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璞玉沉泥淖
袁屹的请求把唐璟龙从回忆里拉回现实。面对袁屹那酣畅淋漓的复仇计划，唐璟龙却不知怎么回答：就像苏天波说的一样，豺狼当道，安问狐狸？
那个孙家小姐有错吗？她本来就是个傻子，从来没有人教过她是非对错，她又怎么能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或许在她的认知里，世界本来就是围着她转的，衙门本来就是自己任意进出，嬉戏玩耍的场所，在她看来，有人不让她这样，才是错；
孙家小姐的父母有错吗？有错，错在不该为一己之私扰乱衙门，坏人前程。可仔细想想，他们的本意似乎又很简单，他们只是想给女儿找碗饭吃，找个婆家，只有当他们的利己心被权力无限放大，才有了伤害他人的机会……
那么，是谁给了他们这样的权力？是谁给了一个半痴半傻的人权利，让她可以任意进出衙门，把官府当做她家的后花园？是谁给了一对老夫妻权利，让他们可以任意在衙门闹事，挖心剔骨羞辱一个朝廷的官吏？是谁给了他们权利，可以决定一个朝廷官吏的升迁去留？
是谁？
唐璟龙知道答案，那不是哪一个人，甚至不是哪一群人，那是一代代一朝朝，数不清杀不尽灭不完的一类人，这些人在一起组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九州万方牢牢困在网里，任何不服从这张网的，都会被这张网活活勒死……
见唐璟龙久久不语，丁怀古长叹一声，强颜欢笑：
“唐督师，就要到了；这一趟我从濡须到钱塘，一路辗转六百里地，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把阿璞的大作带给了一位真正忧心国事之人。我的承诺，终于实现了”
“丁先生义薄云天！”袁屹说罢拱手，“请受我一拜！”
“不敢不敢——袁将军折煞我了……”丁怀古说着，眼里含着泪，“我这点苦，跟奚璞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奚璞一生怀才不遇，现在终于遇到了真正赏识他的人，老实说，我替他高兴！等下见到唐督师，他该欣喜若狂了吧……”
“丁先生放心！”苏天波朗声说道，“唐督师早就对我们说过，对奚先生要以国士之礼相待！”
“这是自然！”唐璟龙听懂了苏天波的提示，端正身子，朗声道，“先委屈奚先生在我幕府暂居，随我处理几次公事，积攒些声望；待到时机成熟，便举荐奚先生去都察院、大理寺任职，日后不可限量！至于丁先生，你为我荐此大才，我定不忘你的大功，他日也得披一身官袍！”
“哎呀——我替阿璞谢过督师了……”丁怀古一边笑着，一边泪水夺眶而出。
不多时到了奚璞所在的村子。五人舍舟就岸，袁屹和傅长缨举着灯火，由丁怀古引着向奚家老宅走去。唐璟龙提醒自己，不要再沉湎过去了，等下要见这位旷世奇才，绝对不能哭丧着脸。唐璟龙强迫自己，想一想最近的局势，准备一下等下见面后的话语。
近日的朝廷里，由于他移军安庆，朝野议论纷纷，有说他坐镇长江威慑北方的，也有说他主动挑衅引来祸患的，甚至还有人编童瑶暗示他有异心的……为了阻止自己有所作为，这些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陈虎那边，他派了余升，把自己的口信和关心带去，算时间，这两天余升和陈虎也该见面了；
让唐璟龙感到迷惑的是中原：虎狼谷大败后，凌霜尊主似乎慌了神，先是让自己的大将陆乘渊坐镇太原，接着又派了另一员大将沐长嬴率领本就少的精锐，南下对抗大西军。
唐璟龙知道，凌霜朝廷在中原的统治并不稳固，由于各地官吏横征暴敛，各种反对势力从未真正停息。如今大军新败，滞留山东，本来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凌霜尊主竟赫然下令，把自己最得力的两名悍将都调离中央，难道他不怕中原大乱吗？、
这样想着，远远看见黑沉沉几处宅院，却没有一点灯火。
“奇怪，平日里这个时辰，阿璞都是没有睡的，今个怎么歇那么早？”
