看这里已经差不多了,早点回去吧还是。”

    三人在往回走的时候,图布又专门对玛扎说:“关于罗基和阿奇的事,你一定不能乱说,要是被别人知道,特别是邦夫先生,他俩肯定完蛋。”

    “放心吧你,他那么吓人,我都明白。”玛扎安慰道。

    邦夫一行五人在黑暗中沿着小路一直向北走,大约过了两个小时,看到前方出现了亮光。等走近些发现,光是从一所教堂里发出来的。教堂的门口站着两个守卫,他们腰里都别着一把砍刀,此时正有说有笑地交谈着什么。

    “看那儿。”一人碰了碰邦夫,然后用手朝侧边指去。

    那是一棵干枯的大树,树上吊着三个尸体。虽然看不清模样,不过其中有一个个子明显不高,从身形来看还是个孩子。

    “哈德,卡文,你们两个去西边,剩下的两个和我去东边。咱们各绕半圈,之后在正北汇合,多摸点信息。”邦夫向四人做了指示。

    教堂的四周有挺多窗户,或许是为了遮光,现在全都被封死了。邦夫把耳朵贴近墙壁,隐约可以听到里边传出来一些嘈乱声,但是内容完全无法辨别。他尝试爬上房顶,可墙壁上长满了某种苔藓,又湿又滑,根本无法抓住。除此之外,教堂后边留有一个小门,只是里边被什么东西给顶住了。

    “有点费劲儿。”尝试推了几次后,邦夫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哈德和卡文也绕了过来,表示只看到了路边停了两辆卡车。

    “知道里边装了什么东西吗?”

    “车厢上了锁。”哈德摇摇头道。

    “还能有什么办法。”邦夫面对着四人,“这么远过来只为看上几眼,可是完全不够的。”

    “要么,”卡文抬起头来,“弄一个人回去?”

    “弄谁?”哈德问。

    “进去是不可能的,就挑门前站岗的。”

    邦夫点点头道:“好像只有这个办法,有了人,其他就都好说了,跟我来吧。”

    门前的两人依然在原地站着,其中一个双手抱在胸前,身子倚在墙上。十几分钟后,或许是站得累了,他同另一人简单说了几句后,便推门而入。

    邦夫出现了,他空着两手,径直朝门口走去。

    “谁?!”剩下的那个人发现了他,但是光线太暗,完全看不清来人的样子。

    “我。”邦夫一边说着,一边将帽子摘下。

    “你是……”

    没等说完,哈德已从一旁闪过,在他下巴上重重来了一拳。然后将其扛起,五个人迅速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邦夫从北边虏了个人回来,这个消息很快在人们中传播开。但他们全没有见到,因为邦夫早就派人将其锁到了一个房间里,以防还没开始询问就被人打死。即便这样,他们还是热切地讨论着应该如何处理他,包括做人质、和各种各样的处死手段。

    美玲没有加入讨论,大部分情况下,她都是在一旁不出声地听别人说着。此时,美玲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东西,眼神直直地朝着前方,脸上露出些忧虑的神色。

    房间内,邦夫坐在椅子上,叉开双腿,正低头剪着指甲。对面那人早已醒来,由于双手被紧紧绑在了椅背上,他只得直着上半身,仰头看向天花板。

    “还不打算说?”邦夫抬起头来,问完后打了个哈欠。

    “说什么,我让你放开我。”他冷冷笑了一声,散乱的头发之下,眼睛里隐约射出几分凶光。

    “放开你。”邦夫说着也禁不住笑了出来,然后叹了口气,道:“怎么就这么费劲儿,我有时都搞不懂,为什么有些人到死都弄不清自身的情况。你要是非要继续摆强硬,那我直接告诉你,别浪费时间了。被踩在鞋底的老鼠还吱呀吱呀地乱叫,听着都让人心烦。”

    “这里就是港口吧,你放心,很快。对了,之前你肯定看到了树上的那三个东西,我做的,全都是扒了皮的。问你个问题,你知道人在被扒皮的时候,哪一块儿最难弄吗?”

