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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回】蕊蝶偶遇云雨晴,纤袅又愁孤苑影

    话说那楚桂儿赶走了五个丫头,又借口纤袅“病重”将纤袅软禁。王府里的人便隐约知晓楚桂儿这半个主子的身份。当年因为江浸月的事情,弘昼一直耿耿于怀。弘昼一直知晓徐蕊蝶干的勾当,但是一直不吭声,假装不知道。如今想来,总该会见会见了。弘昼自然不愿意去静女苑那种阴暗潮湿的地方,便假借“侍寝”传唤来蕊蝶。蕊蝶方听到侍寝时,还以为欣喜意外,然而一见到弘昼那张阴沉的脸,便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嫡福晋素体弱,故于韫袭苑静养。你倒时常殷勤得很,倒真把韫袭苑当你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地方了!”弘昼冷冷道,“你干的勾当,莫以为我不知。江氏死得凄惨,你可想过她会来找你索命?若非你挑唆,想必江氏现在已经生下了一个阿哥。”

    “王爷……奴才知罪!”蕊蝶吓得不住磕头。

    “你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本王随时可以把你卖了,把你杀了。谁是你主子,你睁开你的狗眼睛看清楚了!”弘昼怒道,“徐氏,你最好选条好路,那样以后你才能死得好看一些。”

    “单凭王爷吩咐!”蕊蝶道。

    “琅玕已经嫁人,玲珑也已经死了,嫡福晋身边没什么可信任的人,对你倒还算是信任。你倒是为了自己的地位,不断巴结,实属可笑!”

    “还请王爷指点!”蕊蝶道。

    “我指点?你也配!”弘昼淡淡道。

    蕊蝶只感到一阵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她不敢抬头直视,更不敢多说什么。如今她面对的,就如同恶魔一般。她知道弘昼不会轻易放过她的。跟了这么多年,虽然没有宠爱,但是她也基本了解弘昼的性子。

    他让谁死,就最好祈祷死得好看一些!临死前还必须感恩戴德,否则死后都不得安宁。

    生死之间徘徊,迷雾挡住她的去路。能指引方向的何人?

    天大的笑话!

    她的一生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她没有家世,没有地位,死后甚至不会被写入玉牒。历史多么浓墨重彩,可是与她,有什么干系?她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真正的主角,是那些家世显赫的人。像她这种,除非揭竿起义,否则几人叫得出名字来?历史埋没了太多人,有多少人统治,又有多少人被统治?一切都是巨大的讽刺!

    “媚上欺下,趋炎附势,这很正常。只可惜你不懂得顺风,白白找了一个依靠。”弘昼道,“我可以暂时不杀你,但是你的家人在我的严加看管之下。你若是不听话,我可难以保证他们的身家性命。我倒是不稀罕杀人,可是刀剑无眼,我手下的人或许就……”

    “奴才但凭王爷安排!”蕊蝶道。

    “要听话,才会活得久。”弘昼道,“到时候,你可以选择一个好看的死法。之后,我会发些银子慰劳你的家人。”

    蕊蝶自是感觉务必惧怕,随后胆战心惊地回到静女苑,正在哀叹自己时,却听到一阵叹气。她便寻思,何人为何事而哀伤。隐约听见房里面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蕊蝶连忙过去看,这一看可把她唬住:原来这雨晴以为蕊蝶去侍寝,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倒在此与相好颠鸾倒凤。

    “你竟敢……”蕊蝶感到震惊。

    雨晴反应过来有人,忙吓住不知所措。蕊蝶连忙进去关上门,转过身:

    “你是不要命了吗?”

    “好姐姐,你饶过我吧!”雨晴连忙跪下。

    那男人也吓得不清,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连忙跟着雨晴一块跪过去,只是身上披了铺盖。

    “好姐姐,你千万不要说出去,之后我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雨晴拉住蕊蝶的手哀求。

    “你们先把衣服穿好,我出去,一会儿有话对你们说。”蕊蝶道。

    蕊蝶出去,待二人穿戴好后,蕊蝶才进来。

    “你们不用担心,同是天涯沦落人,除非被逼上绝路,我也不会告发你们的。”蕊蝶道。

    “好姐姐,我实在太感谢你了!”雨晴拉起她的手,欣喜若狂:“你也知道,待在这里难以重见天日,实在寂寞。我跟润霖自小相识,青梅竹马。难得润霖为了我而来到王府当差,我们平日里也见不着,只是今日抽了空,才见的面。润霖,这就是我常给你提起的跟我一起住的徐氏,蕊蝶格格。”