“奚先生想必是思念怀古。”苏天波道，“故而早早入梦，想着与你梦中相会呢。”
一句话说得丁怀古莞尔失笑，他走到门前，大声喊道：
“杏月！杏月！快开门，我是丁怀古，我回来了！”
喊了半晌，仍不见声响。丁怀古从袁屹手里接过灯火，凑到门口。伸手去推时，门竟然开了。
进得院落，只见里屋的门紧闭着，一股诡异的腐臭味迎面扑来。丁怀古僵在原地，手里的灯火掉到地上，袁屹赶忙拾起。片刻后，丁怀古飞也似地冲向里屋，大门被他撞开，发出沉闷的声响。
唐璟龙四人连忙赶上。进得屋内，那股腥臊的腐臭愈发浓烈。唐璟龙依稀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身，借着灯火，唐璟龙看见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眼窝和腮部深陷，嘴巴长大，干瘪的舌头耷拉在外面；他趴在地上，双腿一前一后摆出爬行的姿势；一只干瘪的手向前伸着，袖子上的衣服有被啃咬的痕迹。
傅长缨扒下一根头发，放在男人的鼻子上。
纹丝不动。
在尸体的旁边，丁怀古像一具被暴雨打湿的纸鸢，干瘪地摊在地上，双手不住地颤抖，两只眼睛仿佛干枯的古井，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尸体。半晌，他的嘴里喃喃说道：
“怎么……怎么就没了……你怎么就这么没了……”
忽然，他扑倒在地，蹒跚地爬到尸体旁边，抓起尸体不住地摇晃：
“不——不，阿璞，阿璞你没有死，你没有死对不对！你一定在逗我玩，像小时候一样逗我玩是不是？你告诉我是不是！”
不知多少遍重复后，丁怀古忽然保住那具尸体，歇斯底里地嚎叫起来：
“你醒过来啊阿璞！你知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我还为你挨了打，你怎么能这样没了？！你醒过来，醒过来听我说，我把唐督师带来了，天下的大英雄唐璟龙，他要让你做军师，他要你辅佐他光复大明！你那么多年的壮志终于能实现了，你醒过来啊阿璞……”
那个孙家小姐有错吗？她本来就是个傻子，从来没有人教过她是非对错，她又怎么能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或许在她的认知里，世界本来就是围着她转的，衙门本来就是自己任意进出，嬉戏玩耍的场所，在她看来，有人不让她这样，才是错；
孙家小姐的父母有错吗？有错，错在不该为一己之私扰乱衙门，坏人前程。可仔细想想，他们的本意似乎又很简单，他们只是想给女儿找碗饭吃，找个婆家，只有当他们的利己心被权力无限放大，才有了伤害他人的机会……
那么，是谁给了他们这样的权力？是谁给了一个半痴半傻的人权利，让她可以任意进出衙门，把官府当做她家的后花园？是谁给了一对老夫妻权利，让他们可以任意在衙门闹事，挖心剔骨羞辱一个朝廷的官吏？是谁给了他们权利，可以决定一个朝廷官吏的升迁去留？
是谁？
唐璟龙知道答案，那不是哪一个人，甚至不是哪一群人，那是一代代一朝朝，数不清杀不尽灭不完的一类人，这些人在一起组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九州万方牢牢困在网里，任何不服从这张网的，都会被这张网活活勒死……
见唐璟龙久久不语，丁怀古长叹一声，强颜欢笑：
“唐督师，就要到了；这一趟我从濡须到钱塘，一路辗转六百里地，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把阿璞的大作带给了一位真正忧心国事之人。我的承诺，终于实现了”
“丁先生义薄云天！”袁屹说罢拱手，“请受我一拜！”
“不敢不敢——袁将军折煞我了……”丁怀古说着，眼里含着泪，“我这点苦，跟奚璞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奚璞一生怀才不遇，现在终于遇到了真正赏识他的人，老实说，我替他高兴！等下见到唐督师，他该欣喜若狂了吧……”
“丁先生放心！”苏天波朗声说道，“唐督师早就对我们说过，对奚先生要以国士之礼相待！”