    邦夫眯着眼睛,仔细地朝他看了一会儿,缓缓道:“有点儿意思,你让我想起之前的某些东西了,一些关于冰块儿的事。”

    听到“冰块”两个字,他的眼角明显抖动了一下,喉结不自觉向上提起。

    “哎,你们这些人,可能自以为比谁都凶,但我看来差不多都一个样子。”说话间,邦夫摇了摇头,站起身,两手撑在桌边,几乎脸对脸盯着他。“所以,我看我们还是快点的吧,赶紧说完赶紧死,不然弄得我很累,你也疼。”

    对视了几秒后,那人把脸微微扭向一边,眼光放低了下来。

    “我倒不是不尊重你,别说老鼠,就是老虎,狮子鳄鱼大象,也没有不怕疼的。至于你刚才问我的问题,我还真不知道,但我可以试试后再告诉你。”

    一会儿后,他重新正过脸来,道:“如果我都和你说了,你……”

    “哎哎哎,”邦夫往下摆摆手,将其打断,“你这是干嘛,和我谈判?别费那没用的工夫,我也懒得编东西骗你。有什么可如果的,这扇门,今天你肯定躺着出去。不就是死吗,你也不是那种没见过的人,怎么就不能利索点儿?”

    听邦夫说完,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凌厉起来,下巴活动了几下,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最后,仰起头哈哈大笑,道:“既然这样,那来吧,让我见识见识。”

    没有人清楚之后发生了什么,人们只听到一阵阵哀嚎声从里边传了出来。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一切重新回归于平静。邦夫开门走出来,示意几个人进去,把房间收拾一下。

    科尔多靠墙斜坐在床上,那一声声的嚎叫,已让他整个人完全麻木。许久之后,他把美玲叫到了身前,道:“好像没声音了,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还能怎么回事,人都被装袋子里抬出去了。唉……”美玲似乎是叹了一口气,扭头对科尔多继续道:“反正,这就是邦夫,我一点儿都不觉得惊讶。”

    “哦。”科尔多轻声回应了一声,双眼呆滞地看着地面。

    “不过你是不用担心这些。”美玲走过去,坐在床边,一只手放到他那条受伤的腿上。“我看,他就是想要你的枪,给他不就完了?不能吃不能喝的,你自己留着也没多少用。虽然邦夫这人不大讲道理,但如果你满足了他的条件,我想,他后边也不会再多为难你。”

    科尔多好像没有听到美玲的话一样,表情上完全没有反应。

    “是不是,你不大相信我?”美玲又补充了一句。

    “相信你?”科尔多抬起头来,又摇了摇道:“不是,我当然相信你,可问题完全不在于你。”

    “我知道,那你还有其他的办法?”

    想了好一会儿后,科尔多抓起美玲的手,认真地道:“我想好了,答应他。”

    “虽然是没办法的事,但我觉得这也不是一个坏的选择。”美玲道。

    “不过,你得替我去把枪取回来。”

    “去哪里?”

    “我有地图。”

    傍晚的时候,阿奇从邦夫那里得到了一个任务,就是往入口的通道里倒水。像往常一样,阿奇把孩子们组起队来,做好工作分配。玛扎因为力气太小,只负责最后一环,就是接过桶将水倒在地上便可以了。大约忙活了两三个小时,倒了一百多桶水后,阿奇站水里试了试,水的高度将浸没过鞋面。

    “差不多了,”他示意道,“再灌就要淌到咱们那边去了。”

    “要是干了怎么办?”有人问。

    “你以为就只灌这一次?活儿还没完,咱们原来捡来那么多瓶子,挑些没用的,砸碎,倒在水里边。”

