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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左脚仁义,右脚道德

    一阵烤肉的香气弥漫开来。

    “咕咚~”

    灰老鼠耸动着红鼻子,黑色米粒的眼珠里透露出饥饿。

    褚泰强行压抑着老鼠对食物的本能渴望,粗犷的声音再度响起:“圣子!”

    他虽然不明白圣子临时在脚底划几道伤口的意义,但清楚现在是自己表现的时候,“这个我会啊!”

    灰老鼠扭着屁股来到顾晏安的脚下。

    一道绿莹莹的光泽从油亮的灰毛朝着他的伤口飘去,新鲜的伤口迅速结痂、脱落,最后形成和左脚相差无几的黑色刺青。

    绿光离体后,灰老鼠的精神萎靡了几分,脑袋也耷拉了下去。

    “你不早说?”顾晏安嘴唇惨白,压低着声音。

    鬼知道他刚才究竟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把油灯凑到伤口旁灼烧?

    自己可没有字母方面的癖好啊!

    嗷~疼!

    “您也没问啊…”

    褚泰粗犷声调里夹杂着几分委屈,“我在老鼠身体藏的这份灵力,本来是打算在您刮完字后,给您疗伤的…”

    “呼~”

    顾晏安吐了一口浊气。

    他穿上靴袜,强忍着疼痛在地上来回摩擦走动,降低被查案人发现脚底刺青有差异的可能性。

    大脑飞速运转,不断迸发思维的火光,思考着一会儿该如何去合理地解释脚底的文字,以及如何将水搅浑、觅得出一线生机。

    少焉。

    踏踏、踏踏!

    顾晏安抬起眼皮紧紧盯着封闭的幽黑铁门。

    外面隐隐传来繁杂的脚步声,他的心脏也随之“扑通、扑通”地迅速跳动着。

    “呼~”

    他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心跳,避免一会儿露出破绽。

    褚泰操控的灰老鼠已经撅着屁股钻回了墙角的洞里,瞪着黑米一般的眼睛,同样紧张地望着那扇铁门。

    蓦地。

    一道苍老而尽显谄媚的声音,隔着铁门小声地传了进来:

    “苏大人、宋仙子、沈秀才,我已经向几名观内弟子核实过了,确如两位特使所言——”

    “顾晏安脚底确实有疑似刺青的痕迹,极有可能就是道德魔宗圣子派入我观的卧底,据传此獠派遣的卧底脚底都纹上了‘道德’二字!”

    苍老声音的语气里除了义愤填膺,还有几分委屈:“劫贡宝一事必定是那群道德余孽策划的,竟然妄想栽赃到我信寿观头上,阴险至极啊!”

    “嗯!”

    沉稳的男声不置可否:“看看吧!”

    紧接着。

    咔咔、咔咔!

    粗重锁链紧贴着摩擦的声音震响。

    “嘎吱”一声,幽黑铁门裂开一道缝隙。

    久违的光芒突兀地从外面涌了进来,扑到顾晏安的眼皮上,让他一时间有些眼眸失神。

    簌簌~簌簌!

    一阵金属碰撞声冲入耳畔。

    目光迷离间。

    顾晏安隐约瞥见,除了神色谄媚的老执事与看守弟子外,还有两男一女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名身着兽头铠甲、披着墨色披风的壮硕男人。

    伟岸的身形遮挡住了透进来的阳光,古铜的皮肤,犹如雕塑一般的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

    锐利的眼睛带着审视的神色,盯着顾晏安默不作声。

    然而。

    此时的顾晏安却将目光落在了他身旁,那名穿着白纱宫裙的女子身上。

    一袭月白色的宫裙,遮不住玲珑浮凸的窈窕身姿,腰肢纤细如蜂,天鹅般的脖颈白而修长。

    容貌清冷俏丽,肤如白腻玉脂,宛若碧潭的清幽眸子带着几分好奇与他对视。

    二人的目光交汇间。

    顾晏安看似毫无侵略性、但却处处显露出侵略性的复杂眸子,令涉世未深的清修仙子雪肤微微泛红,只得略显慌乱地偏过头去。

    避其锋芒。

    向来只能分清正直与龌龊两种目光的她,对这种既正直又龌龊的目光,毫无招架之力!

    雪白俏脸上渐渐升起的红霞,暴露了清冷外表下不谙人事的心思。

    ‘嗯,还真像褚泰说的那样,看面相就是一个讲理的人!’

    顾晏安暗暗点头。

    绝对不是因为这姑娘长得好看!

    旁边。

    本就在偷看仙子娇颜的信寿观弟子,见到仙子俏脸染上的红霞,顿时惊为天人。

    心脏更是“砰、砰”地跳个不停,既惊艳于红霞升腾,又忍不住嫉妒起能让仙子心泛涟漪的犯罪嫌疑人。

    ‘难道长得好看真的那么重要?’

    忽然间。

    佝偻着腰、满脸谄媚的灰袍胖老头小眼睛一眯,一巴掌重重地拍在看守弟子的脸上。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将他瞬间打回了现实。

    “怎么回事?不是嘱咐你们要时常打扫、检查吗?”

