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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何以为报

    在少女时,米小耕的最大理想是嫁一个有趣又有才的男人,每天为他洗衣做饭,在实现这个伟大理想之前,她莫名其妙就成了大令最好的提灯人。

    事情起源于她那以固执闻名一世的爷爷,在弥留之际仍然十分固执,不仅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还不肯离去,甚至不知从哪借来的力气,把能知道名字的人都骂了一遍,来了多少提灯人都不顶事。

    直到她悄悄去陪爷爷说了一会话

    一开始也是怕的,但后来就喜欢上了,虽然亲历者再也无法点赞,但留在世间最后一点时光,却是肉眼可见的安宁。

    师父说,这就是天分。

    米小耕有一种能让任何人平静下来的天分。

    很快,整个大令的提灯人都听说了这个少女,这个名声又很快传遍全国,特别是那些有钱有势的阶层,哪怕山长水远,也要把米小耕请来,为家人或者师友提灯。

    范采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认识了未来的夫人,不是说他有钱有势,相反,他只是青羊这么一个小破地方的小小书生,家中仅有几块薄地,读书又屡试不中,那日独自去湖边作诗散心,不小心脚滑落入了湖中,被刚从丁家出来的米小耕救起。

    还说了很多鼓励她的话。

    你知道多少人在生命的最后都流连人世间,你一个大好男儿,怎能就如此轻生。

    据说范采梨当时是一句没听进去,就光盯着这个少女发呆。

    后来他们就好上了,米小耕说,虽然这个男人没什么才,也不怎么有趣,但当时他就说了一句话:

    “你让我随你走吧。”

    再然后,他们有了范离,范离这个名字也是米小耕取的,她说别离是每个人都会遇到的事情,不必畏惧,正因为有别离,才要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时候。

    当然,范采梨对旁人的解释是,离谐音梨。

    虽然米小耕早已名满天下,时不时也要出趟远门,但家里的日子还算正常,小范也被大范照顾得很好,虽然不像是绝顶聪明的样子,但终究健康平安。

    幸福的日子,在小范离四岁那年开始崩塌。

    ……

    “事情发生在你四岁那年,你母亲从京都归来,初时无恙,几日后,开始变得有些焦虑。”

    午夜时分,依然春寒料峭,米小丰披上了孙晴拿来的毯子,继续道:

    “你父亲最初并未在意,毕竟你母亲做的事情有些特殊,还想着是不是这次提灯碰到了什么刺激,或许过几日便会好。

    但是,姐姐的焦虑越发严重,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甚至像洗菜、折衣这样的日常事情都没有办法去做,你父亲才请人找到我,把我叫回余州。

    看到姐姐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出事了,她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见到我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把范离藏哪里了’。

    当时我是有些埋怨你父亲的,姐姐已经如此病重,并且看起来应该是心病,把你放在身边或许可以缓解,但怎么就把你送走了,家里也不至于连请两个佣人的钱都没有啊。

    终于把姐姐制服后,是的,制服,她当时已经基本没有理性了。

    把姐姐制服后,你父亲才跟我说,你母亲想杀你。”

    范离感觉有些冷,将一杯热茶一饮而尽。

    “我起初还是不信,在余州住了几天,终于能够勉强和姐姐说了几次话之后,才知道你父亲说的是真的。

    姐姐说,这个世界将会毁灭,唯有杀了范离,她也舍不得,但唯有杀了范离,她不忍心看那么多人离去,所以,唯有杀了范离。

    后来我们请了许多医生和修行者来看,都找不到姐姐的病因,也没有办法缓解她的痛苦,你舅妈把她父母都请过来看了,依然如此。

    所以我们就把姐姐带回青羊,由你姐夫日夜照看,而你则是留在余州,由我和你舅妈照顾,因为随着病情加重,姐姐的念力愈发强大,开始用念力去攻击你的识海,让你每日痛苦不堪,所以我们才作此安排,未曾想到,他们此去,便是永别。

    我赶到青羊时,看到了你父亲留下的遗书,我想,还是你自己看比较好。”

    说罢,孙晴回到房中,取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递了过来,范离颤抖着接过,取出里头的信纸,深呼吸几次后,展开,笔迹潦草,只有短短三行:

    “不忍看她如此

    我随她去

    范离拜托了”

    深深看了几眼,范离将信纸仔细放回信封,然后放入怀里:

    “舅舅,你请继续。”

    米小丰微微颔首:

    “然后我们就在这里把你带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念力伤害过,你小时候一直是痴痴憨憨的,直到去年生了一场病,竟然好了很多,所以,我和你舅妈才决定让你去看看这个世界,去看看京都,然后把一切都告诉你。”

    “京都有什么?”

