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直面阴公
窸窸窣窣的声音引起了蛇媚的注意。
她此时维持着半蛇化的身体，在地道里穿行。
柔媚的蛇身上有几处骇人的伤口，本来应该保护着她的鳞片像是被什么重物砸碎了一样。
蛇媚向着发出声音地方爬去，独特的视觉让她能在黑夜中视物。
她认出了来人。
“宇将军，主上呢？”
“方才阴魂袭击我们的时候，主上趁乱继续向下走了。”
满脸疲惫的独孤宇被府兵簇拥着，原地坐着休息。
“那些东西不是阴魂，是由鬼差带着的鬼物。”蛇媚面色一沉道。
“原来是这样，我说咱们怎么一触即溃呢。”
独孤宇毫不在乎的样子，惹怒了蛇媚。
“主人已经下去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休息？”蛇媚怒道。
独孤宇却招呼着府兵起身，“我们可不是他的家将私兵，连鬼物都出来了，犯不着为姓韩的卖命。”
蛇媚心中大怒，却不敢对这些百战之卒动手。
毕竟她这个一族之长只是空有些修为，不论是武技还是搏命的手段，都远不如眼前见惯生死的府兵。
她绕过这群人，继续往下探。
一路上都能遇到被剥离精魂，只剩肉躯的冥煞教众和蛇族奴隶。
只是奇怪的是，并没有看到羽族人的尸体。
难道他们逃跑了？
蛇媚摇摇头，羽族人都是犟驴，要打得他们背信弃义那可太难了。
继续往下深入，蛇媚好像听见了低低的啜泣声。
她寻着声音，终于找到了心心念念的主上。
韩楚跪在地上，脸上写满了悲伤，他的左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像是被远古巨象踩了一脚，仅存的右手紧握着一块巫木牌。
那正是神树凝结而成，象征着李静姝生命的本命牌。
韩楚陷入深深的懊悔之中，自从进入古窟，他最为核心的能力不再生效，阴冥不再回应他的召唤。
没了这项能力，韩楚终于感受到深深的挫败。
倘使没有光明加持，他甚至不能打败一只最普通的阴兵。
而他身上的伤势，只是来自古窟之中最普通的一个阴兵小队。
他从未想到过自己会如此的无力，以至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静姝的本命牌碎裂。
木牌破碎的一瞬间，对韩楚来说，竟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悲怆将他淹没，仅存的理智又将他拉起来。
韩楚侧过头，不含半点感情地目光落到蛇媚身上。
“你说的阴公，真的能够让人起死回生么？”
蛇媚正色道，“阴公的存在，是我们南荒代代相传的隐秘，他是上古时期的伟大存在，神仙一般的人物。”
摆在韩楚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让蛇媚带着重伤的他逃出去，再寻找录音中的那直达幽冥的隧道。
或者便是冒着生命危险，继续深入，可能会有结果，更可能就此殒命。
“地府，地府，”韩楚忽然想起一件事，“阴冥的魂魄，是不是也像阴煞一样，数百道融会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蛇媚忐忑道，“我们这里传言，人死之后，魂魄进入忘川河，第七天开始，旧的魂魄消亡，新的魂魄凝聚，然后重入轮回。”
韩楚脸色骤然一变，他挣扎着起身。
蛇媚赶忙上前搀扶，那拳拳之心，竟让韩楚都挑不出错来。
“我们往下走，”韩楚说道。
沉寂的黑暗洞窟里，两人艰难的向下探索。
假若此时再有什么阴兵、异兽出来偷袭，保管两人都要交代在这里。
然而出人意料地，似乎是进了某个禁地，偌大的洞窟里，竟然半个打扰的人都没有。
蛇媚发现了些东西，“咦，洞穴的墙上有些符号。”
没了阴冥之力，韩楚在黑暗之中，不能看清东西，只能说道，“把符号画在我手心。”
蛇媚立即照做，韩楚感受着在左手心出现的歪歪扭扭的符号，忽而抬起右手食指。
放出了一团光球。
数万年不见光明的洞窟在这光明的照耀下，露出了深藏的隐秘。
