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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陶家有女初长成

    陶小叶上高一的时候,有一天上早自习捧着一本《易经》看,不知不觉班主任走到跟前,出其不意地没收了她的书说:“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她跟在老师后面,斜穿过教室中间的空地,踏上学校唯一条主干道,经过两排教室来到西侧老师办公室,办公室很是简陋,只有办公桌、书架和一张单人床,正中生着蜂窝煤炉子,炉子上面蹲着药锅。楚老师个子很高,脸色苍白得有些病态,人长得很是英俊,言谈举止总是一派斯文。办公桌上有半尺高的大部头,他似乎身体不大好,在教室朗读课文时总是来回走动,他从陶小叶身边走过时她总就能闻到淡淡的药味,这种味道在教室中飘来飘去,使她对这位儒雅、博学的老师充满敬意。老师坐在油漆脱落的木椅上,说:“陶小叶,不是老师说你,这玩意你能看得懂吗?”见她不吭气又说:“明年就要高考了!老师都替你着急,听你的同桌小莉说你会算命,有这回事吗?”

    陶小叶眼睛一亮,点头道:“老师您需要我替您算一下吗?”

    老师好笑的看着她,心平气和地说:“一个人的命运要靠自己把握,这种宿命论的东西早该扔进垃圾筐了。”

    “可有些东西是有规律可循的,比如性格、习惯、身体状况、还有为人处事的方式决定着一个人未来的命运,还有人的言谈举止,某些习惯动作可以反观一个人以前的处境和生存状况。”

    老师有气无力地看着她,说:“你真是不可救药,那你不妨算算自己的命运,如果你现在不好好学习考不上大学,你一生都在这个小地方扑腾,日复一日地过这种刻板日子,你愿意这样过一辈子吗?”

    见她不吭气又说:“这本《易经》先放到我这儿,等你毕业了我再还给你。”陶小叶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一个声音对她说:老师快不行了。

    陶小叶从老师办公室出来上课声响了,同学们在教室前的空地上、操场上拍皮球、踢沙包、跳皮筋,只有同桌陶小莉在教室等她,见她一脸不悦问:“挨老师训了吧?你在家随便怎么玩都可以,在学校里还是规矩一点的好!”

    “不是这么回事,我是为咱们老师伤心呢!你看他上课时总是捂着肚子,脸色苍白,我刚才去他办公室,蜂窝煤炉子上在熬中药,再近距离看他的面相、气色,我觉得他要是再不住院的话,怕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这话你给我说说也就罢了!千万不要让别的同学知道,否则他们非把你赶出教室,你没看咱们体育老师,身体壮得像头牛,冬天穿背心、短裤在操场上锻炼身体,说不行就不行了。像我们隔壁的张大妈,整天药不离口,走路像‘飘’一样,现在还活着,凡事很难说的。”

    “女人柔弱,有一点小病就像天大的灾难,她们能很好的防微杜渐才能得以长寿;男人刚强,真正到药不离口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我相信我的判断,老师他恐怕……”

    周围聚了好多同学问:“陶小叶,你说楚老师怎么了?”

    陶小叶三缄其口。半个月后的一天,楚老师掖下夹着讲义走进教室,同学们起立,老师弯下腰去,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老师,老师今天穿了件淡绿色棉袄,罩着一件蓝色中山装,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他依旧用左手按着腹部用清亮的声音说:“今天我给大家讲《出师表》。”正说着整个人慢慢地滑了下去,“咚”的一声倒在讲台上,同学们一下子拥了过去大喊:“老师、老师!您醒醒!”

    陶小叶和陶小莉跑到校长办公室汇报了情况,校长叫了几个人将楚老师送到就近的医院。一切都平静下来,同学们都不理陶小叶,因为他们从陶小莉口中得知她的预言,大家都说她的嘴有毒,说啥应啥,简直就是一张乌鸦嘴!

    一个星期以后老师去世了,他的儿子也就是美院毕业的高材生楚汉文拿来陶小叶那本《周易》说:“我爸临终前让我将这本书还给你,他说你有独特的洞察力,这对你来说不知是福是祸,让你只做到心里明白就行,不要到处张扬。”

    “谢谢你的好意。”

    “明年夏天我给你画一张像如何?”

