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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梦

    “才一百一十二分?”楚蒋粗略的改完了数学卷子,略有惊讶地问道。

    “这不是初二没认真学嘛。”岳兮无力趴在桌子上,嘟囔道。

    “二次函数的题错了一半,每每问题解析式也没化出来……”楚蒋将失分最严重的一块区域挑出来说道,“这样吧,你几何学得好吗?函数这块要重新带你过一遍,我先把几何压轴的解题思路教给你。”

    “我几何还行吧。”岳兮畏畏缩缩地回答道。

    “可以,那我们来看倒二这题。”楚蒋把卷子翻到背面指着题目说道,“他叫我们求最大值,还在这边挂了个二次函数,那么基本就可以排除将军饮马、胡不归这种纯几何的方法了,看着这幅图我们就要想到设元求函数解析式。”

    “嗯。”

    “这两个三角形平行,可以看出是相似,且它们和二次函数有交点,由交点向x轴作垂,我们可以用等面积……”

    快速地把思路过了一遍。

    “哦——,一开始不是说不讲有关函数的题吗……”岳兮听了之后,想要嘴硬几句,安慰自己这不是自己的错。

    “但他在倒二,这也是近几年来题型的融合吧,融合之后思维量不会太大了。”楚蒋一句话便把岳兮到嘴的话噎了回去。

    楚蒋控制着话语,让其不太伤人,却又可以警醒这位少女,毕竟曾经稳居一百三的人因为变故掉到一百一十多,换谁都会强行为自己的无力作解释吧。

    再次扫了一眼卷子,剩下的都是错的基本都是二次函数的题目了,填空几何压轴也不知道是不是蒙对的,楚蒋折起卷子问道:“暑假尘耀都教了你哪些内容?”

    “额……物理力学压轴,提前教了电学,提前教了化学……还有英语阅读?”

    “你期末考的成绩呢?”

    “……”

    聊了五六分钟后,楚蒋叹了一口气,“你真有个好哥哥,把这烂摊子留给我。”

    “今天下午你先写学校的作业,我要针对你的性格制定一下计划。”

    “啊,我的性格需要你一个下午的时间制定?”岳兮感觉楚蒋刚刚在侮辱自己,略有恼怒的反问道。

    “你的性格真要我仔细思考一下,你被那件事影响,又被尘耀的性格带一下,现在成绩上不去,干着急又急于求成,心高气傲的你简单的题看一眼就填上了答案,然后就错了,难的题又硬要死磕,时间观略有欠缺……”

    几句话下来,岳兮被堵得哑口无言,哥哥之前说得对,他观察别人细致入微到了很可怕的地步,分析推理能力也强到了极点,现在他冷静分析的样子,与自己和他一起出去玩时沉默寡言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等到楚蒋讲完后,岳兮才回过神来,忐忑地回了一句,“我……我确实有点急躁。”

    “明明第一次教我,为什么对我这么了解?”岳兮尽力将情绪稳定下来,好奇询问道。

    “早上你写卷子,我说我要睡觉时,我就开始观察了。”

    “啊?就这样干干看了两个小时?”

    “差不多吧,反正也没事干。”

    “变态!”岳兮心中毛毛的,第一次没法控制地对除尘耀以外的男生爆了一句粗口,一个正处于青春期少女被盯了整整两个小时,就算去掉楚蒋累了休息的时间,至少也有一个小时,还有自从这家伙来了之后,一天之内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自己脸上被迫布满红霞,他总是可以在合适的时机谈到尘耀,来逗自己。

    但不得不说,岳兮心中暖意四溢,流向了身体冰冷的各处。

    楚蒋到现在为止,可以让其如此认真对待的人,除了亲人之外,就只剩自己和哥哥了吧,毕竟我们三个都经历过类似的遭遇。

    …………

    “小楚啊——,又要麻烦你了,我已经通知过你爸了。”

    “没事,岳……岳姐。”正在炒菜的楚蒋顿了一下,还是叫出了岳姨希望自己叫出的称呼。

    水汽蒸腾,即使客厅有空调,厨房依旧闷热一片,炒菜的声音带着诱人的香气在空气中肆意弥漫,催人心中浮想翩翩,期待着接下来厨师端来的美味佳肴。

    “诶呀——,打工真累,那老头已经不要我了,今天好不容易想回去搬点有用的东西变卖才发现房子都被没收了”唉声叹气的尘耀打开房门,背部微微弓着,仿佛其上拥有一座厚实的大山。