洞窟的石壁上，竟然雕刻了只有现代人才能看得懂的文字。
这刻在石头上的文字也渐渐模糊了，不用想就知道它们已经沉寂了万年之久。
“我叫客乐瑶。”
“阿阴住的地方怎么这么暗。”
“我找了颗建木种子，准备种一株全世界最高的树。”
“建木埋在土里十年都不发芽，一冒出头，就长得真快，三年就有百丈高，终于不用从地上起飞了。”
“阿阴喜欢在地下，不喜欢那颗树，他说神树旁边连树荫都没有，阳光太多了，没关系，我们有时间再种一片森林出来。”
“我能修行，阿阴说这是很稀罕的。”
“要是香火神系还在就好了。”
韩楚举着光，一直走到尽头，拐角处，留下的话戛然而止。
两人转过弯去，角落里没有新的的留言，只有一个胡发皆白的麻衣老者。
他半蹲在地上，约摸六七十岁的年纪，一双满是老人斑的双手，正在雕刻着石雕。
化作粉粒的青石簌簌而落，明媚少女的形象跃然而出，那自信的神情让韩楚感到颇为熟悉。
他心头一震，环境影响脾性，家贫易自卑，豪奢易狂妄，明媚少女的神情绝不是这个世界所能营造而出的。
“她就是客乐瑶？”韩楚不禁问道。
那老者侧过头，韩楚和蛇媚都吓得倒退几步。
那眸子竟然是全黑的，看不到半点白色。
砰噔。
两团重物倒地，竟是韩楚和蛇媚的肉身。
韩楚肉身的掌间白光消失，但他仍能看清周围。
“见阴公而魂魄出，您便是阴公。”
蛇媚赶紧跪地叩拜，察觉韩楚仍站立着，便想拉他一起叩拜。
不料往韩楚身上一看，蛇媚的魂魄又是一震剧颤。
韩楚的魂魄并没有多稀奇，但是灰白相间的魂体上，竟然有七八道细密的金色法则锁链，困着他的精魂，不让他和这个世界完美融汇在一起。
“灾祸之人！”
阴公轻哼一声，“又是一个域外天魔。”
他一挥手，正想捏碎这两个打扰自己的蝼蚁。
忽而神情一滞。
方才好像是一团光明术，蛇族人天生不能修习术法，会的那点子巫术也和光明挨不到边。
也就是说，眼前的域外天魔，竟然是极其罕见的能够修行的外来者。
阴公立即换了个说法，“外来者么，受到天地意志的关注，也可以叫做天命者。”
他终于肯打量一下韩楚那残破的肉身。
“韩楚，男，合该十八岁修炼武功走火入魔，横死。骨龄二十八。也就是十年前，算算时间也对的上。”
蛇媚战战兢兢地听着，她的主人竟然不是什么阴冥之子，而是域外天魔。
但阴公怎么又一副十分热切的模样呢？
阴公瞧了蛇媚一眼，“小白，把她带出去。”
话音刚落，阴风吹起，带着几点幽香，漂亮地不似活人的白衣女鬼从地下钻出来，把蛇媚的肉身和精魂一起收走。
阴公直起身，将韩楚的精魂压入肉身。
他的手非常冰冷，按在韩楚肩头时，没有察觉到任何真元或是真气扰动，但是韩楚心知肚明，这位被南荒人视若神明的阴公，已经把他探查清楚了。
一晃眼，不知怎么的，两人来到一间小房间。
房间内摆设非常简单，甚至可以说简朴。
“喝茶。”
韩楚接过阴公递来的茶，没有犹豫，一饮而尽。
忽而腹中一阵剧痛，剧痛转眼蔓延至全身。
潜藏在他肉身之中的阴冥之力，腾腾而出，流到他脚下，又化作无数触手，想要重新进入韩楚的躯体。
阴公大喝一声，“呔！”
那些宛如跗骨之蛆般的阴冥之力，立即失去活力，转眼就消散一空。
“冥主想要借体复活，看来他是看上你了，”阴公掐指一算，“你要是再多动用几次他的力量，说不定直接就会被雀占鸠巢。”
韩楚心中虽有不同看法，表面上还是连连点头。
“韩某久闻阴公大名，今天来特来宝地，是为了请阴公救一人。”
阴公摆摆手，示意他知道了，“命运如丝，联结万物。”
“不过我出手可是要代价的。”
韩楚问道，“韩某斗胆一问，阴公想要何物。”
阴公笑道，“不要金铢，不要人情，甚至不要你帮我做事。”
韩楚听懂了，这就是无息高利贷，前期不求任何回报，但是一旦开口，那就是拿命顶上去都不够。
“韩某活了两辈子，怎么看都是够了。为了此事，能付出的，一切都可以。但是阴公怎么保证，您一定能做成呢？”
阴公那黑漆漆的眼珠子，浮现一丝促狭的笑意。
“小韩你既然当过几年小吏，自然知道，找对了门路，事情就成了一半。”
韩楚问道，“莫非阴大人在下面也有人情？”
阴公淡淡道，“以前，我有个名字，叫做阎罗。”
她此时维持着半蛇化的身体，在地道里穿行。