    “当然好了。”

    “到时候见!”说着他就告辞了,楚汉文要比他父亲矮半头,身体却比他父亲壮实,身着黑色大雪袍,背着公文包,在皑皑白雪中越走越远。

    第二年夏天,到楚汉文约定的时间,陶小叶去镇上美容美发店将半长不短的头发烫成螺丝状,回到家把母亲吓得够呛,她说:“小叶你疯了?把头发烫成这个怪样子,活像一个鸟窝。”

    “妈!我知道你嫌我乱花钱,其实也没花多少,过一阵子楚老师的儿子要给我画像,你说我不收拾一下行吗?”

    母亲问清了原由便张罗着给她到镇上买裙子和花衫衣,过两天终于等到楚汉文来了,他从包里取出颜料支起画夹让陶小叶坐在葡萄架前。此时,她的烫发已经长到齐肩,配上粉红底色黑斜纹上衣,衬着葡萄架上鲜嫩的绿叶还真有几分韵味。楚汉文的画技很好,整幅画看上去漂亮、诗意许多,眸子是黑白分明的忧郁,廋削的瓜子脸和上翘的嘴角有几分洋气和不驯,整幅画色彩绚丽、格调冷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神秘气氛,楚汉文说:“这张不行,你的表情太严肃,再来一张吧。”说着就要毁掉,被父亲陶然抢救下来一叠声的说:“好得很!撕了太可惜了,给我吧!”

    陶小叶看到楚汉文,就想起他父亲的死,心中难免伤心,怎么也笑不出来。楚汉文只好给她讲一个笑话,他说:““昨天,我在城里乘公交车,上车后有两个空位子,我直接坐其中一个空位。我后面上来一位小姐,她并不急着坐,而是从包中取出餐巾纸将座位擦了又擦,刚坐下不久,不小心放了一个屁,旁边一位男士自言自语地说:‘我靠,真讲卫生呐!刚擦完又吹。’”陶小叶一家人哄堂大笑,陶小叶也忍不住露出雪白的牙齿,奶奶笑得直咳嗽,连最后一颗门牙也笑得不知去向,父母害怕卡到她嗓子眼里满地找门牙。这样以来,楚汉文的作品成功的完成了,他放下笔喊陶小叶过来,说:“这幅画叫做《天使的微笑》,你看怎么样?”

    “我那配?”

    “怎么不配?你的笑容明朗、纯净,比有些人的假笑、奸笑、皮笑肉不笑好上一千倍!”

    “是吗,可我觉得自己有时候更像一个女巫,说什么应什么,比如……”

    “好了,不要扫大家的兴致,刚才伯父收起来的那张画我也取好名字了,叫《神秘的诅咒》索性两幅画我都拿走吧!裱好,镶在镜框中再给你拿回来。”

    两人回头看奶奶,她的门牙还没找到,大家又笑了一会儿,陶小叶出门送楚汉文回省城。送到路口他说:“我虽然不信命运之说,可也有兴趣见识一下你的神算,你能看到我的未来吗?”

    “你随意写一个字,我给你看看。”楚汉文从包中取出电话本,撕下来一张,信笔写了一个“泓”字,陶小叶看后说:“三年后你会开一个画展,将来会是一个知名画家,财运和事业都很好。”

    “如果你所预言的事有一件能够实现,到时候我再来找你。”

    “云中寺的主持让我十八岁以前不要卖弄技艺,可我已经两次违禁,还是针对你们父子。”

    楚汉文好长时间没吭声,过了一会儿说:“快高考了,你真得有所收敛,用功读书吧!希望有一天我会在省城某所的高校遇到你。”

    “但愿!”他上了中巴车后,陶小叶回家看刘媒婆领着一个当兵的年轻人去陶小莉家,第二天才知道她和湖西村的程晓彬相亲

    高考过后,陶小叶这天在家休息,小莉过来找她玩,她伸出手讨教道:“小叶,给我看看手相。”

    陶小叶像模像样地拉着她的手边看边说:“你的生命线很长,估计活个八九十岁不成问题。”

    “那可要把我的儿女愁惨了!他们会说这个老妖精怎么还不死呢!”

    陶小叶笑着继续说:“你的爱情线的分枝比较多,可能要经历不少波折。”

    “这个很好玩,你再给我看看我的财运怎么样?会不会从天上掉一个大馅饼正好砸到我的脑门上?”

    “这我可说不准,不过你性格活泼开朗,又很会讨人家的欢心,将来肯定会左右逢源好运多多。”

    “是吗?”

    “是。你最近最好不要出门。”

    “为什么?”

    “最近多为雷雨天气,出去恐有不测。”

    “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刚才还说我生命线很长,现在又说……陶小叶,你改了吧!我和又你没什么过节你咒我干什么?”

