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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回】谈过情同床异梦,行酒令朱门酒肉

    纤袅缩在弘昼怀里,嘴唇靠近弘昼,略带着一丝啜泣声:

    “王爷不准我做的事情太多了,我不喜欢王府,他带我做我喜欢的事情。他要给我买王爷从来不准我吃的冰糖葫芦,他从来不将一些正人君子的道理挂在嘴边。我已经在尝试忘记他了,还请王爷等等我。我会从头开始,变成王爷喜欢的样子。”

    “就因为一串冰糖葫芦?好,冰糖葫芦算是我的错吧,我让你不准贪凉总是为你好吧?在外面是不是吃了很多冰的?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对你的好,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当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你一样,在外面有人阿谀奉承,顺着你的心意来,在里面,只有我是真心为你好。”弘昼道,“你总是那么不听话,就喜欢跟我对着干,我说往南,你非要往北,最后是南辕北辙了。你这性子怎么就这么倔犟,说什么都不听?”

    “听话没有糖吃。”纤袅啜泣,“小时候四哥哥带我出去玩,安布又不准。后来有一次,四哥哥自己出去了,我们因为听了安布的话,所以没有跟过去。可是等四哥哥回来后,安布却给了他很多好东西,却怪我没有看好他……”

    “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吧。”弘昼道,“我想,十四福晋对你算不上有多好吧?”

    纤袅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想你也不愿意提及那段往事。”弘昼道,“你知道我小时候是怎样度过的吗?”

    纤袅摇摇头。

    “你别以为我从小锦衣玉食就很幸福。”弘昼道,“阿玛爱的,是我的三哥和四哥,其次就是年氏所生子,我并不是那么受待见。我的生母只是王府的一个格格,我便是最低贱的庶出。那时候我想,王爵肯定落不到我头上。等阿玛当了皇帝,我又想,皇位一定落不到我头上。三皇兄走了,年贵妃的儿子也走了,排在我前面的只有四皇兄。本来我想的是,让二位皇兄斗吧,斗得两败俱伤,那样皇位便是我的了,可是三皇兄轻而易举地就败下阵来。我知道四皇兄不会放过我的,我便只能韬光养晦,把自己变成一个疯子。整个紫禁城的人都嘲笑我,说我傻,说我疯,说我荒唐。我也算是夹缝中的小草了吧?纤袅。好在那时候有浸月陪着,陪我度过了难关。浸月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本来我是想要给她追封侧福晋的,如今我静而思之,还是把这件事放下吧。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嫡福晋。你说得对,我休不了你,但是你也摆脱不了我。你是我唯一一个一见钟情的女人,既然过去我们相识,可是为什么现在变化这么大?纤袅,你给我说明白,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你明明知道,我最恨我自己的女人跟别人苟且,为什么,哪怕你身为我的嫡福晋,也要背叛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必须给我说明白!为什么你就禁不住诱惑,非要背叛我!”

    “奴才知罪……”

    “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王府吗?别人家的媳妇儿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对你算是宽容,你哪次离开王府我制止了?你看章佳氏和崔佳氏,她们同样可以自由进出王府,可是人家基本不出去,一出去还要先让人给我说一声,我同意了她们才出去。看看你,一天到晚往外跑,去哪儿了也不说一声,还动不动离家出走!是不是还要我给你裹个小脚不成?我平时是太惯着你了!”弘昼叹气,“看看你一天到晚跑出去干什么了?瞒了我这么多年,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别的王爷都是妻妾成群,我听你的,你嫁给我这么多年,王府可有添过什么新人?不过将两个通房丫鬟提了位份,我可有增添过女人?皇上无数次要给我赏赐一些美人,每次我都拒绝了,而你呢?现在看着你我就感觉恶心肮脏!明日的开芳宴,你可不准给我丢脸,否则我绝饶不了你!”

    纤袅含泪点点头。她尝试翻个身离开弘昼的怀抱,却被他死死抱住。

    “你知道为什么我留着你吗?”弘昼玩味一般的抚摸着纤袅的脸,“如今在我眼里,你就像是一个妓女一般!实在是肮脏,恶心,下贱!你就是我的玩物,等我玩腻了,你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忏悔也没有用!你若是死了,我会让你的全族为你陪葬!你最好给我好好活着!”