    “啊——,我闻到了楚蒋特制饭菜的味道。”这种状态还未维持几秒钟,便被厨房中那催人陶醉的香气打破,一声不明所以的呻吟从重新充满精气神的尘耀口中传出。

    “哥哥!”见到尘耀回来,百无聊赖的岳兮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奔向站在玄关的尘耀。

    饭后,楚蒋靠在沙发上看了看时间,本想告辞,可却被尘耀严肃的神情所牵制住。

    见到楚蒋向自己投下了视线,尘耀双手交叉,胳膊肘抵住茶几,背脊微微下弯,使自己充满压迫感,“楚蒋,你难道也对岳兮有意思。”

    “别——”楚蒋刚想劝尘耀别玩了,结果又是一句沉闷的声音传入耳中。

    “那这样的话我们就是竞争对手了——”这句话的尾音拉得特别长,切换成低沉暗哑的声线,烘托出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哈!”岳兮暴躁的捂住尘耀的嘴巴,自己本来只是分享这件事,是感叹一下世界上居然还有比哥哥还变态的人,可谁料到自己这蠢哥哥要玩这么花。

    “唉,岳姨那我先回去了。”楚蒋叹了一口气,起身向岳姨告别。

    “看看,小楚的称呼都变了,但是小耀我看好你哟!”话落,岳姨秉承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精神,把声音压得偏小又让在坐的各位全部听到,还故意抹着眼睛,继续添油加醋道,“我们家岳岳有出息了!”

    “妈!”岳兮蹦跶到了岳姨所处的沙发,捂住了岳姨的嘴巴。

    同时,尘耀也扑到了楚蒋身上哀嚎道:“楚蒋,你第一次教学就盯了岳兮看了两个小时,还亏我把你当兄弟,你真是狼心狗肺啊!真是人面兽心啊!真是居心叵测啊……”

    楚蒋手抵住尘耀的额头,将其缓缓推至下腰部分,拖着沉重的步伐移动到了玄关。

    待到尘耀吐不出新成语,乖乖闭嘴后,楚蒋拉住门把手,难道带着关怀智障的表情说道:“我还不想去蹲局子。”

    话落,楚蒋快速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哥哥,你怎么一下子这样!”待到屋中事态平息,脸上已经红的不能再红的岳兮嗔怪道。

    “我这一周看楚蒋特别没精神,但看到他现在这样我也放心了。”尘耀靠在玄关墙壁上解释道,“我觉得接下来他会把自己越封越死……话说我之前说过的我们校的沈璃,现在近距离接触发现她真的和楚蒋很像……”

    黯淡无光的天空仿若被一层幽暗的天鹅绒幕布裹挟,夜空中无一颗星星迸发出璀璨的光芒,夏天中特有的灼热也被隐去了大半,路上行人同上午不同,大多为中年人拖着劳累的身体,在微弱的路灯光芒下步履艰辛的行走,疲惫尽显与暗沉的天空相衬。

    速度和路人相似,楚蒋一段路程走出了两倍的时间,抵达了自己家的小区,在暮色的勾勒下,可以隐约看清这片小区是几十年前建成的,每一栋楼连密码锁都没有,树木伸展的枝条间隙也未有固态,肆意生长,焕发着暗暗生机,可这种生机在夜色的笼罩下如同蚂蚁一般微弱。

    走过树木成群的小道,在漆黑一片的阶梯上行走,楚蒋熟练地掏出钥匙,戳入孔中,旋转打开。

    “回来了,这样挺好的,多和同学玩玩。”一道沉着的男性嗓音带着温和的韵味传入了踏进玄关的楚蒋耳中。

    “嗯,我先去洗了。”楚蒋微微颔首,声音平淡无波。

    …………

    瘫在床上,短发之上残留着滴滴水渍,光着臂膀躺在床铺之上,右臂抵住额头,捂住了半闭的眼帘,“唉——”

