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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烛 7

    难怪。

    亓玉笑了,她早该想到的。

    “二少爷这又是何意?”亓玉抬起头看他,整个眼睛盈满泪水,却拼命忍住不落下来,双眼睛涨得发红。

    “我想告诉你,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亓钰半睁着眼睛,满脸不屑,作势招招手要把海棠带走。

    “不!”亓玉护在海棠身前,“把她留给我。”

    “哦?”正喝着茶的人挑挑眉,“你要一个背叛者活命?”

    “什么是背叛呢?”亓玉伸手捋了捋海棠的头发,“她可能是背叛你了,可她没有背叛我。”

    “你留她做什么,她只是个下人。”

    “与你无关。”亓玉回答得决绝,“二少爷若说完了,便可以走了,不送。”

    亓钰走后,亓玉急忙喊来人把海棠抬上床,给她换上干净衣服,又喊来郎中诊治。

    其实皮外伤居多,但也不知为什么鞭打的人如此狠毒,浑身上下打得几乎见不到一块完整地方,脖间腕间都有勒痕。亓玉觉得心疼,她是怀疑过海棠,却是真心实意把海棠当朋友的,海棠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她不好的事情,甚至心头最挂念的就是她。

    郎中开了药方,唏嘘地说,姑娘可怜。

    亓玉谢过郎中,外伤需上药,难免会痛得不行,亓玉不放心别人的手脚,便接过药瓶亲自上。

    亓玉一边轻轻地抹一边吹着伤口,以此来缓解疼痛,不过大抵是有些心理上的安慰,海棠还没能醒过来,药喂不进去,郎中摇了摇头,说是她自己不愿意醒。

    “按理说,她也该醒了。”

    亓玉皱起眉头,摸着海棠的脸,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不慎打翻浴盐,害怕得颤抖,亓玉看她害怕的样子,宽慰她说:“没关系,我又不会怪你。”

    “海棠,我又不会怪你。”

    “快点醒过来吧。”

    亓玉这两日忙着照顾海棠,自然也就怠慢了亓朗的这边,好在他身体恢复已经不错,年关将至,已经能下地行走。

    亓钰也常来探望他,给他送来些调理的膏药,陪他说说话也无大事发生。

    只是被问到亓将军的时候,却总是缄口不言。

    亓玉想着中午又到了,赶着回去给海棠喂药,近日里药总算是能喝下去了,身上的伤也都基本结痂,亓钰见她匆匆的样子,明知故问地问她去哪里。

    自从她留下海棠之后,亓钰便再没和她开口说过话,他们俩往往不同时处在一个时空,亓钰来,她便走。

    “自然是去有事,怎么,二少爷倒是关心我的私事。”

    “阿嫂言重了,我不过是替兄长关心一下,毕竟他久病卧床,实在难知道阿嫂的行踪。”

    “哦?竟是如此。”亓玉笑着,“二少爷有所不知,我的贴身婢女生了病,不知道哪位不开眼的,竟把她打得不像人样,我这个做主子的来日定要好好论论那个的罪过,替她出了这口气。”

    “那阿嫂可要当心,小心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两个人都在互相憋着气,亓玉转身去了海棠房间见她,看她脸色逐渐好了一点,便有些心安,又拿着药碗喂了起来。

    亓玉唤来人拿走药碗,又亲自为她擦脸,一旁的下人看了说,夫人对海棠姐姐可真好。

    “海棠她跟了我那么久,对我那么好,这些我都记得。”

    海棠醒来是某天半夜,整个人都僵在床上动弹不得,只得环顾四周,发现是自己的房间。

    她一次次被盐水浇醒,身上的疼痛感如万蚁噬心般涌来,她不知道是谁把她带走的,这就像一场噩梦,她被逼问她的主子究竟是谁,各种刑具,件件带血。她晕了又醒,醒了又晕,直到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海棠是十岁的时候成为孤儿的,之前跟亓玉说家里的情况全都是匡她的,她在废墟里缩成一团,小脸涂得酸黑,仿佛和废墟融为一体。连年战乱,生灵涂炭,她当她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的时候,有人救了她。

    是一个声音很好听的男人,带着面具看不清脸,他身后跟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发现了她,说爹,这里还有一个人。

    “爹,我想要个姐姐陪我玩。”

    “那就带回去吧。”

