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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回】毓庆宫弘晳怀旧事,宗人府老母悲独子

    弘昼亲眼看到纤袅被八个男人凌辱,心里自然悲痛。而纤袅又受到如此虐待,遍体鳞伤的她让弘昼更加绝望,生怕不久之后纤袅就会离他而去。他只能尽力安抚她,不让她想一些伤心事。

    “小袅儿,你别怕,我会让伤害你的人付出代价!”弘昼道,“我已经将那八个人枭首示众,你别怕。”

    “奴才自知罪该万死,岂可苟活于世?自戕是大罪,王爷若不赐死,恐怕……奴才再难……”

    “不准哭。”弘昼却哭起来,“听着,你不准哭,我的小袅儿必须活着。谁欺负你,我就欺负他!我不会让你受半点儿委屈!”

    “王爷啊!”纤袅扑在弘昼怀里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哭出来就好了,哭完了,就不哭了。”弘昼道,“我已经搜查到理亲王谋反的罪证,现在,他正在宗人府。对于他而言,皇上不可能直接赐死,应该会把他圈禁。那时候,我便要让他‘病逝’!我要让他感受到你受到的痛苦!并且十倍百倍的奉还给他!”

    话说弘晳到了宗人府,身边还有弘昌、弘昇和弘普,再一问得知,允禄和弘晈被禁足在各自王府。所幸因为内部矛盾,关键时刻弘晳与弘晈关系破裂,因此二人来往也不甚紧密,倒反而让弘晈逃脱一劫。更何况,弘历主要针对的是弘晳,早年就对他充满敌意。

    “我已势败,恐怕,皇上很快就会降罪于我。”弘晳苦笑,“最后,我还是落得阿玛一样的下场!”

    他看着桌上三菜一汤,虽不如平常吃的,但是至少有肉有菜,都还是新鲜,然而吃起来却寡淡无味。

    “这理亲王我们也不必好好对他,他跟别的宗室不一样,他是谋反,不可能有翻身之日,自然不会找我们算账。把他的膳食克扣一些,我们多捞点儿银子。”侍卫甲道。

    “我听说皇上在平西府附近的胡同里面抓到一个叫安泰的巫师正在作法,听说,是理亲王让他作法的呢!”侍卫乙道,“那安泰什么都招了,说什么理亲王问他皇上的寿算,又问自己可否升腾。他都是王爷了,升腾什么?再升腾,不就是皇上了吗?理亲王还让他作法魇镇皇上,要折皇上的寿,这不是大逆不道吗?”

    “我还听说皇上专门派了一位女人去引诱理亲王,不仅可以传递消息,最重要的,可以引发理亲王一党内部的矛盾!只要拆散了他们的联系,就好办了。那宁郡王,不就是跟理亲王断绝关系了吗?所以才稍微幸免。”侍卫甲道,“我只知道皇上派了一位女人过去,具体是谁不知道,我猜测,应该也是一位宗室女子,与理亲王有私情,皇上又顾及皇家颜面,故没有说明是谁。不过我看,就这几日,只要那女人还活着,就必定会被赐死!”

    “爱新觉罗氏内部的荒唐与伤风败俗,无时无刻不在上演,这只是九牛一毛。”侍卫乙道,“我还听说,和亲王去第二次抄家的时候,命身边的侍卫闯入平西府后苑,硬是把里面的姬妾格格凌辱,导致好多如花似玉的美人当场自尽!”

    “墙倒众人推嘛!先帝在时皇上就看理亲王不顺眼,如今自己当了皇帝,自然要忌惮这个昔日东宫嫡子,不管理亲王有没有谋反之心,皇上都会杀了他达到集权的目的,整顿宗室。和亲王虽然与世无争,但是对皇上忠心耿耿,与皇上同仇敌忾,见自己的仇人完了,自然要忙着去落井下石。”侍卫甲道,“其实,除了一些书信,皇上并没有查到过多理亲王谋反的罪证,罪证不充分,按理说不应该马上处罚,至少不用先关到宗人府,再怎么也是禁足在平西府。可是你看皇上那么急切就要惩戒,很明显就是要除掉理亲王这眼中钉肉中刺!”