“这是自然！”唐璟龙听懂了苏天波的提示，端正身子，朗声道，“先委屈奚先生在我幕府暂居，随我处理几次公事，积攒些声望；待到时机成熟，便举荐奚先生去都察院、大理寺任职，日后不可限量！至于丁先生，你为我荐此大才，我定不忘你的大功，他日也得披一身官袍！”
“哎呀——我替阿璞谢过督师了……”丁怀古一边笑着，一边泪水夺眶而出。
不多时到了奚璞所在的村子。五人舍舟就岸，袁屹和傅长缨举着灯火，由丁怀古引着向奚家老宅走去。唐璟龙提醒自己，不要再沉湎过去了，等下要见这位旷世奇才，绝对不能哭丧着脸。唐璟龙强迫自己，想一想最近的局势，准备一下等下见面后的话语。
近日的朝廷里，由于他移军安庆，朝野议论纷纷，有说他坐镇长江威慑北方的，也有说他主动挑衅引来祸患的，甚至还有人编童瑶暗示他有异心的……为了阻止自己有所作为，这些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陈虎那边，他派了余升，把自己的口信和关心带去，算时间，这两天余升和陈虎也该见面了；
让唐璟龙感到迷惑的是中原：虎狼谷大败后，凌霜尊主似乎慌了神，先是让自己的大将陆乘渊坐镇太原，接着又派了另一员大将沐长嬴率领本就少的精锐，南下对抗大西军。
唐璟龙知道，凌霜朝廷在中原的统治并不稳固，由于各地官吏横征暴敛，各种反对势力从未真正停息。如今大军新败，滞留山东，本来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凌霜尊主竟赫然下令，把自己最得力的两名悍将都调离中央，难道他不怕中原大乱吗？、
这样想着，远远看见黑沉沉几处宅院，却没有一点灯火。
“奇怪，平日里这个时辰，阿璞都是没有睡的，今个怎么歇那么早？”
“奚先生想必是思念怀古。”苏天波道，“故而早早入梦，想着与你梦中相会呢。”
一句话说得丁怀古莞尔失笑，他走到门前，大声喊道：
“杏月！杏月！快开门，我是丁怀古，我回来了！”
喊了半晌，仍不见声响。丁怀古从袁屹手里接过灯火，凑到门口。伸手去推时，门竟然开了。
进得院落，只见里屋的门紧闭着，一股诡异的腐臭味迎面扑来。丁怀古僵在原地，手里的灯火掉到地上，袁屹赶忙拾起。片刻后，丁怀古飞也似地冲向里屋，大门被他撞开，发出沉闷的声响。
唐璟龙四人连忙赶上。进得屋内，那股腥臊的腐臭愈发浓烈。唐璟龙依稀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身，借着灯火，唐璟龙看见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眼窝和腮部深陷，嘴巴长大，干瘪的舌头耷拉在外面；他趴在地上，双腿一前一后摆出爬行的姿势；一只干瘪的手向前伸着，袖子上的衣服有被啃咬的痕迹。
傅长缨扒下一根头发，放在男人的鼻子上。
纹丝不动。
在尸体的旁边，丁怀古像一具被暴雨打湿的纸鸢，干瘪地摊在地上，双手不住地颤抖，两只眼睛仿佛干枯的古井，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尸体。半晌，他的嘴里喃喃说道：
“怎么……怎么就没了……你怎么就这么没了……”
忽然，他扑倒在地，蹒跚地爬到尸体旁边，抓起尸体不住地摇晃：
“不——不，阿璞，阿璞你没有死，你没有死对不对！你一定在逗我玩，像小时候一样逗我玩是不是？你告诉我是不是！”
不知多少遍重复后，丁怀古忽然保住那具尸体，歇斯底里地嚎叫起来：
“你醒过来啊阿璞！你知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我还为你挨了打，你怎么能这样没了？！你醒过来，醒过来听我说，我把唐督师带来了，天下的大英雄唐璟龙，他要让你做军师，他要你辅佐他光复大明！你那么多年的壮志终于能实现了，你醒过来啊阿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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