柔媚的蛇身上有几处骇人的伤口，本来应该保护着她的鳞片像是被什么重物砸碎了一样。
蛇媚向着发出声音地方爬去，独特的视觉让她能在黑夜中视物。
她认出了来人。
“宇将军，主上呢？”
“方才阴魂袭击我们的时候，主上趁乱继续向下走了。”
满脸疲惫的独孤宇被府兵簇拥着，原地坐着休息。
“那些东西不是阴魂，是由鬼差带着的鬼物。”蛇媚面色一沉道。
“原来是这样，我说咱们怎么一触即溃呢。”
独孤宇毫不在乎的样子，惹怒了蛇媚。
“主人已经下去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休息？”蛇媚怒道。
独孤宇却招呼着府兵起身，“我们可不是他的家将私兵，连鬼物都出来了，犯不着为姓韩的卖命。”
蛇媚心中大怒，却不敢对这些百战之卒动手。
毕竟她这个一族之长只是空有些修为，不论是武技还是搏命的手段，都远不如眼前见惯生死的府兵。
她绕过这群人，继续往下探。
一路上都能遇到被剥离精魂，只剩肉躯的冥煞教众和蛇族奴隶。
只是奇怪的是，并没有看到羽族人的尸体。
难道他们逃跑了？
蛇媚摇摇头，羽族人都是犟驴，要打得他们背信弃义那可太难了。
继续往下深入，蛇媚好像听见了低低的啜泣声。
她寻着声音，终于找到了心心念念的主上。
韩楚跪在地上，脸上写满了悲伤，他的左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像是被远古巨象踩了一脚，仅存的右手紧握着一块巫木牌。
那正是神树凝结而成，象征着李静姝生命的本命牌。
韩楚陷入深深的懊悔之中，自从进入古窟，他最为核心的能力不再生效，阴冥不再回应他的召唤。
没了这项能力，韩楚终于感受到深深的挫败。
倘使没有光明加持，他甚至不能打败一只最普通的阴兵。
而他身上的伤势，只是来自古窟之中最普通的一个阴兵小队。
他从未想到过自己会如此的无力，以至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静姝的本命牌碎裂。
木牌破碎的一瞬间，对韩楚来说，竟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悲怆将他淹没，仅存的理智又将他拉起来。
韩楚侧过头，不含半点感情地目光落到蛇媚身上。
“你说的阴公，真的能够让人起死回生么？”
蛇媚正色道，“阴公的存在，是我们南荒代代相传的隐秘，他是上古时期的伟大存在，神仙一般的人物。”
摆在韩楚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让蛇媚带着重伤的他逃出去，再寻找录音中的那直达幽冥的隧道。
或者便是冒着生命危险，继续深入，可能会有结果，更可能就此殒命。
“地府，地府，”韩楚忽然想起一件事，“阴冥的魂魄，是不是也像阴煞一样，数百道融会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蛇媚忐忑道，“我们这里传言，人死之后，魂魄进入忘川河，第七天开始，旧的魂魄消亡，新的魂魄凝聚，然后重入轮回。”
韩楚脸色骤然一变，他挣扎着起身。
蛇媚赶忙上前搀扶，那拳拳之心，竟让韩楚都挑不出错来。
“我们往下走，”韩楚说道。
沉寂的黑暗洞窟里，两人艰难的向下探索。
假若此时再有什么阴兵、异兽出来偷袭，保管两人都要交代在这里。
然而出人意料地，似乎是进了某个禁地，偌大的洞窟里，竟然半个打扰的人都没有。
蛇媚发现了些东西，“咦，洞穴的墙上有些符号。”
没了阴冥之力，韩楚在黑暗之中，不能看清东西，只能说道，“把符号画在我手心。”
蛇媚立即照做，韩楚感受着在左手心出现的歪歪扭扭的符号，忽而抬起右手食指。
放出了一团光球。
数万年不见光明的洞窟在这光明的照耀下，露出了深藏的隐秘。
洞窟的石壁上，竟然雕刻了只有现代人才能看得懂的文字。
这刻在石头上的文字也渐渐模糊了，不用想就知道它们已经沉寂了万年之久。
“我叫客乐瑶。”
“阿阴住的地方怎么这么暗。”