    “你母亲一直有一个习惯,绝不会把提灯的事情带回家中,所以你父亲向来只知道她出去了,但为谁提灯,发生过什么事情,是从来不问,京都那次也是如此。

    从我得知姐姐发病开始,就一直想办法查探她去京都到底是为谁提灯,但一直没有打听到,便是在姐姐的遗物和日记中,都没有看到任何线索,直到几个月前,你舅妈从余州回来。”

    范离把目光转向孙晴,后者神色郑重,向丈夫看了一眼,接过了讲述:

    “我也和你说过,那次我回去,是因为我父母发生了矛盾,而矛盾的根源,是余州孙家和京都陈家支持不同的教柱候选人,但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父亲当时在气头上说的一句话,事后我想起来,才感觉可能和姐姐当年染疾有关。

    父亲说的是,‘别以为你们陈家和墨天走得近,当年那位想要提前出关,有知会过你们陈家吗’。

    这句话我越想越是奇怪,虽说天下闭关修行的人不少,但能够同时让陈家和孙家当回事的,也只有那位了,但实在没听说过他提前出关的事情啊。

    后来我悄悄向母亲打听,她也在气头上,所以忍不住和我说了那件事情,确实是那位曾经打算提前出关。

    而那一年,正巧是姐姐赴京都后染疾的那一年。”

    范离眼光微寒,孙晴知道他的心意,微红着眼眶说道:

    “我知道你会怀疑,我孙家和姐姐染疾一事是否有关联,你舅舅听我说时,也曾起疑过,但我只能说,我后来偷偷查过家里的出行记录,那一年,除了年末几位叔伯照例进京送礼,我孙家再无人去过京都。”

    见米小丰微微颔首,范离将事情的轮廓在心中又描绘了一遍:多年前,也许是因为墨首想要秘密出关,母亲被邀请前往京都,扮演至今不明的角色,尔后染上幻想症,幻想自己的儿子将会是那个毁天灭地的祸根,所以要把他杀了,为了让母亲远离他,父亲把母亲带回青羊,但实在不堪忍受痛苦,两人相继离世,从此之后,舅舅舅妈在青羊把他带大,直至发生了那场穿越。

    那么,那场穿越是意外吗?

    甚至,那场车祸是意外吗?

    范离想到那个扶了扶玳瑁眼镜的男人,不寒而栗。

    “所以,舅舅舅妈就把我送到京都是吧?”

    “是。”米小丰捻了捻灯芯,原本稍显昏暗的屋子重新变得明亮,“我想,你去年的那场病,或许是姐姐姐夫认为时机已到,他们的儿子可以找到当年的真相,所以我就把你送到了京都,送进了墨天。”

    “如果真凶是墨天。”

    “如果你愿意,我们就互相提灯。”米小丰沉声道。

    “姐姐当年待我很好。”孙晴柔声说着,目光却飘向了厨房。

    范离心中一凛,脱口而出:“这里就是我爸妈当年住的屋子?”

    米小丰点点头。

    范离只觉胸口一堵,垂首拭泪。

    虽然他不认识那对叫做范采梨和米小耕的夫妻,但这幅身体毕竟是他们给的,而且他们也曾抱过自己、亲过自己,给过不少于世上任何一对父母的爱,甚至最后为了自己失去了生命。

    不是报恩,人都不在了,何以为报。

    只是报仇,为了范采梨和米小耕,也可能是为了前世的自己。

    他心意已决,抬头沉声道:

    “舅舅舅妈已经为他们做了很多,也养育了我这么多年,外甥无以为报,但这一次,我想自己试试。”

    然后起身,长跪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