    次日天还未亮,弘昼便将纤袅叫醒。纤袅本来彻夜难眠,浅浅一睡,又被叫醒。正逢冬日,天气寒冷,又下了一夜小雪。如今雪正在融化,一群下人忙着撒盐扫雪。纤袅用上满是点翠的钿子头,又别上好几支坠着东珠的金簪子。耳上佩戴三钗金坠子,玉颈上戴着纯金璎珞项圈,上面点缀着红宝石。身着宽袖黛紫百鸟朝凤团纹旗装,配貂裘袄。腕上戴鸳鸯纹金镯子,小指和无名指上佩戴棉制锦套,一只无名指上还戴着蓝宝石戒指,脚踏凝夜紫蜀锦莲花绣花盆底儿。

    “这样看来,不算我亏待了你。”弘昼上下打量,“只是我看你撑不起这身行头。琼玖,给嫡福晋上妆,要浓重一点儿。”

    纤袅只感觉自己已经麻木,被摆布着。不一会儿,厚重的脂粉掩盖了憔悴,眉毛纤细高挑,眼妆浓重却柔和,脸颊微微脂色,绛色花瓣唇,看起来柔弱惹人怜又不失华贵。

    “还算不错。”弘昼牵起纤袅的手,“外面的宾客将至,还请福晋与我同行。”

    弘昼携起纤袅的手,缓缓来到院子里。宾客也差不多来齐,大部分都是近支宗室。当然,弘昼特意邀请了罕札博勒果夫妻二人。但是因为罕札博勒果要调职,正在忙碌,于是只有琅玕一人前来。待弘昼和纤袅就位,主客男作揖,女抚鬓。纤袅笑容温和,加上华美妆容,完全看不出她才哭过。

    “诸位王爷福晋莅临,实在令和亲王府蓬荜生辉。”纤袅举起酒杯,“今日开芳宴,乃和亲王复宋金之宴,还请诸位莫要拘束。”

    纤袅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在座也饮尽。纤袅微微一笑,为弘昼续酒,又示意丫鬟们为宾客续酒。纤袅方回到座位,却被弘昼一把拉住抱在膝盖上。福彭见此,皱眉,与弘晓低声道:

    “你瞧,这成何体统?这和亲王当众举止轻浮,开芳宴本来是夫君表达对妻爱意的盛宴,这和亲王却借此炫富,成何体统啊!”

    “平郡王,你瞧,我的福晋是不是比你的更美?”弘昼抬起纤袅的下巴,又看向福彭:“平郡王,你来看看。”

    “这是公开的羞辱啊!”弘晓对自己的嫡福晋李佳氏道,“谁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和福晋做这种事情!”

    福彭对于弘昼的话很是不满,只见纤袅温柔的表情中,眼神带着一丝惆怅与麻木,毫无身材。又见最远处一位妆容朴素的少妇满脸愤怒,心情不悦。他便掠做出打千儿的姿势,道:

    “和亲王福晋自然是端庄稳重,只是不知和亲王听过这样一个故事否?”