    陶小叶皱着眉头说:“是呀,只要你躲过这次以后就顺了。”

    “我才不信呢!”说着生气地走开了。

    陶小叶对着她的背影说:“不信也好,不要对你造成心理压力才好!”

    陶小莉回家后将看手相的事情说给母亲,母亲道:“呸!呸!呸!快别说了,她那张乌鸦嘴呀,你还是小心为妙!这阵子好生在家里呆着。”

    “程晓彬这两天回家探亲,我想约他出来。”

    “女儿家要稳重一些,你约他一次就掉一次身价,那些男孩子呀,可不喜欢容易得到的小姑娘。再说他长年在外地,你这样花枝招展的约他出来,他嘴上不说,怕心里还是有所顾忌的。”

    “怎么会?”

    “你这样人家会想:这个小莉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这么上赶子找我!”

    “妈妈,你多世故呀!他真要这么想说明他脑子有问题不配得到我!好赖也在外面混了那么长时间,脑子还这么不开化。”母亲被她惹笑了,下厨房准备饭菜。

    第二天小莉吃过晚饭出了门,沿途欣赏着湖畔新建的厂房、住宅楼,它们像雨后竹林一样显出潇洒、飘逸的神采,麦地一天变少,后山的云中寺也成了新开发的旅游景点,沙石路变成柏油马路,十分种一趟通往省城的中巴,远远望去河西村的大瓦房已经变成两层齐刷刷的小洋楼,贴着白瓷砖,镶着茶色大玻璃每家每户都有高墙大院,院中有杨树、槐树、香椿树,这样以来,陶家村既不失村镇原有的风貌,又有几分山城的韵味,尤其湖东村一排排仿古住宅,清一色的青砖、黄瓦、朱门,喜气洋洋的对联贴在门前屋后,院内有小小的鸡舍、花圃,最好玩的是自家的小狗雪儿,竟然天天吃肉包子和炒鸡蛋,每次她出家门都要身前身后的跟着。

    来之前她和程晓彬通过电话,说是在湖畔等他,她从侧面的台阶下去,坐在石头上看斜阳下湖畔的金柳闪着绿油油的光芒。湖水清澈见底,湖水中有几尾小鱼儿来回穿梭,不远处有人在洗衣服。小莉等呀等还不见程晓彬来,她终于失去了耐心起身欲走,听到摩托车的声响,抬头看正是要等的人,他穿着便装更显精神,小莉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红着脸小声道:“让人家好等!”

    “对不起,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复员的战友。”

    小莉又坐在湖畔石头上,不吭声。天慢慢暗了下来,山下的风很急,像是要变天的样子。程晓彬在她身边找了一个干净的石头坐下,说:“本来有些话媒人说可能更好,可咱俩的事我不想让中间人介入,我还是跟你说了吧。”此时,隐隐的有雷声轰鸣,像是从山外传来,继尔乌云压境,风更紧了,小莉压了压长裙,问:“什么事?”

    “我觉得咱俩不合适,如果别人要问,你就说是你不愿意我,我身上的缺点真的很多,配不上你。”

    “什么话?”小莉从石头上弹了起来,凭空一声闷雷,大片、大片的雨点砸了下来,她大声道:“谢谢,那我就没必要和你浪费时间了。”说着要走,程晓彬拉住说:“现在电闪雷鸣的,又下着暴雨,在这树下等一会儿吧。”

    陶小莉挣脱开来说:“拉拉扯扯地做什么?”她忽然想起陶小叶的话,听话地留在树下躲雨,暴雨下得酣畅淋漓,有小股泥水从山坡上流进湖中,湖水慢慢地变得浑浊,慢慢地溢出湖面,淹没了他们的脚踝,她忽然听到一声惨叫,雪儿被雷电击中,在杨树下应声倒地,小莉大喊:“雪儿!”说着要跑过去看个究竟,被程晓彬拉住:“危险!你看山洪马上瀑发了!”

    她淌着泪说:“你管我作什么?我看今天晚上是逃不掉了,与其等会儿让洪水淹死,不如让雷电劈死算了,那样反倒干净!”

    “什么话,蝼蚁尚且偷生,你倒好死来死去的说个没完!”程晓彬义正辞严容不得她寻死觅活,她忽然想起陶小叶的话,又恢复了生的勇气,心想:也许初恋永远是不成功的,这一切如果都是命中注定的话,为什么要伤心呢?不如想想如何自救吧!

    水已经漫过膝盖,情况十分危急,这时,程晓彬挂在腰间的手机响了,陶小莉暗想,或许命不该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