    之后,通道里乒乒乓乓地响起砸瓶子地声音。阿奇又指示说,将玻璃倒在中间,左边留下半米宽供自己人通过。玛扎从水里捞起一块儿碎片,用手指轻轻试了试棱角,不禁觉得有些害怕,这让她想起之前梅切教人用刀的场景。

    “怎么样,够锋利吧?”小豪看到了她。

    玛扎点点头,将碎片扔了回去。

    “要我说,除了太麻烦,不然就该在下边铺上几排钉子,一脚下去保准儿就是一个窟窿。”罗基似乎对撒玻璃不太满意。

    “得了吧,咱们的目的是隐藏,真那样的话,是个人都知道里边有问题。”阿奇笑道。

    “也是,真是便宜了这伙强盗。”

    “你爸不是刚刚……”有个孩子说了半截,欲言又止。

    “这就是他应得的,你们没听说他们都干了什么吗?他们可是强盗,只弄死一个,我还觉得不够呢。”罗基将一个瓶子朝墙上甩去,瓶子“嘭”的一声爆开,哗啦啦地掉进了水里。

    这一声让众人一时安静了下来,直到有人说了句话:“没错,他们是强盗,对付强盗,再残忍都不为过。”

    罗基扭头看了一眼,说话的竟然是卢松,所有人都很意外。

    卢松并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用他那特殊的口音继续道:“不会有人同情强盗吧,那真是太傻了,等他们把刀插进你胸口的时候,后悔可就晚了。”

    “确实,强盗不能算是人,弄死一个少一个。”有人开始附和。

    “你爸是怎么弄的他?动静比杀猪还大。”有人问罗基。

    “我又不在现场,怎么会知道。”

    “你爸回去没和你说?”

    “你傻?想知道,自己去问。”罗基脸上露出不耐烦的样子。

    “我可不敢。”那人耸耸肩道。

    黎明的时候,美玲带着科尔多给的地图离开了居住区。顺着上面的标记,走了仅有十分钟左右,来到了一条偏僻的路上。眼前不远处,正停着一辆破旧的卡车。卡车上的油漆几乎全都脱落掉了,锈迹斑斑的表面覆盖着一层尘土,而且很明显的是,卡车的内部还被拆卸过。

    四处观望了一会儿后,美玲低下身来,发现车身的下边果然有一个下水道,上边盖着盖子。她匍匐钻到了车下,费力将盖子推开,看到里面是一个很大的塑料包裹,上边用绳子紧紧系着。美玲提了提,包裹完全不动,感觉非常重。于是,她慢慢把绳子解开,伸手从里边掏出一支支枪来,长的短的,各式各样。除了枪之外,还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大概是军用的电器。想了一会儿,美玲拿了两支手枪揣在了衣服里边。

    回到住处之后,科尔多没有多问,只是让美玲把枪给邦夫送去。

    “等他想起来时,自己来要不就好了?”美玲不大愿意。

    “还是你去,我一面也不想再见他了。”科尔多摆手催促道。

    “说得就像我想似的。”

    美玲嘴上虽是那样说,但还是按科尔多所说的去找了邦夫。路上,她一边走一边想,到底要不要给科尔多说点好话。如果说,该怎么说,说些什么才能让邦夫愿意接纳他呢?

    在她还没想明白的时候,不觉注意到了地上的一排血渍,抬起头来,才发现已经到了邦夫的门前。“先把枪给他,后边的看情况再说吧。”美玲这么安慰着自己,然后推开了门。

    不料代维此时也在,两人在桌子的一旁坐着,没有说话,好像专门等着她进来一样。

    “上次他答应的,枪我给你们带回来了。”说着,美玲把枪掏出来,放桌子上。

    邦夫拿起来检查了一下,然后对着她道:“不错,子弹呢?”

    “子弹?”美玲有些懵了,“他没和我说要拿子弹。”

    “哦,那就是你看见子弹了?”邦夫转过身来。

    “好像……”美玲支吾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代维这时站了起来,道:“行,做得不错,有了这些东西,对抗那群强盗至少更保险一些。对了,他的腿恢复得怎么样了?”