    “那皇上又会怎样处置理亲王呢?”侍卫乙问。

    “估计啊,跟阿其那塞思黑差不多,废除王爵,开除宗籍,再改一个极具侮辱性的名字,永久圈禁,过不了多久就不明不白的‘病逝’了!”侍卫甲道。

    弘晳一直在听这两个侍卫的谈话,虽然怒不可遏,但是也无可奈何。

    “果真是墙倒众人推啊!”弘晳仰天叹气,“阿玛,我还是走了您的老路,却又落得八皇叔九皇叔的下场!”

    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在毓庆宫的日子。

    “阿玛,今日汗玛法又表扬我了!”十四岁的小弘晳拿起功课来。

    “又有长进了!”胤礽满心欢喜地接过功课,“让阿玛看看……很好!”

    “阿玛也觉得很好吧?我还要拿去给额涅和额娘看呢!”弘晳道,“阿玛,为什么我看汗玛法对您最近态度不太好啊?我听说十八皇叔病逝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弘晳,听阿玛说,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过问。”胤礽眼里满是泪水,“你汗玛法在诸皇孙中最宠爱你,你是阿玛唯一的希望。听汗玛法的话,认真读书,一定要让他高兴。去吧,向太子妃和太子嫔看看你的功课,不然,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阿玛,您说什么?”弘晳有些不解。

    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一群侍卫和太监将毓庆宫层层包围,弘晳才察觉不妙。弘晳见所有侍卫手持兵器,气势汹汹,问道:

    “阿玛,到底怎么回事?”

    “阿玛做错了事情,汗玛法要惩罚阿玛。”胤礽强忍泪水,“记住阿玛的话,要让汗玛法高兴,别的事情,一概不管。”

    “皇上宣皇太子胤礽觐见!”太监道。

    弘晳眼睁睁看着胤礽被带走,过了不久,就听到了皇太子被废的消息,他顿时感到晴天霹雳。他们全家离开了繁华无比的毓庆宫,去了冷清的咸安宫,只有他自己被赦免!他看到胤礽的落魄,看到太子妃瓜尔佳氏和太子嫔李佳氏复杂的眼神,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的阿玛,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子了!

    “阿玛!”弘晳在远处大喊。

    胤礽只是远远望着他,含泪一笑。

    一瞬间,他感觉他长大了。他的父亲,他的嫡母,他的生母,他的兄弟姐妹……都去了咸安宫,只剩下他一人……他不能哭,在汗玛法面前还是得强颜欢笑,刻苦学习。他谨遵阿玛的话,收住锋芒,依旧是康熙最宠爱的嫡长孙。果然同年十二月,一家人再一次回到毓庆宫,次年三月,阿玛又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皇太子。可是还没来得及欢喜,康熙五十一年十月,胤礽再次被废,一家人又去了咸安宫。一时间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击溃了弘晳的承受力。虽然汗玛法对自己的宠爱依旧不减半分,但是,直到有一日,汗玛法身边又多了一位皇孙,第一眼看到他,弘晳就充满了敌意……

    是弘历!

    “汗玛法,这就是您南巡时看到的江南美景啊!”小弘历指着南巡图。

    “是啊,只不过,汗玛法老了,走不动了,以后南巡,还要你带我去呢!”头发花白的康熙抱住小弘历乐呵呵的。

    让弘历带汗玛法去南巡!听到这里,弘晳对弘历的怨恨进一步积攒。

    “弘晳哥哥是不是也去过江南啊?”小弘历天真地问。

    “当然,每次出巡,我都要带上弘晳呢!”康熙笑道,“弘晳啊,带弘历去外面走走吧,我要批阅奏折了。”

    弘晳牵着弘历的小手来到荷花池边,方才康熙抱着弘历的场景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康熙对自己的场景。瞬间,他就起了杀心。趁弘历不注意,他将弘历推入荷花池。

    “哥哥,救我!”弘历不断求救。

    弘晳站在岸边冷漠地看着他,很是得意。然而弘历的声音引来了侍卫,弘晳只能装模作样地救起奄奄一息的弘历。弘历呛了水,实在难受,弘晳却忽然在他耳边悄声道:

    “你敢多说半个字,我让你死得极其难看!”

