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黑云欲压城

    就在一个时辰前，一只信鸽落在宫殿的屋檐上，在料峭的秋寒中不住聒噪。

    凌霜军的信鸽有严格的规定，若是报喜，便用白鸽传信；若是报忧便用灰鸽，颜色越深消息越坏。

    这次的鸽子，通体漆黑。

    几乎在望见信鸽的一瞬间，阿宁就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不，不要是山东，绝不可以是山东。

    自从凌霜尊主定都洛阳以来，山东一直都是他统治最薄弱的地方，隆尧朝廷的龙吟军，陈虎的虎林军，还有各种数不清的农民军、土匪流寇势力犬牙交错。

    过去一年，趁着凌霜军主力远征西南，陈虎的虎林军在此地扩张，在龙吟军和虎林军的双重打击下，凌霜军在山东的统治岌岌可危，接连丢失几处城池，几乎要威胁到中原重镇彭城（今江苏徐州）。

    彭城一旦有失，中原门户大开；虎林军在中原流窜多年，在他们的配合下，龙吟军势必长驱直入，到时候凌霜军在中原的统治将会瞬间崩溃。

    凌霜尊主没有怠慢，于数月前选派了他手下最得力的将军之一庞乾化，并从各地抽调精锐，组成了两万军队，交给庞将军，命他东征，力求荡平山东全境；如若不然，至少也要重挫虎林军，破坏他们和龙吟军的联系，解除对彭城的威胁。

    自从庞将军率军东征起，阿宁每日都盼着捷报早来。然而等来的不是白羽，而是今天屋檐上这只聒噪的黑翅。

    黑色的羽毛，黑色的噩耗。

    阿宁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这封信来自山东。凌霜军大败，主将庞乾元重伤，不治而亡。

    信里表示，凌霜军在山东虎狼谷遭到了虎林军的伏击。本来凭借着新得的那批火器，凌霜军本来已经反杀，本可以一举剿灭虎林军，消灭陈虎这个缠斗多年的老对手——如果没有龙吟军的话。

    凌霜军在虎狼谷杀红了眼，以至于庞乾元把后备军都压了上去，想着能毕其功于一役。这才给了龙吟军可乘之机。

    龙吟军消灭了凌霜军的斥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插到了凌霜军的两侧，对虎狼谷里忙着清剿虎林军溃兵的凌霜军突然发动猛攻。

    混战之中，庞乾元被流弹击中；凌霜军因此陷入混乱，被迫扔下大批军械，仓皇撤退。

    事后，庞乾元的副将彭展枭聚拢残部，清点人数。彭展枭在信中说，虎狼谷战死的士兵也许只有几千，但军队溃败之后，难免四散而逃。山东民风彪悍，遇见落单的凌霜军士兵绝不会手软。因此最后，两万大军只剩下一万一千，随后重伤不治者又有几百，其中就有主将庞乾元；除此之外，受伤无法继续战斗的，又有几百人。

    这些损失，和凌霜军的全部军力比起来，固然不算什么。可凌霜军还要分批驻扎中原，西北和西南，这些地界并不太平，农民军和仍然效忠朝廷的散兵游勇不时侵扰州县，不得不派兵镇守。

    这样一来，主上能派出的富裕兵力，实际上也就只有这两万余人。这次，一下损失了将近一半。如果剩下的一万军队也折戟山东……

    阿宁想起这座宫殿原先的主人，想起他最后的下场:

    高高的刑台，沸腾的铁锅，一位体态臃肿的王爷被剥光衣服，扔进冒着热气的沸水里，发出一声声绝望的哀嚎。在他周围，一双双血红的眼睛紧盯着，嘴角流下涎水。在火光的映衬下森森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