    “好不少了,能下来走一会儿了。”

    “行,回去吧,好好照顾他。”代维朝她点了点头。

    听此,美玲把刚才想过的话全都咽下,转身就从房子里走了出去。

    “和第一把一样,都是军用的。”邦夫把枪收了起来。

    “看来,之前的传闻是真的,没有了食物,到哪里都是一样。”代维叹了口气,重新坐下。

    “监狱里也有不少警用装备,北边的这伙人,装备肯定少不了。按那人的交代,他们会沿着南北的那条主干道路向南而来,最终到港口去。一路上,搜刮了不少东西。他们还有两辆卡车,我见过,说明还储备了汽油。如果有条件,真想把这拨人吃下来,肯定能弄到不少东西。”

    “如果他们直接去港口,那我们就更安全一些。”

    “对了,咱们的办法,你通知他们了么?”邦夫问。

    “没,”代维摇摇头,眼睛朝前看着,“不过,三榆肯定猜得出来,不用我多说什么。”

    “不要低估他们。”几秒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因为这两天夜里一直没有外出去搜寻,虽然此时已经完全天亮,玛扎却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最近发生的事情一直扰动着她的神经,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紧张,就像预知了某种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但又觉得完全是在幻想。朦朦胧胧中,扎格回来了,而且他刚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招呼玛扎。

    “去,再去给我拿点那东西来。”

    “别喝了,酒精对你没好处。”

    “这还用你说给我?”

    玛扎坐起来,见扎格就站在床前,身子歪歪斜斜,就像有条腿被锯短了一截。

    “真的,别喝了。”她摇了摇头,话中带着乞求。

    扎格却抬起胳膊,把手给她看。虽然现在已经不再流血,玛扎还是看出来他右手的大拇指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半截指甲已经和手指分离,仅靠根部的皮肉连着。

    “这是……”玛扎倒吸了一口气,“你现在就得去找琴医生去。”

    “不用你给我安排。”

    “那我去把她叫过来。”说着,玛扎下了床便开始向外走。

    但扎格却用胳膊一把将她拦住,摇了下头,慢慢道:“按我说的,去把东西给我拿来。”

    玛扎快要急哭了,扎格却丝毫没有让步。无奈之下,就只得扶他先坐在床上,然后出去找琴。

    琴这时正在清点医用物资,尼修刚过来,让她把每一项的剩余量都做一个统计。

    “葡萄糖怎么就剩这点儿了?”尼修拿起一个空瓶子晃了晃。

    “本来就不多了,打开的是最后一箱,三瓶还没开口。”琴将笔停下。

    “上个月我记得还有一箱多,用这么快?”

    “有些人低血糖晕倒,我注射了一些。”琴的目光低了下来。

    “低血糖?这算是问题吗?”显然,尼修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

    “可他们大多是晕倒好几次了,再不想办法,中枢神经很可能会受到损伤。”

    “然后呢,你觉得这样能把他们治好吗?”

    面对着尼修的质问,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其实她自己心里也完全明白,这种所谓的治疗,其实就是饮鸠止渴。几乎所有因低血糖晕倒的人,要么是年龄太大,要么患有其他疾病,而这些问题没有一种是自己可以解决掉的。

    “但葡糖糖不就是这时使用的么。”琴轻声喃喃道。

    “不,你这是浪费。”尼修眼睛盯着琴,继而又叹了口气,道:“用掉了,就没有了,可后边的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糟。这样明显的道理,难道你不懂吗?”

