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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回】除仇敌弘历禁弘晳,爱别离弘昼药纤袅

    弘晳只是流着泪跪送李佳氏,过不久,弘历来了。见弘历来了,弘晳无动于衷,只是淡然地用膳。

    “大胆,皇上驾到,还不赶快行礼!”李玉道。

    弘晳依旧不理睬,一边吃着鱼肉,一边吐刺。

    弘历斜了一下眼睛,李玉会意,直接过去踢了弘晳一脚,险些没让弘晳卡住。弘晳吐干净鱼刺,冷笑道:

    “皇上尽管处置吧。事已至此,我如何辩驳,你也不信。既然早就想杀我,那就来吧。”

    弘历示意让所有人退出,只是单独与弘晳相见: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败在我手下。我本不想与你治罪,完全是你咎由自取!”

    “就算我什么都没做,你也会找借口给我治罪吧?”弘晳苦笑,“你早看我不顺眼,反正早晚都是死,你杀了我吧。”

    “十七年前,你妒忌我受到汗玛法的宠爱,将我推进荷花池,要置我于死地。后来又威胁我,不准我说出来。当时我还小,自然怕你,但是当时我就知道,什么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弘历冷笑,“十七年了,每每想起那一天,我就恨。若是当时我被你溺死,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要么是十四皇叔,要么,就是你!但是我活下来了,登基的是我阿玛,我三皇兄也死了,弘昼完全听命于我,弘曕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最后坐拥天下的是我!这个位置,你和你阿玛都想要,我的皇叔们,我的三皇兄,他们都想要,最后得到这个位置的,是我!”

    “皇位的争夺是无止境的,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弘晳苦笑,“谋反?呵,可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弘历冷笑。

    “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该心慈手软留你一命!”弘晳冷笑,“十七年了,我们的恩怨无休止境!你的出现,夺走了汗玛法对我的宠爱!汗玛法疼了我二十多年,可是为什么你出现了?你跟我抢汗玛法,跟我抢皇位,你什么都跟我抢!”

    “汗玛法心里最宠爱的皇孙是你,永远都是你。”弘历语气中带着妒忌,“他对我虽好,口中却时不时念着你这个嫡长孙!小时候我以为汗玛法宠爱我,可是比起你来,实在微不足道。”

    “过去的事情了,不必再提。”弘晳摇头,“如今,我是你的阶下囚,凌迟还是分尸,都随你。”

    “不,我要当你活着,好好活着!”弘历道,“朕念及手足之情,赦你死罪。”

    “你不杀我?你让我活着?”弘晳震惊,忽然又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是啊,手足之情。这样宣扬出去,天下都会夸赞你是一个好皇上,不计前嫌,心胸宽广。他们哪里知道,先帝殡天的时候,这位心胸宽广的皇上抱着棺材痛哭流涕,哭着护送灵棺到梓宫。天下百姓夸赞皇上纯孝,哪里知道这位皇上一继位废除了先帝好不容易推行下去的措施,什么都跟先帝反着干。你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好名声!”

    “但是效果达到了,天下人都会相信。”弘历冷笑。

    “这不过是你精心营造的假象罢了!”弘晳道。

    “我会让你活着,因为,有一个人,要替你死!”弘历冷笑,“你与她的私情,若是不斩断,会坏了皇家的颜面!”

    “你要干什么?”弘晳瞬间慌张了。

    “我要让你好好活着,看着她死。”弘历冷冷道。

    “你好狠的心!”弘晳怒道,“不过我想知道,明明你早就知道,为什么现在才说?”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具备,才可以体现一个筹码的最大作用。”弘历道,“宗人府宗令、左右宗正对你审讯,你对你的过错极力反抗。弘昇、弘昌和弘普已经全部招了,如今就只有你死鸭子嘴硬!弘晈招认了你和她的私情,简直比我知道的还要不堪!”

    “他是在胡说八道!”弘晳惊恐,“他就会黑白不分颠倒是非!你怎么可以相信他?”

