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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寇湄好像喜欢我!

    “你做得好啊,今天光打赏都有七八十美金!”

    演出结束,陈生用力握住佟富明的手,兴奋地说道。

    “别跟我扯这些,按照约定的钱呢?”

    佟富明问道,他已在金山耽搁了一周,再晚就要错过新生报道的时间。

    “没问题!”

    陈生倒也爽快,从下属手中取来一百元的美钞。

    要知道当时美钞是可以兑换黄金的,这笔钱可真是不少。

    “除了答应你的五十块钱辛苦费,我再多付给你五十,就当交个朋友。”

    陈生这句话倒有点梁山好汉朱贵的义气。

    虽然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买卖,却敞开大门,乐于结交各路豪杰。

    “谢谢大哥,请受小弟一拜!”

    佟富明学着《水浒传》的口吻,还真就双手抱拳,半跪在地上。

    陈生哈哈大笑,将佟富明扶了起来。

    “大哥日后若落了难,还要小弟在朝廷相救啊!”

    他捋了捋胡子,说了句不明所以的话。

    寇湄在这个时候走到陈生跟前,先屈膝行了一礼,随后问道:“堂主,我能送富明去火车站吗?”

    “你要送就送罢。不过不用担心,我肯定派人保护富明兄弟的安全!”

    两人于是登上了马车,伴随一声清脆的鞭响,朝着市中心的火车站飞奔而去。

    寇湄斜坐在软垫,似乎有种若有若无的愁容。

    马车越过小坡,轻微颠簸了一下,她顺势靠在佟富明的肩膀。

    “您这是做什么?”

    即使隔了一层轻薄的纱衣,佟富明依旧能感受到寇湄肌肤散发出的热气。

    “我们距离太近了,陈生知道会骂你的。”

    佟富明说完向旁边移了移,他可不想节外生枝,再出什么意外。

    谁知寇湄一把抱住佟富明的手臂。

    “这个距离刚好,我有话要跟你说。”

    “那你讲吧,”佟富明双手握拳,没碰寇湄的一丝一毫。

    “你第一天见我时说的话,我一直放在心里,”寇湄的语速很慢,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好像下了极大的决心。

    “你问我要不要一起逃离,我当时拒绝了你。”

    寇湄说道此处停了一下,然后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佟富明。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不会说谎,所有想法都写在脸上……那么我就实话实说,无论你去哪里,我能跟着一起吗?”

    佟富明苦笑,“你可知道我是谁?”

    “唱戏的戏子吧,”寇湄说道,语气却不太确定。

    “非也,”临近告别,佟富明索性不藏着掖着。

    “我是世袭的从三品阿达哈哈番,清廷公派来的留学生!”

    话音未落,黑暗的夜空中袭来一道闪电,寇湄没有坐稳,跌了下去。

    闪电映出一张极其难看的脸庞。

    “怎么会这样?”

    寇湄喃喃自语。

    “怎么会这样?”

    她的声音在发颤。

    “现在是不是恨透我了?”

    佟富明问道。

    “我……”

    寇湄张开嘴,却好像忘了说话,如金鱼般一张一合。

    “若有什么想说的,有什么想骂的,就都说出来吧。”

    又是一道闪电,映出两张难看的面庞。

    佟富明和寇湄相处的时间虽短,却足够他摸清楚寇湄的秉性。

    他知道寇湄讨厌清廷,也知道寇湄接触的,是一个虚假的世界。

    由于陈生的保护,她身边所有人都在伪装,都给千疮百孔的自己缝上了好看的面具。

    他们一边憨态可掬地问好,一边热情洋溢地关心起这位少女饮食起居。个个好似圣人一般,完美得不存在任何缺点。

    如同那天寇湄和佟富明去的广式饭馆。

    别看他辛勤营业到凌晨,对寇湄更是客气。他实则是用饭店做伪装,好当拉皮条的中间客。

    寇湄不曾见过老板的另外一面,那是因为每当别人误会她是风尘女子时,都被老板臭骂一顿挡了回去。

    直到那天来了腰间别枪的洋人,老板才原形毕露,被吓破了胆,不知跑去哪个阴暗角落瑟瑟发抖。

    这些话远比佟富明刚刚讲的难听,可他也懂得自己绝对不能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自个儿成全自个儿而已。

    “我还以为你是山东来的老乡,没想到是鞑清的官员。”

    寇湄缓过神来,惨然一笑。

    “你要明白,自由从来不是跟着某个人,一起去某个‘自由’的地方。”佟富明不愿看寇湄的眼睛,将脸侧向窗外。

    “母亲临死前告诉我。她一生最自由的时光,就是和父亲一起骑上战马,向黄河对面的敌军发起冲锋。”

    “那是同治七年的故事罢。”

    寇湄点了点头。

    “母亲说那年黄河发了大水,父亲因此惨死在军中。”

    马车外下起雨来,滴滴答答打在窗户。

    佟富明考过科举,对本朝的事情如数家珍。

    他大致猜出了寇湄十七八岁人生的前半段,可话到嘴边,又怎么说得出?

    他也开始后悔,后悔自己给自己找了个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将事实说了出来。

    这哪里是替寇湄着想,实则不想增添“累赘”罢了。

    既然自己不是什么完人,又哪能对寇湄指指点点,妄加评论呢?

    过了许久,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整个路面犹如汪洋大海,火车站的点点灯光像海上的孤岛。

    “当年的黄河,应该也落得这么大的雨罢。”

    佟富明打开车门,临了说了一句。

    “我没有见过。但母亲说那雨将之前数十年没下的量全部补齐。整个大地泥泞不堪,父亲的骏马陷入水坑,没逃过敌军的追击。”

    “算了,”佟富明握住马车车厢的门把手,不知是说十八年前的雨还是今朝的事,“过去的人终将过去,但你作为有希望的下一代,人生才刚刚开始。”

    “等一下!”

    寇湄突然起身,挡住即将关闭的车门。

    “我买了去纽约的票,我们一起走!”

    她没管马车车夫的提醒,跳下马车握住佟富明的手。

    “你说的没错,我要自己选择自己的幸福。而我的选择,就是跟你一起走!”

    就像那天吃宵夜的场景一样,寇湄拉着没比她高多少的青年,在夜晚嘈杂的火车站里一路狂奔。

    两人于最后时刻,跳上了去纽约的列车。

    伴随一声汽笛,好像永远离开了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