    琴默默无言,轻微将头点了点。

    “还有……”尼修顿了一下,拿过琴手中的清单,语气缓和了下来。“你得知道,这些东西,对你和我来说,还有另一层价值。所以,再使用它们的时候,多想想。想想自己,也想想以后。”

    “我知道你的意思。”琴依旧看着地面。

    “行,既然你明白,那我就不再多说了,继续忙吧。”

    尼修走后,琴站在原地,表情有些出神。不久,玛扎进来了,这次她没有隐瞒,将扎格的事情完全说了出来。

    “我不清楚,他为什么非要这样对待自己,而且我又阻止不了。”玛扎的语气仍然非常着急。

    琴首先让她坐了下来,安抚了几句后,又笑着道:“原来是这样,你上次来拿酒精时就应该告诉我的。不过,这个可能也不能完全怪他,那瓶子里装的本来就是酒。”说完,琴打开一扇橱子,里边并排躺着几个空空的酒瓶。

    “酒的酒精浓度太低,为了不影响消毒效果,我已经蒸馏了一遍,但应该并没有将其他的杂质完全去除掉。不管怎样,喝了之后对身体肯定不好。如果他这次只是伤到了手指,问题不会很大,用酒精洗两遍再缠上纱布就行了。”

    “我怕他会直接喝掉。”玛扎说出了自己的忧虑,“他肯定会喝掉,我怎么劝都没用。”

    “是么。”琴一时愣住了,想不出应该怎么安慰她。

    “对了,那本日记你都看了吗,里边写了什么?”玛扎脸色一转,换了个话题。

    “噢,你说那个……”琴用手往上捋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是,我看过了。”

    “里边都说了些什么?”

    “日记啊,记录的不就是生活中那些稀松平常的东西。”

    “噢,当时床边还摆上了几盆花,希望他是平平静静地离开的吧。只可惜最后的时候,没有家人和朋友陪在身边。”

    “确实。”琴又把手放到了玛扎的肩上,认真地对她说:“这个时候,最需要在乎的就是家人和朋友。无论如何,只要你选择的依然是爱他们,结果就不再那么重要了,因为很多事情并不是你能够决定的。何况,你还是个孩子,做你能做的就好。”

    玛扎听后,两眼看着琴,用力地点点头。

    “酒精我给你倒一些出来,还有纱布,你带回去。”说话间,琴又专门找了个小瓶子。

    “再多一点吧。”玛扎在琴即将倒完的时候说。

    琴抬起眼看了她一眼,稍作停顿后点头道:“当然,行。”

    等玛扎回到住处,发现扎格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不过,他的右胳膊恰好伸在一边。玛扎帮他脱掉鞋子,拿出酒精和纱布,蹲下身来。受伤的那根手指虽然不再流血,但是上边沾了不少的污泥,直接缠纱布肯定是不行的。玛扎找了块儿碎布,蘸上水,一点点轻轻地擦拭着,直到全部清理干净为止。之后,涂上酒精,再把那片指甲复归了原位,最后再用纱布一圈圈缠起来。

    扎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只是没有说话。蓬乱的头发下边,床单已经开始湿了。他稍微动了下左手,好像要去擦泪,似乎又觉得太过明显,于是把脸向下扭过去了一个角度。等完全包好之后,他翻了个身,面向了朝墙的一侧。

    玛扎站起来,忽然感到一阵头晕。四周的颜色迅速地褪去,几秒后只剩下了彻彻底底的黑。她闭上眼睛,弯下腰,用手撑着桌子就那样呆了一会儿。等稍微恢复一些,她清理了用过的东西,然后对着扎格缓缓道:

    “还剩下一点儿,给你放桌子上了。”

    外面,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灼烈的阳光覆盖了一切,空气也变得特别干燥。邦夫抬头看了一眼,道:“今年的夏天好像比之前来得要更早了,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看天上的颜色就知道了,只要还在发紫,情况就不会好转。”卡文往下拉了拉帽檐,使其能够完全遮住脖子。

    “卡文,你原来不是专门去问过他们吗,得多少年才能恢复?”哈德扭过脸来问。

    “我确实问过,但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告诉我,没有个几万年是不可能的。”

