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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种地

    想法和现实之间的距离有多远呢?很多时候都是难以确定的。

    但是终究有一件事儿是能确定的,那就是每向前走一步,离目标就会近一点儿。

    现在对于赵天阳来说,真的把辞职种地这件事从想法变为现实,第一步怎么走他都不知道。

    关于种地,他的印象只是停留在爷爷把种子埋到土里,把化肥撒到地里,然后就是秋天的收获了,再多的无非就是书本上学到的“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之类的。所有能想得到的困难,他相信自己都能够克服,可问题是现在并不能够预想到全部的困难。

    当他试探着把自己的打算和父母商量的时候,第一个问题也就出现了。父亲赵强先表态说:“瞎捣鼓啥?连我都没种过地,还轮到你种地了,你会干啥啊?”

    这还真是出乎赵天阳的意料了,他本以为又会是像往常一样,母亲这关比较难过,而父亲还是一副顺其自然、不大干涉的样子呢。

    赵天阳当然不会轻易放弃,他据理力争的说:“不会我可以学啊,这么多年你也看出来了,我不是念书的料,说不定就恰好会种地呢?”

    母亲当然也是意料之中的反对,她从更加现实的角度说:“种地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种地不像上班,按时的发工资,付出能够及时的有回报,种地很可能辛辛苦苦的种一年,不定什么灾害等着呢,到时候就是所有的辛苦全白费了。”

    “那要这么想就啥都不能干了。再有灾害,几千年传下来也得有人种地啊。”赵天阳反驳着,他现在的情绪似乎并不是想要把事情商量出来一个结果,而是要让父母接受自己的决定。

    “你没经历过,根本就不知道种地有多辛苦。”母亲继续说:“就连你爷爷种地,你也没看到最受累的时候。”

    “我也不可能还跟从前爷爷时候那样光种地啊,我要干就是要做现代化的种植。”赵天阳很想把他最近几天的一些想法都和父母说一说,希望能够得到他们的支持:“前些天,我不是跟领导出去检查吗?很多乡镇都在做科技农业……”

    “我不管什么现代化,古代化,别人谁爱种谁就种,总之你就是不行。”父亲这边给出了最终的结论,话题似乎已经没有了探讨的余地,这让赵天阳沮丧的说不出话。

    随后,父亲又接着说:“再说了,你这在县里上班不是挺好的吗?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按月开工资。再熬几年,要是能转个正式的,这多有保障啊?”

    “我感觉我不适合干这样的工作,根本就找不到自己的价值。”

    “什么价值不价值的,价值能值多少钱啊?人最重要的就是活着,就是在社会上立足。不想办法活下去,其他的都是白搭。你爸我们俩这半辈子就是给人修车,你说这有啥价值啊?我们现在最大的价值不就是把你给养活大了吗?”

    赵天阳还想说点什么,他觉得母亲的说法并不能让他信服,但是又没有合适的词来表达自己心里的那种感受。前几天李振华说的“人活着要有目标”对他触动很大,但是怎么才能用“目标”的说法来说服父母呢?其实他们活的也并非没有目标啊,只是人与人之间对价值的认可不同,所以就有了不同的目标吧。

    人生那么漫长,不做点有价值的事儿,一天天的该怎么过啊?这或许是赵天阳现在的想法,但是他自己也还没有理顺。

    没有做通父母的工作,这让他又迷茫起来,生活似乎又在把他逼回原点:不要有自己的想法,就按着别人安排好的一切去做吧。

    现在他不只是厌烦了工作,也开始不愿意回家了,不能实现思想上的交流,家也就成了一个吃饭住宿的旅馆。

    接下来的很多天,赵天阳都不再回家吃饭,他想尽量少的时间在家里。父母以为他是工作忙,再加上他们俩的店里本就忙,所以一直也没在意。直到接到了赵天阳表舅的电话,也就是帮他们联系到车队工作的人,他说车队那边联系说赵天阳因为喝酒耽误工作,被扣了一个月的绩效工资,而且警告再有下次直接辞退。

    这回轮到父母意外了,直到这时候他们才发现赵天阳已经很多天没有准时回家了,每天都是很晚的时候到家直接回屋睡觉。

    可是,对于这样的情况,他们也实在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做的就是一直等着他回来,当面沟通一回。他们已经意识到,孩子确实是长大了,不可能再用小时候的管教方式去约束他了。

    这一次的沟通持续了很长时间,从开始的时候赵天阳的不参与,到他“嗯”“啊”的承认错误,又到他声泪俱下的陈述父母这么多年对自己的安排,直到最后,一家人达成了一个约定:赵天阳好好上班,保住工作,其他的事情都随他自己愿意,父母尽量不再干涉。