    “什么故事?讲给我听听。”弘昼饶有兴趣地看着福彭。

    “北齐后主高纬有一位妃子,叫作冯小怜。这冯小怜原是高纬的皇后穆邪利身边的侍女,穆邪利失宠后,将冯小怜进献给高纬,高纬封冯小怜为淑妃。冯小怜聪明灵巧,善弹琵琶,精于歌舞,深得高纬宠幸,与高纬坐时同席,出则同乘。高纬曾为冯小怜不顾晋州危急,陪她继续打猎;又曾为冯小怜造桥观战,对其宠爱至甚,后立冯小怜为左皇后。而关于冯小怜最出名的一个典故,便是‘玉体横陈’。”福彭故意将声音提高,“这冯小怜长得漂亮至极,肌肤吹弹可破。吐出的气闻起来都是香的,而且玉体曲线凹凸有致。于是高纬在任何时候,即使是跟大臣商量事,也常常让冯小怜拥在怀里或把她放在膝上,使议事的大臣常常羞得满脸通红,说话语无伦次。据说冯小怜的玉体曲线玲珑,在冬天寒冷的季节里,软如一团棉花,暖似一团烈火;在夏天溽暑炙人的时候,则坚如玉琢,凉若冰块,是一个天生的尤物。独乐不如众乐,高纬认为像冯小怜这样可爱的人,只有他一个人来独享她的美艳风情,未免暴殄天物,如能让天下的男人都能欣赏到她的玉体岂不是美事。于是就让冯小怜浑身赤裸地躺在朝堂的一张案几上,并时不时作出各种动作,以千金一视,让大臣们排着队都来一览秀色。今和亲王举办开芳宴,果真是遵循古制啊!”

    “你……”弘昼气得马上就要去找福彭理论,纤袅怎么也拉不住,被弘昼推倒在地。弘昼自然怒不可遏,冲过去便与福彭扭打在一起。纤袅从地上爬起来,又去阻拦弘昼。弘昼正在盛怒之下,一个巴掌打在纤袅脸上,众座皆惊。琅玕再也看不下去了,连忙过去将纤袅扶起来。

    “主子,您有没有事?”琅玕将纤袅扶到座位上,“我看看,我扶您回房休息一下。”

    “没事,我在这里劝着,王爷脾气火爆,若是我不劝着,恐怕王爷会酿成大祸。”

    于是纤袅再一次上前,这一次没有自己动手,让一旁的侍卫将二人分开。纤袅拉着弘昼后退,高声道:

    “王爷不是要为奴才准备开芳宴吗?何必动怒?王爷是主,平郡王是客,王爷宽宏大量,自不该与可人计较不是?王爷息怒,有什么先平静一下,一会儿奴才去准备一杯好茶,你们坐着慢慢谈。”

    弘昼稍微平静恢复了一下理智,回到主位上,让丫鬟为所有人续酒,道:

    “方才是我招待不周,让各位见笑了。若非福晋提醒着,恐怕我会酿成大祸。福晋于我就像是谏官一样,若是没有她,我不知道会失了多少礼数。”

    “这场开芳宴是和亲王府为诸位准备的,还希望各位莫要拘束。”纤袅轻轻一笑,“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不如,我们就来行酒令。每府派一人即可。答不上来的,便罚酒一杯。每人说上两句,便轮下一家。我先来……紧风开芳北来春,瑞雪一夜扣朱门。”

    “可怜空闺开绣户,寒鸦声摧沙洲冷。”弘曕道。

    “万盏琉璃照寒灯,千载菁华绿枯藤。”弘晓道。

    “病树犹能复死生,酒香炙热宴贵人。”福彭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玩的,我就不参加了。”允禄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另外几位年龄较长的宗室,也将酒一饮而尽。

    “平郡王,依我来看,你这接的最后一句,实在逊色了。”弘昼道,“实属应该罚酒三杯。”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福彭自罚三杯,“论文笔,我自然比不上和福晋、果亲王和怡亲王,但也总结了三人的意境。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若是让梦阮前来,倒艳压群芳了。”

    “你说的那个曹霑,真的如此有才华吗?”弘昼问。

    “太史公遭遇宫刑依旧写出《史记》,苏东坡被贬黄州依旧赋词无数,梦阮虽被两度抄家,但其才华丝毫不逊色于太史公、东坡居士。”福彭道,“和亲王若是对此人感兴趣,我也可将他带来,和亲王来试试他的才华如何?”

    “我正寻思着给王府的阿哥寻一位能够讲述诗词曲赋的先生。平日里我将永璧永瑸送进宫里伴读,四书五经倒学得不错,但是这诗词曲赋实在是看不下去。礼乐射御书数,此六艺者必知之。昔圣祖仁皇帝精算数,习勾股,通几何,又知天文历法,我实慕矣。然鄙才疏学浅,难以学之。还请平郡王将曹先生请来,若当真如你所说,我便重金聘请。”

    福彭拱手。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