    她就被那个小男孩牵着带了回去,他信誓旦旦地跟她说,以后,她不会再被抛弃了。

    海棠就这样长到十四岁,起初小男孩总是开开心心地跟她一起玩,后来逐渐开始整日整日的闷在书房里学习,他的父亲似乎对他很严格,什么事都要按规定去做,看到他一个人晚上在被窝里面偷偷地哭,想起他总是因为和自己玩挨骂受罚,便觉得过意不去。

    看着带她回来的男孩逐渐由活泼开朗变得沉默寡言,她觉得是自己的错,就在某个夜晚悄悄溜走了。

    没曾想刚刚出了院子就被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碰到,海棠猛的一惊,看到他撒腿就想跑,却被一把捂住了嘴。

    “你想不想为少爷分忧。”

    海棠点点头,那人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满意地跟她说了现在想起她仍觉得后悔的话。

    “你的任务就是接近亓府的小姐,获取他们的信任,到时候,我自有妙计。”

    她当时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是为了少爷好,便没有多想就答应了,只是她之前没有做过什么活,总是乱糟糟地出岔子,正当她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的时候,亓玉的一句话唤醒了她。

    “没关系,我又不会怪你。”

    她见过太多的恶了,偶尔的善良她觉得难能可贵,可她终究是别人的人,她在其中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一步踏错,迎接她的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好在四小姐是通情达理的,对她也好,甚至是推心置腹,每每这次,她总觉得自己是不配的,便私下里记住她的喜好,让她也过得顺心。

    可是命运偏爱捉弄人,圣旨下小姐嫁入亓王府时,她想四小姐不受恩宠,定不会被选中,她还暗暗放了心,却没怎料到亓家居然干这偷梁换柱的事,让四小姐顶了这事。

    海棠也心疼亓玉,小小年纪便要应付这些事情,活在尔虞我诈之中,亓玉待她越好,她心里的愧疚就越多一分,当她知道亓王家要对付亓玉的时候,她几乎就是下意识地想要保护她。

    现在躺在屋里,看着火急火燎跑来的亓玉,海棠觉得后悔。

    “小姐,您何必把我救回来呢,海棠贱命一条,死了便死了。”

    “不许胡说。”亓玉抹去她脸上的泪,“你是我的人,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小姐……”

    “你大病初愈,不要说得过多,万事都等你好了再讲。”亓玉帮她掖了被子,如那晚她回来帮亓玉掖得一样,“我还等你来帮我梳妆呢,旁人梳得全没有你好。”

    “乖,多睡一会。”亓玉轻轻拍着她,像是小时候妈妈哄她一样。

    屋外传来脚步声,有人敲了门,海棠看着亓玉出去的背影,觉得自己没有白活,好歹还有一个人在惦着她。

    等亓玉赶到大殿,看到所有人都在时,才知自己似乎来得有些晚了,除了亓朗久病初愈站着之外,所有人都跪在地上等着什么。

    亓玉也赶忙跪下,看到一个人戴着面具从正门而入,穿着一身盔甲,手持一柄长剑,杀气腾腾地走了进来,亓玉微微抬眼去看,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留一张嘴在外面,她早听说亓王将军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不论上场杀敌还是入朝见天子,从来都是一副面具。

    想来这便是亓王将军。

    亓王将军入了座,让所有人都起身落座,亓朗显得兴奋,迫不及待地要拜见父亲,反观一旁的亓钰却不然,吊着一张脸站在一旁,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听闻吾儿近日身体已经恢复康健,而且还已经娶妻?”

    “是,谢父亲挂念,自前几年一病不起,终日卧床,深觉愧对父亲养育之恩,后幸得母亲寻得良医医治,才得以痊愈。”

    “哦?”亓将军看了一眼坐在边上的亓夫人,满脸笑着说,“有劳夫人费心了。”

    “至于娶妻,是皇上的意思,”亓朗顿了顿,“娶了亓家大小姐为妻,在吾卧床阶段,衣不解带侍奉于吾,吾自当感激不尽。”

    “亓礼既是你妻子,便须得担起这份责任。”亓夫人在旁边说着,“自然,你弟弟也帮了不少忙,是吧?”

    亓将军看了亓钰一眼,开口问他:

    “吾不在府这段时日,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回父亲,无事发生,儿谨记父亲教诲,每日寅时起床,不论晴雨,日日练功,未曾懈怠。”

    “好。”

    “你们兄弟,谁跟我去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