    灰袍胖道人指着地上的碎石屑和角落里的老鼠洞,“看看,老鼠都把这里当家了!”

    弟子捂着涨红的脸颊,反驳的话语落到嘴边,却变成了:“弟子知错!”

    “一会儿自己去领三百鞭子!”

    胖道人冷冷说着。

    旋即又满脸堆笑,朝眼前的三人解释道:“其实我们观内平日里纪律严明、作风优良,只是有时候弟子愚钝,还望诸位大人海涵!”

    “虽然此乃贵观之事,我本不该干预!”

    宫裙女子红唇微启,斟酌着语气为那名弟子求情:“但…清扫失职不过小事,王执事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吧?”

    “宋姑娘所言甚是!”

    儒雅书生轻轻点头,借圣人之言表明自己的立场:“《荀子·富国》云:‘不教而诛,则刑繁而邪不胜!’不妨先口头训斥一番,以观后效!”

    “老朽受教了!”

    王执事神色恭敬地躬身说罢,转身时又恶狠狠地瞪了那名弟子一眼,“这次就算了,下次若再犯,便不是三百鞭子了!”

    “是!”那名弟子连忙低头说道。

    “哼!”

    王执事冷哼一声,不动声色地前挪几步,用脚把石屑尽数踢到了角落里。

    旋即。

    他继续曲着腰杆,朝三人保持着谄媚的笑容。

    踏、踏!

    铠甲男人走近顾晏安的身前,语气平淡地发问:“你就是顾晏安?”

    “是!敢问这位大人,我为何会在这里?”

    顾晏安保持着不卑不亢的姿态,神色炯炯地迎上男人的目光。

    露怯,便会败北!

    他自重伤后便一直昏睡不醒,关于自己被泼脏水的事情,还是昏睡状态下从旁人口中听到的。

    因此在外人视角里,他什么都不知道!

    此时提出问题不仅合理,而且一会儿辩解关于脚底的刺青时,毫无知情的人设还能增加可信度。

    “我叫苏彦武,乃是黑羽军统领,同时也是负责调查此次贡宝被劫案的人!”

    苏彦武并没有刻意表现出强势的审讯态度,神色平静地解释道:

    “那两名幸存的金庭使者举报,你不仅参与了抢劫金庭贡宝一事,还是道德魔宗余孽派来的卧底!”

    “什么?”

    顾晏安神色大惊。

    噌!

    他的身形当即窜起,利用身体的迅速移动让人看不清自己眼神,避免装得过头被看破。

    微表情方面的书籍,他可不是白看的!

    黑白分明的澄澈眸子左右闪烁。

    困惑、不解、气愤之色接连浮现,顾晏安脸上尽是气愤:“那两名金庭使者在何处?可敢与我对质?”

    “哼!你是什么身份?区区一名寻常弟子,两位使者大人会平白无故地冤枉你?他们为什么不冤枉其他人呢?”

    苏彦武还未开口,王执事就阴沉着脸骂道:

    “看你长得这么好看!一看就是利用美色诱人双修、吸人修为的魔宗贼子,肯定是那个魔宗圣子派来的卧底!”

    他越说越气愤,仿佛回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让我亲自检验你的真实身份!”

    王执事猛地撸起袖子,快步走到顾晏安身前将他扑倒在地,拎起他的左靴便直接连靴带袜地脱了下来。

    苍劲有力的“道德”二字,赫然纹于脚心!

    “王执事这是什么意思?”

    顾晏安倒在地上,皱着眉梢看向面前的胖道人。

    “哈哈哈!果然!”

    王执事咧着大黄牙,笑得山羊胡乱颤。

    他抬手一指神色疑惑的顾晏安,义正言辞地厉声说道:“左脚心纹着‘道德’二字,分明是道德魔宗圣子麾下卧底的特征,你还想狡辩?”

    “仅凭两个字就能判断我是魔宗派来的卧底?这乃是弟子为了纪念先父教诲而纹于脚心的!”

    顾晏安将萌新弟子的疑惑演绎得淋漓尽致,他顺手脱掉了右脚的靴袜,露出对应的“仁义”二字。

    “右脚仁义、左脚道德!”

    他的脸上适时露出了几分伤感的神色:

    “先父乃是一名儒生,在世时就一直教导我要铭记儒家崇尚的仁义道德,不可作出半点不义之举,因此我便将这四个字纹在了脚上以铭记先父教导、恪守本心!”

    “哼!巧言善辩!”

    王执事的小眼睛里闪着精光,明显不相信他的说辞,“那你为何不纹在其他地方,而是偏偏纹在脚上!”

    “看来王执事对儒门经义半点不知啊!”

    顾晏安略显平淡的话语,落在王执事的耳里却充满嘲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先父作为一名儒生,我又岂能公然作出这等不孝的举动?”

    他语气顿了顿,幽幽道:“唯有将‘仁义道德’四字纹在旁人不易察觉的脚底,既不堕先父儒门弟子之名,又不忘先父教诲!”

    最后几个字铿锵有力,坚毅的目光望着众人中唯一书生打扮的年轻男人。

    “仁义道德,确为儒门家风!”

    文质彬彬、温润如玉的书生轻轻颌首,似乎颇为认同他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