    这一天,赵天阳一直哭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尽管算是争取到了父母的默许,但是对他来说,事情现在连刚开始都还算不上,他需要找到一个能够商量着把事情推进下去的人。

    反复的考虑之后,他又想到了马丽。在他看来,马丽是一个敢想敢干的人,能够有办法打开局面。更重要的是,或许马丽知道他要打算干一番事业的时候,还能继续和他做朋友呢。无论怎么说,他现在都是需要马丽这样的人。

    他为自己的想法而激动不已,甚至畅想了自己爱情事业双丰收的景象。为此,他花费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反复的修改,才编辑好了一条自己满意的信息,思考再三,才鼓足勇气把信息发了出去。

    没想到的是,马丽很快就打过电话来。

    看着马丽打来的电话,他一瞬间有些兴奋起来,为了马丽能够因此而原谅自己感到兴奋。稍微的迟疑了那么几秒钟,他才按下了接听键,而且接通之前,他还特意的清了清嗓子,准备好和马丽仔细的沟通一下。

    “赵天阳,我都没想到,你不但不靠谱,反而还没出息。你怎么是这么没出息的一个人啊,都什么年代了,还要回家去种地。你不会是个神经病吧,你回家种地非要拉上我干嘛?我不是说不要联系我了吗?我现在再正式的告诉你一遍,以后请你不要再联系我了。”说完这些,还没等他说一个字,那边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赵天阳的情绪似乎一时间难以完成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也或者是转变的过了头,转过了三百六十度,于是好像还保持着刚才的兴奋劲儿,他不禁笑了出来,心里想着:她一定是误会了我的意思了,或者就是我把信息的内容写错了……

    他又拿自己的手机看了一遍刚才发给马丽的信息,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那肯定是她误解了。

    于是他又写了一条信息:马丽你误解我的意思了吧,我不是说要回家种地,我是想要在土地上创业,实现我的价值。

    信息发出去了,比刚才更为迅速的得到了反馈——自动回复的红色感叹号。

    直到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赵天阳才从马丽那一通疾风骤雨的电话中反应过来。如果不是有聊天记录作证,他似乎都记不清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或者事情到底有没有真实的发生过。

    他又把事情重新理顺了一遍,甚至是一直想到了春节时候和朋友们的聚会,如何的结实了马丽。回想完了,虽然仍旧没有个头绪,却让他想起了沈君聪。

    本来是他们两个人商量着要做的事情,却把他给忘了。于情于理都是不应该的,更何况也实实在在的需要他的支持呢。

    屡屡的碰壁,并没有让他放弃,反而激发了他战斗的欲望,想到的办法就立刻去执行。

    和沈君聪的沟通,应该是最近一段时间最让他感觉心里畅快的事情了。他们不但很快的商定了从种植西红柿开始干,而且还明确了具体的分工,由赵天阳先找好一块田地,然后找途径弄一些建设方案的基本资料,并且负责前期的张罗实施,沈君聪的主要职责是搜集整理一下关于西红柿和其他作物种植的资料。另外,对于出资方面的分配则是由沈君聪多承担一些,赵天阳只需要承担能力以内的就可以,超出的部分都由沈君聪负责。除了这些,沈君聪还承诺会在大四下学期开始实习的时候也全面的加入进来。

    有人有钱有目标,只要再有一块地就可以开始大干一场了。

    这种热情让他浑身上下都舒畅通透了,仿佛是重感冒痊愈一样,自从因为消防证的事情马丽提出分手之后的浑浑噩噩一扫而光。他像是顿悟了一般对自己说:目标就是坚持做有价值的事情,终究也会有人理解。

    赵天阳从他自身的实践经验提出,要努力的去做成一个可以不断发展扩大的现代化农业事业,而不能弄成靠出苦力挣钱的事情,并且还要争取做成县里的示范项目,那样就能够获得政府的扶持了。

    沈君聪从管理学的专业角度对这一项颇具建设性的意见给予了高度评价,认为可以要在浇水、施肥、测温、播种、收获和管理等各方面都做成标准的项目。

    如此的思想一致,让他们也相信未来的前途一片大好。

    现在,土地成了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关于地的事情,赵天阳当然需要去找爷爷想办法,但是也还需要获得父母的支持。

    于是,他第三次向父母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一次不再是一种试探,也不再是意气用事,而是带着一个经过思考的初步计划。尽管父母对于孩子一门心思想要种地仍然不理解,但是之前也已经答应过允许他在不耽误上班的情况下自己做一些事情,最主要的是他不再是凭空一说。