    “信不信都无所谓,但是这是供词!我会让他活着,保留他的王爵,因为,他的冒失暴躁和妒忌,正好保住了他一命!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既然因为那个女人让你们关系破裂,我自然不会过多针对他!怡亲王府因为弘晈和弘昌受到打击,想必怡亲王也会收敛起来。弘昌和弘晈,一个是长子,一个是嫡长子,然而都没有世袭王爵,宁郡王爵位还是先帝施舍的,他们二人都妒忌厌恶弘晓,因此会投靠你。如今你势败,给不了他们想要的,自然我需要什么,他们就招什么。你不说,他们自然会说。”弘历冷笑,“来人!”

    外面的人都进来,弘历得意又冷漠地看了看弘晳,下旨道:

    “弘晳,乃理密亲王之子。皇祖时,父子获罪,将伊圈禁在家。我皇考御极,敕封郡王,晋封亲王,朕复加恩厚待之。乃伊行止不端,浮躁乖张,于朕前毫无敬谨之意,惟以谄媚庄亲王为事,且胸中自以为旧日东宫之嫡子,居心甚不可问。即如本年遇朕诞辰,伊欲进献,何所不可。乃制鹅黄肩舆一乘以进。朕若不受,伊即将留以自用矣,今事迹败露,在宗人府听审,仍复不知畏惧,抗不实供,此尤负恩之甚者。从前阿其那、塞思黑居心大逆,干犯国法,然尚未如弘晳之擅敢仿照国制,设立会计、掌仪等司。是弘晳罪恶,较之阿其那辈尤为重大。著革去理亲王王爵,开除宗籍,其后代子孙亦同。遂将弘晳暂软禁于郑家庄王府,更命为四十六。”

    听到如此,弘晳心死如灰。“四十六”这个极具侮辱性的名字,不正是诅咒他今年四十六岁就该死吗?弘历得意地带着人离开,弘晳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几乎疯迷:

    “我阿玛是皇太子,我是皇太孙,我是皇太孙!皇位是我的,天下也是我的!啊哈哈哈……天下是我的!”

    不久之后,弘晳被废除所有职务名号,被软禁在平西府,不久之后又被关押在景山东果园,平西府也被弘历下旨拆除。

    “昏暴鄙陋、居心大逆!”

    “心怀异志,其所询问妖人之语俱非臣下所宜出诸口,所忍萌诸心者,拟以大逆重典,以彰国法,洵属允当!”

    “伊曾仿国制,擅立内务会计、掌仪等七司,以己为圣尊,与朝廷相抗......弘晳罪恶尤为重大!”

    “弘晳大逆不道,乞行正法,以彰国宪。弘晳之妻、子人等,请按例革去宗室、出为庶民,交本旗办理。”

    “王大臣所奏甚是!弘晳情罪重大,理应即置重典,以彰国法。但朕念伊系皇祖仁皇帝之孙,若加重刑,于心实有不忍。虽伊不思皇祖,朕宁不思皇祖乎?”

    “......是弘晳罪恶,较之阿其那辈尤为重大......”

    “弘晳乃昏暴鄙陋,下愚无知之徒,伊前后所犯罪恶俱已败露,著将伊改名‘四十六’,于景山东果园永远圈禁,是亦与身死无异。凡稍有人心者,谁复将伊尚齿于人数乎!”

    ……

    无数条圣旨在弘晳脑海里回响,脑子里永远回荡着弘历的声音,脑海里浮现出弘历的冷笑。东果园自然比不上平西府的繁华,更比不上他曾经居住的毓庆宫。

    “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弘晳苦笑,“果真一语成谶,过去就像开元盛世一般,如今却又如同在安史之乱一般。果真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唐玄宗尚后继有人,我的儿子们却被我连累。我和唐玄宗唯一一样的,就是都失去了挚爱。”

    孟冬飨礼过后,弘昼便要向弘历去讨赏。却不曾想,弘历竟直接拿出一瓶毒药。

    “把她赐死,回头,给你找一个家世显赫的福晋。”弘历道,“今日我就要听到她死的消息。”

    “皇上,她都已经变成那个样子了,求您放过她!”弘昼跪下,“奴才求您,放她一马!她或许做错了事情,可是她已经受到惩罚了啊!”