    “在下润霖,马佳氏,任王府东阿司门守卫,见过格格。”润霖鞠躬。

    “大人免礼。”蕊蝶忙道。

    “好姐姐,此时切不可让王爷知晓。当年我姐姐就是因为如此,才落得那样的下场。当年王爷没有因此牵连我,我已经是感恩戴德了。只是人到情字,总是难以自拔。”雨晴道,“好姐姐,你可一定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我当然知道,我们都是苦命的人,才会待在这种地方。”蕊蝶叹气,“这静女苑暗无天日,犹潮湿得很,王爷从来不愿意踏足。但凡纳妾,就塞到静女苑。嫡福晋一人住一整个韫袭苑,我们好多人挤一个静女苑。王爷不来,倒也不用担心被他看到。只是我担心静女苑会有有心人——你看静女苑有几个人把我们当半个主子了?更何况,那边还有佟佳氏和郑氏,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说。还有,这件事情若是被三位福晋知晓,恐怕……嫡福晋不好说,她做事全凭心情;章佳氏必然想要肃清家规,恐怕不会让你好过;至于崔佳氏,似乎能说话哄住几句,但是……我总感觉,她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不管如何,我希望这件事情只有我们三个知道。”雨晴道,“当年我姐姐死得凄惨,提起她就是王府的禁忌。若是被王爷发现,我必然吃不了兜着走。”

    “不会的。”润霖道,“若真的被发现,我就带你远走高飞!”

    “切莫说这些虚言,你们最好祈祷不要被发现。”蕊蝶道,“你们若是敢逃,逃到天涯海角,逃得过通缉令吗?你们觉得王爷会找不到你们吗?你们未免想得过于天真了!”

    “是啊,能逃到哪里呢?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雨晴叹气,“好姐姐,你千万要帮我守住这个秘密。”

    “那是当然。”蕊蝶道,“嫡福晋又病了,王爷让她在韫袭苑养病。这样看来,王爷暂时不会注意到这里来。除了嫡福晋,谁能让王爷这样关心?”

    “是啊,嫡福晋体弱多病,又身怀有孕,王爷体贴,我们只能羡慕。”雨晴叹气,“王爷一直那么疼爱嫡福晋,冷落我们那么多年。恐怕,现在都不记得我是什么样子吧。”

    “王爷说她病了,她就是病了。”蕊蝶叹气,“你没时常跟在嫡福晋身边,你不了解。王爷……早就厌弃了嫡福晋,只是不说罢了。他们二人的关系一直很紧张,时好时坏的。”

    “果真?”雨晴疑惑,“这是为何?”

    “我也说不准。”蕊蝶叹气,“我可不敢胡乱猜测。你觉得呢?”

    “我不清楚。”雨晴道。

    “罢了,我们都是过了三十岁的老女人了,岁月如梭不等人。你寻得真情,我也羡慕。”蕊蝶道,“同是天涯沦落人,你算是解脱了,我怎么办?”

    韫袭苑内,纤袅依旧“病重”。楚桂儿守在门口,时不时看看里面的情况。从天黑等到快要天明,纤袅依旧无眠。便起身,坐在窗前,作杂言诗以抒幽愤,题曰《晓霜苑影》:

    【夜长冬摧眠已止,鲜民之身苦孑立。

    绿卿扶影藏夜色,霜叶临风盼寒曦。

    纤柳袅袅著人意,孤灯浅浅葬花谧。

    何人清梦北风扰?但见茕茕一人罹。

    南山烈,飘风发,夜长泣,醉别离!

    南山律,飘风弗,晓寒罹,梦生死!