    “几万年?还用几万年,要是这样下去,恐怕几十年后,人就都死光了。”

    “没错,所以我之前就说了,没准儿咱们就是第二批恐龙,最幸运的那一批。”卡文开起玩笑。

    “那我可不要成为化石。”哈德蜷起胳膊,拍了拍上臂,叹了口气道:“唉,都瘦成这样了,不然凭我这身体,放在博物馆展览都没问题。”

    “养那么肥干嘛,好给别人吃?”邦夫白了他一眼,“你俩跟我上楼顶,布置下后边的行动。”

    三人来到了一栋高楼的天台,这个地方差不多是附近区域的最高点了。向南看去,甚至隐约能看到一道白线,那正是港口所在的位置。

    “卡文,北边有三个高点,就是咱们之前踩好的楼房,彼此都能看见。接下来,你再找八个人,每点分配三人观察。记着,带好望远镜、手电筒和旗子,商量好的信号再核对两遍,不要搞错了。”

    “放心吧。”卡文向邦夫保证道,“他们人多,应该不难发现。”

    “不要大意,无论怎么样,一定不能暴露自己。”

    “就算有人找上来也不用担心,我们选好了电梯井和通风管道,藏上两三个人没什么问题。”

    邦夫点点头,转向另一边道:“哈德,你们的任务很简单,也很重要。总结下来就是,让他们发现你们,然后迅速向南跑,一直跑到咱们伪装的地点为止。那个下水道我看了,只要进去后记得盖上盖子就行。”

    “你放心,就算打不过,跑还是跑得了的。”

    “但也不能跑太快,目标是将他们引过去。准备的灯都要打开,别弄得太隐蔽了。还有,卡文他们的信号你都知道吧?”

    “早就背过了,十分钟一次,连续闪三下,共两遍,代表没问题。如果闪两次的话,就是有问题需要沟通,沟通的地点就在这栋楼的一层。连续不断地闪代表发现了他们,准备后续行动就可以了。像这样的白天,用挥旗子代替。”

    “好,为了更保险一点。”邦夫说着,手伸进衣服里边,掏出了两支枪。“你俩带着,只有一个弹夹,九发子弹。”

    “哪里搞来的这个?”哈德接过枪,显得很兴奋。

    “不是你当时藏起来的吧?但是看样子,又不是之前用的那种。”卡文有些疑惑。

    “这个你们就别管了,记住,不要轻易开枪,最麻烦的就是把自己暴露。”

    “还有大的没有,要是有的话,直接往楼顶一架,还藏个什么,让他们尽管来就是了。”哈德问。

    “你最聪明。”邦夫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拿起望远镜,将镜头对准了南边。

    “既然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港口,或许路上就不会来回搜寻,我们只要不出动静就可以了。”哈德又道。

    “话是没错,之所以这样安排,也是把他们引向南边。只要他们去了,后面就没这里什么问题了。”

    “我有些东西不明白。”卡文把目光转向邦夫。

    “说。”

    “既然我们和港口那边关系一直不好,他们为什么还要提出来帮我们?”

    “你觉得他们是想帮我们?”邦夫拿下望远镜。

    “那是……”卡文有些惊愕。

    “再凶狠的老虎,也不会没有邻居,这样自己才能更安全。”邦夫扭过脸来,用手指向南方继续道:“他们可不是强盗,他们比强盗聪明得多,也危险得多。”

    “怪不得代维先生一直不主张和他们接触。”哈德挠了挠头。

    卡文似乎也明白了过来,说:“看来,让他们互相削弱对我们是最有利的。”

    “如果有可能,那是最好了,当下我们还是先做好自保的工作再说。”邦夫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你俩先回去吧,把人和东西找齐就出发。”

    等卡文和哈德离开之后,邦夫直接向北走,不久再次来到了湖边。虽说才过了不到两天,里边的水草就像有种强大的再生能力,现在看来几乎恢复了接近一半。不过邦夫这次来的目的不是看水草,而是要见那个老头。