    “她的死罪,免不了。”弘历将弘昼扶起,将毒药塞在他手里,转身:“回去吧。”

    弘昼揣着毒药,惴惴不安地回到王府。纤袅有时十分木讷,时常眼角带着泪水,问她,也不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弘昼来了,也是低着头,不语。直到弘昼坐到旁边,她才发现,极其虚弱地问:

    “今日飨礼,进行得如何?”

    “一切都很顺利,皇上还说,要奖赏我。”弘昼道。

    “既然要奖赏,为什么还闷闷不乐的?”纤袅问,“得了奖赏,不要像以前一样得意忘形,到处炫耀。”

    “我知道。别人得了皇上的奖赏,三天两头地递折子谢恩,我知道皇上不喜欢看那些,于是就当天谢了就完了。只是这一次……我不想谢恩。”弘昼道。

    “皇上有赏赐,为何不去谢恩?”纤袅问,“这岂不是大不敬!”

    “反正我不去。”弘昼沉默许久,又问:“若有下辈子,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怎么忽然问这种话了?”纤袅问,“但是如果真的有,我自然愿意,又不愿意。”

    “为何这样说?”弘昼问。

    “我嫁给你,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好像我来到人间就是为了嫁给你。可是……我做了太多错事,不值得嫁给你,终究会连累到你,所以……我不愿意。”纤袅忽然抽泣,“我做错的事情,是不允许被原谅的。”

    “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恨我吗?”弘昼问。

    “不会。”纤袅摇摇头,“我不能恨,不敢恨,自己也不愿意恨。”

    “你饿了吧?我去吩咐下人给你弄点儿吃食。”弘昼默默走出去,犹豫许久之后,还是将手中的毒药瓶子交给了楚桂儿。

    回来之后,弘昼只是抱着纤袅,轻轻地问着许多问题,纤袅也是听话地一一作答。

    “你后悔嫁给我吗?”弘昼问,“这么多年来,我对你有许多苛刻,说过不让你受半点儿委屈,然而你受到的委屈几乎来自于我。我答应你不纳妾,却时常左拥右抱,也不顾及你的感受,对你冷言冷语,经常违背你的意愿。你还后悔嫁给我吗?”

    “我不后悔,嫁给你,是我一生的幸运。”纤袅道,“嫁给你,是我命中注定。你给了我想要的一切,虽然偶尔不和,但是也只是偶尔,夫妻哪有隔夜仇呢?”

    “谢谢。”弘昼握住纤袅的手,“我真想听你为我抚琴,戴上你亲手为我做的护膝。”

    “恐怕以后……我都做不到了。”纤袅黯然忧伤,“对不起。”

    “不怪你。”弘昼叹气,“不管怎样,你都是我最爱的嫡福晋。我这一辈子,只有你,才算是我的女人。说什么‘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虽有二妻多妾,但是章佳氏毕竟是侧室,必然比不上你这个嫡妻。当年说要结发,可是一直没有做到。”

    弘昼找出纤袅的嫁妆,里面有一把崭新的金剪刀。弘昼将二人的头发各剪下来两缕,然后结在一起,做成两束结发。

    “我会永远珍藏下来。”纤袅握住结发,感激涕零。

    “能够娶你,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弘昼道。

    不久,楚桂儿端来一碗燕窝鸡丝羹。弘昼接过,竟感觉碗有千斤重。

    “我喂你吧。”弘昼道。

    “王爷!”楚桂儿连忙叫住。

    弘昼也迟疑了。过了许久,弘昼才将汤匙送到纤袅嘴边。纤袅轻轻吃下去,不知为何里面有一丝苦味,然而却又是弘昼喂的,竟又感到一丝甜蜜。如此,纤袅的泪水流尽碗里。

    “怎么了?”弘昼问,“可是不合口味?”

    “不是。”纤袅摇摇头,“王爷待我这般好,我很高兴。”

    弘昼心里只是暗自苦笑,眼见着纤袅将燕窝鸡丝羹悉数服下,心也凉了大半截。弘昼将碗递给楚桂儿,又让琅玕将永璧和永瑸叫来,又让玲珑进宫去请瑶莞前来。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