    小弘历瞬间被吓住了,见了康熙,正要说明经过,却看见弘晳狠厉的目光,只敢说是自己失足落水。而此时,弘历心中也生出了一丝怨恨和野心……

    “我只恨当初未能杀了他!”弘晳悔恨道,“他抢走了汗玛法对我的宠爱,他阿玛抢走了我阿玛的皇位,而他,抢走了我的皇位……”

    忽然,他听到一阵脚步声。他警觉起来,却看见一个步履蹒跚满头银发泪眼婆娑的老妇人。一看到她,弘晳瞬间泪水直流,扑到她怀里:

    “额娘!”

    李佳氏抱住弘晳痛哭流涕,李佳氏眼睛不太好使,摸着弘晳,哭道:

    “怎么就瘦了……”

    “孩儿很好,额娘不比担心。”弘晳强颜欢笑,看向身边的丫鬟,“明月,我不是说过,任何事情都不能惊动老福晋吗?怎么把老福晋带到这里来了?”

    “王府乱了套,那些官兵连老福晋这里都不放过,非要搜查,还把福晋推倒了。福晋知道整件事情,非要来看您。”明月含泪。

    “你阿玛走了,你额涅走了,如今……你也要离开我!我苦命的儿啊!”李佳氏痛哭流涕,“傻孩子,你怎么也学你阿玛一样,做这种蠢事!你是我唯一的孩子啊!”

    “早在十七年前,我就跟弘历结下了血海深仇,如今他当了皇上,除掉我,只是早晚的问题!”弘晳道,“自从他来到汗玛法身边,我与他就势不两立!阿玛的两立两废让我看清楚了兄弟之间的薄情以及权力的重要,我若不动手,就是坐以待毙,还不如拼死一波!我只恨康熙六十一年的时候我没能杀了他!最后我落得如此下场,都是我当年动了恻隐之心,没能直接了断他!他的厉害,从弘时死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自从先帝登基,弘历对我的敌意越来越深,连带着弘昼一块儿讨厌我。先帝对我有恩,故那十三年我一直隐忍。弘昼一直深受先帝宠爱,又妒忌我抢走先帝宠爱,故更加厌恶我,弘历只需要煽风点火一下,就可以利用弘昼的暴躁脾气来对付我。故先帝在位时,我与弘历表面上从来没有任何不睦,但是经常会受到弘昼的针对——这就是弘历的高明之处!弘昼尚是他的一把刀,弘昼也甘愿当一把刀——弘昼聪明得很,别看他疯疯癫癫的,否则他也不会自小就跟矜和把关系弄好,最后竟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成了他的一把刀!弘历不会放过我的,就凭十七年积攒沉淀发酵的仇恨来看,他定不会轻易放过我的!从弘时死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弘历一定是未来的储君,我便尝试维护好关系以求自保,然而无用,他对我只是表面上亲切,怨恨全让弘昼体现出来了;从先帝遗诏颁布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不出五年,弘历就会想方设法除掉我,以达成高度集权,打压宗室。你看弘历这几年温和待人,实际上,是在观察朝中局势,静待时机。一旦发威,整个大清都将为之颤抖!”

    “你阿玛走了,你哥哥夭折了,嫡福晋(指弘晳嫡母瓜尔佳氏)也不在了,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了,如今……你又被关在宗人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又不告诉我!”李佳氏老泪纵横。

    “儿子只恨未能完成阿玛遗愿,未能安抚阿玛额涅在天之灵,又未能为额娘尽孝!”弘晳马上跪下,“您是儿子的生母,嫡母去了,我只有您一个母亲了。不管如何,我会求得皇上留您名位,您依旧是阿玛的侧福晋,让您颐养天年。”

    “想当年,在你阿玛还是皇太子的时候,后宫的福晋格格中,我是除嫡福晋外唯一有名位的。她是太子妃,我先是封了贵人,又成了太子嫔,虽然太子被废,但是先帝又赐我一个侧福晋的名分。先帝对你我有恩,可是当今……”李佳氏抹泪,“你被贯上谋反的罪名,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会除掉你,我知道,这是改变不了的。你……好自为之!”

    李佳氏含泪站起来,依依不舍地望着弘晳,明月扶着李佳氏离开宗人府。

    “奴才恭送额娘!”弘晳下跪,直到李佳氏离开。

    弘晳只能默默流下泪水,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