    凭上次的印象,他找到了那个院子。邦夫进去之后,却并没见人,四周全是衰败的样子。正前方,房子的两扇门虽然还用铁链连着,但其中一扇的下半已经被砸坏,像是被多次进入过。

    旁边还有个矮些的房子,从模样大致可以看出是个厨房。房子没有门,里边更没有几样东西,除了一个用来切东西的桌子,还有个洗菜的水池。水池里不知多久没有通过水了,只留下了褐黄色的锈迹。

    邦夫把目光最终锁定在了那张桌子上,弯下身仔细观察了一下后,他微微笑了出来。虽说不太明显,但桌檐的一边还是能看出来半个手印。他用手轻轻将桌子抹开一个角度,下边果然露出了一个通道。

    “当当当。”邦夫用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就像在敲门。

    一会儿过去,却没有任何动静。入洞看着并不太深,里边似乎还能看得出一些光亮。邦夫思索着要不要下去,刚放下一只脚,最后还是打住了。他倚在桌子上,清了下嗓子道:“不是别人,前两天我们刚在湖边见过。”

    十几秒后,里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难道他出去了?

    正当邦夫犹豫的时候,忽然感到脖子一凉,有个东西顶在了自己的后颈上。他缓缓转过身来,面前的正是那老头,还有手里的那根长枪。

    “确实,两个洞口比较安全。”邦夫摘下帽子,摊开双手。

    “不经允许,擅自闯入别人家里,果然还是你们。”老头弓着步,并没有任何放松。

    “别那么紧张。”邦夫往后稍稍仰了一下,“就我自己而已,今天来,也只是给你提个醒。”

    老头面无表情,崩着身子,尽量不让那根长枪晃动。

    “北边马上会来一群强盗,,你稍微小心一点儿。”

    “强盗?又来一群?那不是正好?”老头冷笑了一声。

    “这些人是从监狱里出来的罪犯,穷凶极恶,手段残忍得很,能躲还是得躲着点儿。”

    “你觉得我手里的东西只是摆设?”

    邦夫缓缓把手移到枪头上,抓住,用力向侧面一掰,直接将那根磨尖的铁棍扯了下来。

    “棍子上必须挖一条凹槽,这样枪头刺到人身上才不会朝两边摆动。还有,上边的绳子在外边晒太久了,随便蹭几下,自己就能断。”

    “哼!”老头将棍子收回去,“还是你们经验丰富,但那又怎样,要是没饭吃,一样得而死。”

    “反正,我来也只是告诉你一下,你要是觉得无所谓那就当我没说。”邦夫戴起帽子,做了个要从门口出去的手势。

    老头和他对视了几秒,往一旁挪了两步,眼里依然没有一丝和善。

    “对了,”邦夫回过头来,“咱们这都是第二次见面了,老是不通姓名也不太合适,我叫邦夫。”

    老头没说话,只是拿棍子朝一边的墙上指了指,上面有几个喷出的大字:道文之家。

    “那好,道文先生,再见。”

    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外边天还在亮着,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负一层的两个出口分别在东西两侧,邦夫和梅切打算各自带了一队人去把守。所有的活动都被暂停,甚至连大声说话都被禁止。除了成年人以外,剩下的孩子被安排在了一个划定的角落,由阿奇负责维持秩序。

    “桑,你该不是被吓着了吧?看你那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魂儿丢了呢。”罗基对着桑打趣道。

    “你说什么,我就是有些困,原本都是六点多才起来。”桑连忙反驳,然后故意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哟,那行,等一会儿,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后门,我看他们都分了刀的。”

    “咱们能分到吗?你爸也不允许吧。”

    “没事,刀不就在那边放着,偷偷拿走就行。我爸去了前门,他又看不见。”

    “那这样……”桑把目光投向了阿奇,却发现阿奇也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于是只得讪讪地回道:“不行,你爸要是知道了……”