    长叹一声,空调未开,身上剔透的水珠滚落至蓝色床单之上,荡开了圈圈涟漪,就这样楚蒋仅仅披着单薄的毛毯沉沉睡去。

    身上肌肉放松,右臂滑下跌落在被单之上,思绪在大脑神经的各处遨游,梦境由纯白的幕布转换为模糊的画面:这是间幼儿园的班级,白花花的墙壁之上贴着孩子们的涂鸦,其边上窗帘拉起,避免刺目的阳光打搅了这些孩子们的美梦。

    可总有些小孩不睡觉,趴在床上窃窃私语。

    “哎,楚蒋你爸爸是干嘛的?”此时,一位踢开被子的小男孩,看着自己侧面床上的瘦弱男孩,打开了话匣子。

    “对呀,对呀!我爸是经商的,一到假期就带我去玩。”另一位男孩附和道。

    “我爸是老师,每天要求我努力认字,真烦……”话罢,又有几位男孩或女孩加入了讨论。

    可在每个孩子眉飞色舞地吹嘘着自己父亲怎么怎么棒,怎么怎么强时,楚蒋却迟迟不说话。

    提出这个话题的男生看到了楚蒋的异样,面露奇怪地问道:“楚蒋,你怎么不说话呀。”

    “啊,我不知道……我爸妈是做什么的。”楚蒋被这么一问,显得十分手足无措,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啊,哪有孩子不知道自己父母做什么的呀。”一直看着楚蒋的男生,笑了笑继续问道,“小楚是不是没妈妈呀,我都没看见她来接你。”

    “没有!我知道……我……我爸是警察专门抓坏人的,我妈……她是……是……”瘦弱男孩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明显让人觉得这是临场编出来的。

    “哎哎,之前看见你爸爸来接你的时候,浑身都脏,你爸不会是捡垃圾的吧。”率先提出话题的男生继续问道,语气中明显带着一些幸灾乐祸。

    “哎,对呀对呀!”其他几名男孩或女孩仔细想了想也连声附和道。

    “你妈妈没来,不会是因为这个吧!”另外几名调皮的孩子声音越来越大,看着瘦弱男孩吃瘪的样子,嘴角逐渐挂上了笑意。

    “你不会也和你爸爸一起捡过垃圾吧!”

    一双双或好奇,或惊诧,或厌恶的目光从四处射来,上翘的嘴角,鄙夷的神情,以及那个不断拉扯、闭合的声带,周围一切开始扭曲,人们微笑像小丑的嘴角,更加滑稽;人们的神情像老旧的相片,更加模糊;人们拉扯着的声带像无可捕捉的噪音,更加嘈杂。

    “啊——!”瘦弱男孩捂耳尖叫起来,老师闻声起身赶来。

    “呯!”突然,视野所及之处像是被泼了浓墨重彩的颜料一般,红得更红、黄的更黄、白的更白。

    所有事物全部定格,一切的表情瞬间消失,周围的一切开始土崩瓦解、开始支离破碎,世界分裂成一片片涂抹着扭曲色彩的油画的镜片,叮叮当当的掉到了漆黑无比的深渊之中,黑暗侵袭着、吞噬着、扩张着,化为薄薄的轻纱,轻轻包裹在蜷缩着的瘦弱男孩身上,一切开始下坠,哽咽着、抽泣着、哭泣着。

    最终掉进了广阔无垠的大海,轻薄的人体缓缓被海水推起,漂浮在波浪时常起伏的蔚蓝海面之上,沙鸥翔集、锦鳞游泳,欲要颓落的夕日,照耀着海面波光粼粼,宛若幻境。

    男孩逐渐变为少年,一位面部模模糊糊脸上有明显刀疤的中年人带着柔和的微笑,少年拉起。

    此时,他缓缓张口说话,嘴里好像含着水,吐字含糊地说道:“好小子,叔叔没法继续吓你了,希望除了梦杏那老家伙,今后还有人陪你,比如……那小女孩。”

    “呼!呼!呼呼——”清晨的阳光照耀在楚蒋坚实的身躯之上,呼吸不规律地急促起来,身上冷汗直冒,寒毛根根竖起。

    果然,没过几分钟,一声低沉地叫喊贯彻楚蒋的房间,久久不散。

    “这!呼——,呼——,这……这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