“我找了颗建木种子，准备种一株全世界最高的树。”
“建木埋在土里十年都不发芽，一冒出头，就长得真快，三年就有百丈高，终于不用从地上起飞了。”
“阿阴喜欢在地下，不喜欢那颗树，他说神树旁边连树荫都没有，阳光太多了，没关系，我们有时间再种一片森林出来。”
“我能修行，阿阴说这是很稀罕的。”
“要是香火神系还在就好了。”
韩楚举着光，一直走到尽头，拐角处，留下的话戛然而止。
两人转过弯去，角落里没有新的的留言，只有一个胡发皆白的麻衣老者。
他半蹲在地上，约摸六七十岁的年纪，一双满是老人斑的双手，正在雕刻着石雕。
化作粉粒的青石簌簌而落，明媚少女的形象跃然而出，那自信的神情让韩楚感到颇为熟悉。
他心头一震，环境影响脾性，家贫易自卑，豪奢易狂妄，明媚少女的神情绝不是这个世界所能营造而出的。
“她就是客乐瑶？”韩楚不禁问道。
那老者侧过头，韩楚和蛇媚都吓得倒退几步。
那眸子竟然是全黑的，看不到半点白色。
砰噔。
两团重物倒地，竟是韩楚和蛇媚的肉身。
韩楚肉身的掌间白光消失，但他仍能看清周围。
“见阴公而魂魄出，您便是阴公。”
蛇媚赶紧跪地叩拜，察觉韩楚仍站立着，便想拉他一起叩拜。
不料往韩楚身上一看，蛇媚的魂魄又是一震剧颤。
韩楚的魂魄并没有多稀奇，但是灰白相间的魂体上，竟然有七八道细密的金色法则锁链，困着他的精魂，不让他和这个世界完美融汇在一起。
“灾祸之人！”
阴公轻哼一声，“又是一个域外天魔。”
他一挥手，正想捏碎这两个打扰自己的蝼蚁。
忽而神情一滞。
方才好像是一团光明术，蛇族人天生不能修习术法，会的那点子巫术也和光明挨不到边。
也就是说，眼前的域外天魔，竟然是极其罕见的能够修行的外来者。
阴公立即换了个说法，“外来者么，受到天地意志的关注，也可以叫做天命者。”
他终于肯打量一下韩楚那残破的肉身。
“韩楚，男，合该十八岁修炼武功走火入魔，横死。骨龄二十八。也就是十年前，算算时间也对的上。”
蛇媚战战兢兢地听着，她的主人竟然不是什么阴冥之子，而是域外天魔。
但阴公怎么又一副十分热切的模样呢？
阴公瞧了蛇媚一眼，“小白，把她带出去。”
话音刚落，阴风吹起，带着几点幽香，漂亮地不似活人的白衣女鬼从地下钻出来，把蛇媚的肉身和精魂一起收走。
阴公直起身，将韩楚的精魂压入肉身。
他的手非常冰冷，按在韩楚肩头时，没有察觉到任何真元或是真气扰动，但是韩楚心知肚明，这位被南荒人视若神明的阴公，已经把他探查清楚了。
一晃眼，不知怎么的，两人来到一间小房间。
房间内摆设非常简单，甚至可以说简朴。
“喝茶。”
韩楚接过阴公递来的茶，没有犹豫，一饮而尽。
忽而腹中一阵剧痛，剧痛转眼蔓延至全身。
潜藏在他肉身之中的阴冥之力，腾腾而出，流到他脚下，又化作无数触手，想要重新进入韩楚的躯体。
阴公大喝一声，“呔！”
那些宛如跗骨之蛆般的阴冥之力，立即失去活力，转眼就消散一空。
“冥主想要借体复活，看来他是看上你了，”阴公掐指一算，“你要是再多动用几次他的力量，说不定直接就会被雀占鸠巢。”
韩楚心中虽有不同看法，表面上还是连连点头。
“韩某久闻阴公大名，今天来特来宝地，是为了请阴公救一人。”
阴公摆摆手，示意他知道了，“命运如丝，联结万物。”
“不过我出手可是要代价的。”
韩楚问道，“韩某斗胆一问，阴公想要何物。”
阴公笑道，“不要金铢，不要人情，甚至不要你帮我做事。”
韩楚听懂了，这就是无息高利贷，前期不求任何回报，但是一旦开口，那就是拿命顶上去都不够。
“韩某活了两辈子，怎么看都是够了。为了此事，能付出的，一切都可以。但是阴公怎么保证，您一定能做成呢？”
阴公那黑漆漆的眼珠子，浮现一丝促狭的笑意。
“小韩你既然当过几年小吏，自然知道，找对了门路，事情就成了一半。”
韩楚问道，“莫非阴大人在下面也有人情？”
阴公淡淡道，“以前，我有个名字，叫做阎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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