    “我看你比我还怕我爸,胆子怎么就那么小啊?”罗基捂住嘴露出大笑的表情,引得周围的孩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玛扎觉得有些无趣,她站起身向后走了几步,发现还有一人没有在人群里,那就是卢松。此时,他坐在地上,靠着个矮桌子,正拿着铅笔在废纸上胡乱画着什么。这倒是符合他的习惯,玛扎心里想着,同时把目光转向了大厅。

    让她惊讶的是,此时竟然看到了美玲。按玛扎的印象,美玲很少出现在公共区域,特别是这两天,好像她一直和科尔多在一块儿。不久,美玲也注意到了玛扎,于是转身走了过来。

    “你好像不怎么来大厅。”玛扎先开口道。

    “那怎么办,这两天又不能出去,一直呆在房子里闷得我心慌。”美玲面色略显焦虑,她用手往后撩了下头发,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个科尔多,他怎么样了?”

    “他,反正死不了,再过几天腿就差不多了。还有,他已经把……”

    “嗯?”

    “给你说你也不知道。”美玲把话打断,摇了摇头,又道:“这家伙还不如不来。”

    “我还以为只有我自己不喜欢他。”玛扎笑了出来。

    美玲皱着眉头,心里好像想着什么,随后两手将领口往上提了提,说:“他们不会把通道都给封上了吧,我怎么感觉那么憋得慌。”

    “我看,你是怕强盗来了,把你给掳走。”

    “那不正好,到时候做个压寨夫人,吃香喝辣,自在快活。”

    “你想得美,我可听别人讲,他们可能吃人的。”玛扎低下头,悄悄地说,“到时候恐怕不是你吃香喝辣,而是自己变得又香又辣。”

    “滚吧你!”美玲用拳头在玛扎肩上锤了一下,摇摇头道:“什么又香又辣,你这孩子,根本不懂男人。”

    “你懂是吧,那还拉个长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没吃上饭。”玛扎依然开着玩笑。

    “你怎么没和他们一块儿?”美玲侧头朝玛扎身后看了看。

    “就是一群……孩子,没多少意思。”玛扎耸耸肩。

    “哎哟,我真受不你。”美玲说完,眼光突然变得柔和了起来,又道:“那不挺好,大人们有再多的事,孩子只管玩自己的就行。当初芽儿……”

    玛扎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芽儿的名字叫雨朵,下雨的雨,花朵的朵,她写得最好看的就是自己的名字了。”

    “嗯,很好听。”

    “你得记住,”美玲双手放在玛扎的肩上,看着她道:“我想要你记住,记住芽儿的名字。”

    “但我又不认识她啊。”玛扎有些疑惑。

    “没事,记住就行了,这样除了我以外,至少还有人知道她。”

    “我看你是又想她了是吧,那你知道她被带哪里去了吗?有机会再去见一面吗?”

    “不。”美玲接连摇着头,最后目光低下来,“我只有一个愿望,她能安安稳稳地长大就好。”

    “好吧。”玛扎也拍了拍她,“雨朵,挺好记的名字。”

    楼顶上,卡文拿起望远镜在向北看着。时间临近晚上七点,太阳已距地平线不远,西部的半个天空被染成了紫红色。

    与卡文一组的还有另外两人,一人名叫萨伊德,满脸黝黑,虽说才四五十岁,头发却快白了一半。另一人叫苏银,年龄比卡文小几岁,此刻,他正蹲在角落里,将衣服搭在头上打盹儿。

    “马上就傍晚,等天黑之后就容易看了。他们那么多人,还有卡车,在路上走不可能没有光亮。”萨伊德靠了过来。

    “是啊。”卡文转过身来,拿起旗子分别朝另外两栋楼挥了挥。接着,便收到了对方相同的信号。“你也呆了三个多小时了,把苏银叫醒,先去休息一下吧。晚上还要通宵监视,得分配好精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