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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谈笑如寻常

    许之徽交代完任务后,便率众赶往紫宸外与敌人拼杀了。

    阿宁也欲前往助阵,许之徽坚决阻止,给出的理由是阿宁不以武艺见长,倘若去了非但能帮的忙不多,反而要紫翎卫分出人手保护他。

    许之徽让阿宁去凝雨阁避险,阿宁说自己放不下心,坚决要留在飘玉楼看局势如何。许之徽无奈,只能让他安心留在飘玉楼,嘱咐待命的紫翎卫们,务必守护好阿宁。

    之后,阿宁便一直在飘玉楼上观战,直到刚刚被许之徽的豌豆打断。

    想到许之徽指挥紫翎卫时的从容,阿宁对她的不满也逐渐消退了:

    “许将军刚刚不是还在率众与叛军厮杀吗?怎么这会儿又回到飘玉楼了?”

    “我刚刚说了,回来请阿郎吃豆啊。”

    “你——”

    “阿郎别恼——叛军已入外城,通道狭隘,正面抵挡已不划算。忽而我回到飘玉楼,居高指挥姊妹们与叛军周旋。”

    “什么?”阿宁刚刚放松的心情再次紧绷,“叛军已入外城?”

    旁边围着的众紫翎卫们闻言一阵骚动。许之徽一只手捧着那袋豆子,另一只手高举,示意众人安静,语气淡然道:

    “阿郎收收下巴,莫砸了脚面。主上可喜欢阿郎这双嫩脚呢……”

    “……”阿宁涨红了脸,拼命忍住脏话,“将军如此气定神闲,想必对平叛成竹在胸了?”

    “自然。”许之徽这两个字回得干脆,“这伙贼子声势造得乱哄哄的,不过一群乌合之众!”

    阿宁低头望去,狰狞的火把在紫宸外城里不断蔓延,沉重的脚步声铿锵作响。凌霜尊主崇尚暗色,故而紫宸内一向不点明火,而只燃烧南海鲛泪制成的特殊蜡烛,烛火呈蓝色。

    今夜,是紫宸数年以来第一次有黄色的灯火出现,仿佛一把把刀子,撕开了这座禁城一贯的幽暗。

    这样一群人,真的像许之徽说的那样,仅仅是一群乌合之众吗?

    仿佛看穿了阿宁的心思,许之徽继续说道:

    “阿郎不知,自古以来,凡在都城作乱者,最重要的就是先占领武库,夺取铠甲兵刃。这样既能武装自己,也能削弱对手。可阿郎和众姊妹刚刚都在楼上看了,这帮人自从肇事起,可曾去西北攻占武库?”

    “好像……没有……”

    “就是没有!”许之徽目光炯炯,“这帮人在城外乱哄哄闹了一会,便不顾一切地攻城了,连武库都不知道攻占,足以证明他们的谋反计划不周!乌合之众,何足挂齿!”

    见周围的几位紫翎卫面露喜色,许之徽把那袋豆子按在腰间,继续说道:

    “适才我与姊妹们在城外与叛军周旋,发现他们披甲者甚少,大多数只身着布衣!他们之所以能进入外城,并非是打败了我们,仅仅是因为刚刚有内鬼接应!不过这样也好,我和姊妹们正好借机,把他们的内应尽数诛杀!来人,把内鬼的首级扔上来!”

    两名紫翎卫应声上前,把七颗鲜血淋漓的脑袋扔在地上。

    不对。阿宁仔细辨认后,并没有发现刚刚引诱自己的那名紫翎卫的首级。也就是说,内鬼并没有像许之徽所说的那样尽数诛杀,现在紫宸里仍然有叛军的内应!

    阿宁正欲开口,抬头时却猛然迎上许之徽那锥子一样的目光。阿宁一时愣神,他隐约觉得许之徽是想对自己说什么,却猜不透她想说的究竟是何事。

    正在阿宁愣住的片刻,许之徽突然收起了刚刚的戏谑,朗声说道:

    “姊妹们——目下叛军虽入外城,但内鬼已除,他们耳目尽费,已成瓮中之鳖!刚刚我已经命人去请杜相了,此刻杜相此刻想必已经调兵遣将,我们何不关门打狗,在杜相到来之前就把这伙叛贼剿灭呢!到时候也让杜相看看我们的厉害,让他知道知道,主上最得力的肱骨除了他,还有我们紫翎卫的姊妹,省得他总想着让我们出宫嫁人!”

    在场的紫翎卫们爆发出一阵大笑,有人附和着:

    “对,到时候我不求别的,只求主上把杜相赐我一夜……”

    “对对对,杜相如此俊美,也算我一个!”

    “你们这帮小浪蹄子,想把杜相榨干吗……”

    又是一阵哄笑。许之徽待众人笑罢,从容道:

    “姊妹们,光说不练可不算巾帼英雄!刚才我已命姊妹们在外城布下天罗地网,据险而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在场的姊妹们,有没有人愿意加入她们?”

    经过刚刚许之徽的一番话,在场众人纷纷踌躇满志,争先恐后。

    许之徽一手按着装豆的袋子,一手指指点点,转眼间便挑选好了二十名武艺更好的紫翎卫,分成五组,给她们各自指明了埋伏地点,临走时还一人给她们喂了一颗豆子:

    “好好打!打完了我请你们吃得可比豆子强百倍!”

    紫翎卫们谈笑而去,许之徽命又剩下三十人去楼下暂作休憩。

    阿宁在旁边一直想说头颅的事,许之徽的嘴巴却总不闲着,一句赶着一句,始终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众人各自散去,飘玉楼的顶层只剩下阿宁和许之徽两人。阿宁赶忙上前说道:

    “许将军!刚刚的头颅有蹊跷,里面没有我在凝雨阁见到……”

    “啪!”的一声,许之徽手里那袋豆子突然落在地上,噼里啪啦地在地上弹跳着,翻滚着。

    阿宁猛然愣住了。因为他看到,在许之徽的腰间,在刚刚她用袋子遮住的地方,露出一块深深的伤口,一股股黑色的液体从那里不住冒着,刹那间爬满了许之徽腿上的铠甲。

    “许将军——”

    “噤声!”

    许之徽压低声音呵斥道。幽暗的烛光下,阿宁只见许之徽脸色惨白如蜡,五官狰狞地挤成一团。

    在阿宁惊愕的瞬间,她猛地用手捂住伤口,手上青筋暴起。她咬着牙,仰起头,强装出戏谑的语气叫道:

    “阿郎弄洒了我的豆子,可要赔我!”

    楼下爆发出一阵哄笑。

    喊完这句话,许之徽脸上早已汗流如雨。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身子像一座沉重的塔,直挺挺地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