    事已至此,父母也就答应了他的要求,一起去找爷爷商量地的事情。

    大孙子想要做的事情,爷爷自然是大力支持的,更何况村里面有那么多的田地都荒废着,跟谁家借一块用用自然是不在话下。爷爷听明了来意之后,当即表态,这事儿容易的很。

    不过还是刘丽芬想的周到,借块地种一年两年的没问题,可如果真像赵天阳打算的那样,想要长期的盖大棚经营起来,还是要找个靠谱的人家,最好还要签上一个租用的合同,确保十年八年的,能够稳定的使用。免得哪天大棚干的好了,人家再往回收地或者涨租金就麻烦了。很明显,尽管她不愿意让儿子回家种地,但是既然要干,也是乐于能够干好。

    这样相当于白给钱的事情当然是容易谈成的,赵老爷子很快就找到了一块适合的地。说起来,在家家户户种地的时候,这块地也曾是大家公认的好地呢,正处在田间一条土道跟河流的交汇位置,用水和交通都十分的方便。而这条河正是给河下村定名的那条河,村子里祖祖辈辈的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是受过这河水的哺育。只是最近这些年,种地的越来越少了,主家也把这块地扔了荒。其实,对于庄稼人眼中的这块宝地,扔荒也是十分的不忍心,只不过地里的产出实在是对不起一年到头的辛苦了。

    对于赵天阳租地这件事,很快在村子里传播开了。关于土地已经太久没有新的消息了,即便是以前那些让人麻木的假消息都已经很久没有了。所以,村子出现了一阵议论,大家都说老赵家的儿子在县里听到了风声,土地要开发了。

    和赵家老院子一墙之隔的邻居三叔郭老汉特意跑到了家里去问赵老爷子,得到了否定的答复之后,又一本正经的叮嘱说:“咱们两家左邻右舍的住了这么多年了,有了好消息可不能瞒我啊。”赵老爷子干笑着说:“真要有这好事,肯定也轮我到你,我们家早就把全村所有的地都给承包下来了,何至于就弄那么一亩三分地。”

    这么明显的道理传播开了,也总算让村里人都失望的平静了。

    不过,也还有另一件事情真的让人挠头。

    一个晚上,天完全黑了之后,赵强两口子刚忙完一天的活回到家里,村头刘三儿的媳妇就敲响了他们的家门。

    进到屋里,刘三儿媳妇不由分说,先把手里提着的两瓶酒放到了客厅的桌子上。刘丽芬对此颇感诧异,连忙问道:“他三婶,这是啥意思呀?”

    “嗐,你看自打你们搬到这楼房里,我就还没来过呢。今天过来这还是特意找你们家老爷子问的门牌号呢。”

    “是呢,你看就在这镇上,过来过去的也没说来家里坐会儿。”

    “也知道你们忙,平时也净不在家,我这不也是看你们修车店关门了才过来的。这不,头回来,咋也不能空着手不,给你们那两瓶酒喝,可别嫌。”

    “来就来呗,拿东西可真是用不着。”刘丽芬嘴里说着,赶忙让她坐下说话,心里也在猜测着她的来意。

    一番家常的闲聊之后,刘三儿媳妇说明了来意,原来她儿子刘刚因为成绩不好,中考结束了只能去读职高,她想让赵天阳帮忙疏通疏通关系,把孩子送进普通高中,为的是将来好考大学。

    刘丽芬明白了她的来意,第一反应就是这事儿子根本办不了,但是她的心思很快转了一下,委婉的表示只能让天阳尽力的帮忙问问,但是不一定有把握。

    对于这样的答复,刘三儿媳妇已经满意了。临走的时候,又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红包,说是麻烦孩子托人办事难免要请客吃饭,先拿点钱用着,后面需要多少她再送来。

    刘丽芬坚持没有拿那个红包,那两瓶酒倒是半推半就的收下了。

    刘三儿媳妇走后,赵强想不通的问刘丽芬:“为啥要答应这事呢,这不是自找麻烦吗?等阳阳回来咋跟他说啊?”

    刘丽芬倒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她告诉赵强说:“都是救急救难的好事,就让阳阳尽量的想办法给找人问问,如果实在不行,还可以找他表舅再想办法。”

    “那你这到底图个啥呢?不会就是为了那两瓶酒吧?”赵强仍然不解。

    “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刘丽芬喝了一口水,才说出了自己转念之后的想法:“我当然也知道这事儿不好办,我这不也是想利用这件事帮孩子增加一点成就感吗?让他感觉现在的工作还是有价值的。”

    赵强这才恍然大悟的点头。

    可怜天下父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