    子曰我何醒?我言我更醉,无奈夜不寐。

    子曰我何清?我言我更浊,无计可消磨。

    瑟瑟枫翎,寒我衣襟。幽幽一人,哀我怨心。

    瑟瑟枫翎,寒我无音。幽幽一人,哀我苦心。

    瑟瑟枫翎,寒我佳景。幽幽一人,哀我愁心。

    莫不伤兮苦诉,但渺渺兮孤木。

    飖飖兮暗烛,天地虚兮千百度。

    登高楼兮骋望,兰若残兮已失。

    夜何长兮梦迷,罾何为兮晨稀。

    春有芳兮秋有意,冬缠绵兮无情。

    花有容兮月有色,风摧残兮已定!

    醉难兮成欢,何伤时兮醒幻。

    今已兮非昨,何盼愿兮仙源!】

    楚桂儿见纤袅坐在窗边,也不顾风霜严寒,故推门而入。见纤袅所作满是幽愤,便言:

    “福晋果真下笔如有神,文君、易安尚不可相比。只是还需稍加修饰,请容许奴才拿去呈交给王爷。”

    “他哪里会作什么诗!”纤袅冷笑,“你就拿去给他好好观摩!”

    纤袅将刚写好的诗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楚桂儿不慌不忙地捡起来整理好,又道:

    “今日崔太医会来请平安脉,奴才祝愿福晋可以早日安康。”

    “那我多谢谙达的祝福了!”纤袅冷笑。

    天一亮,崔奇哲便来请平安脉。于此,弘昼也特意前来。见崔奇哲眉头紧皱,纤袅与弘昼都内心不安。良久,崔奇哲道:

    “回禀王爷,依照福晋这脉象,倒像是龙凤双胎。”

    “几成可能?”弘昼问。

    “九成。”崔奇哲道。

    “好,你且下去。”弘昼道,“楚桂儿,送崔太医出去,再去我那里拿些银子给他。”

    楚桂儿领着崔奇哲离开。

    纤袅忧心忡忡地躺在床上,弘昼更是愁眉苦脸的。

    “看看你每日都在干什么!牢骚满腹的,看看你写的什么东西!”弘昼将那首《晓霜苑影》扔在纤袅脸上,“我就说你心怀鬼胎,现在信了吧!”

    “所以说,王爷果真不想要奴才肚子里的格格了吗?”纤袅问。

    “我会把她送去吴扎库府,并且专门安排下人去伺候,绝不会亏待了她。待她出阁,我也会为她寻一份好婚事。”

    “是不是现在奴才说什么,王爷都不会听了?”纤袅问。

    “你现在病着,要安心养胎。”弘昼道。

    “我没有病!病的人明明是你!”纤袅怒吼。

    “看来你果真是病得不轻。”弘昼轻轻坐在纤袅旁边,握住她的手:“病好了,才能更好听话不是?听话了,我才能更好疼你不是?皇上可是时常想要给我送几个美人,你若是一直病着,恐怕我就得挑几个新人在身边伺候着了。”

    “我没有病!”纤袅咆哮道。

    “我记得吴扎库府里面不是还有一个小东西吗?”弘昼在纤袅耳畔边轻轻道,“小孩子是最容易夭折的。”

    纤袅愣住了。

    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密室里的那个自己。目光呆滞,双眼无神地看着面前,任凭两行苦泪流下。

    “我最喜欢听话的人。”弘昼轻轻为纤袅擦去眼泪,“你应该是最了解我的爱好的。”

    纤袅默默低下头,她在想什么?

    “我十四岁时嫁给你,如今,我快要三十岁了。我这一生的一半都是在你身边过的,十六年来,你对我,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感?”纤袅苦问,“当年,你为什么要娶我?你是不是现在很后悔,在想当初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了?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都走到这一步了,谈什么后悔?”弘昼问,“你,可后悔嫁给我?”

    “我有得选吗?”纤袅叹气,“当年我已经被赐了如意,是你在挑人,而不是我……”

    “若你可选,你后悔吗?”弘昼问。

    “我,自然无悔。”纤袅苦笑,“至少我幸福过几年。新婚燕尔时我记忆犹新,可是如今,刻骨铭心。过去,我想回去,但是我回不去了,我做不到了。我想做草原上骑着马儿自由自在的乌尔登格,可是如今我却是锦衣玉食的笼中之鸟。名儿也改了,人也变了,物是人非,过去与现在不同,谈什么后悔不后悔的?若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敢选这条路……”

    纤袅苦笑着摇摇头,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弘昼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在过多言语。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