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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边的月

    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五百年后……

    曼荼罗山,大光明教。

    这个位于高昌佛国的藏传密宗圣地今夜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曼荼罗山以八叶莲花为排布方位,共分中台八叶十二院。其中十二院僧长及门下三千弟子皆修武道密法,主护山门,以任何一个僧长的武功放在西域武林皆是开宗立派的人物,门下弟子更是高手如云。而十二院之上位于中台外围的八叶执首,修为之高更是举世罕见。

    正是这样高手云集的曼荼罗山上,一个青色身形闪动在佛殿之间如入无人之境。

    他身法虽然极快,但却不避不藏,正大光明出入各大藏经阁、礼佛殿、宝莲台、戒律院、香积厨、甚至是僧人住的寮房,好似一个参观的游人将大光明教仔细参观了一遍。

    无论什么样的人都绝不可能允许如此闲庭信步的在曼荼罗山上游逛,不说逢僧遇殿三跪九叩,如此随意已是大不敬!

    可这个人却不同。

    因为这个人的武功很高,高到了天下第一的地步!

    所以十二院护法弟子非是不拦,而是拦不住。

    “应该是南武林的沈辞。”

    “是那个御笔亲封的南武魁?他来大光明教做什么?”

    早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报到了内院,内院执首们闻听来人皆是一惊,在回复掌教尊者时,掌教尊者只是淡淡道:“缘来缘去,由他来去。”

    于是整个庄严肃穆的曼荼罗山皆默许了这人的行为。

    月明星稀,夜风微凉。

    五方护法尊者,八叶执首之一的波罗世尊见状再也按捺不住,径自来到一处禅房门外,诵了声佛号问道:“他来了,你不去见见吗?”

    禅房里的人淡淡道:“他并非为我而来。”

    波罗世尊道:“但是你却为了他在曼荼罗山枯坐十年。这一剑,你当真不出?”

    禅房里的人道:“这一剑还未到时候。”

    波罗世尊道:“你为证自性真如,自毁双目,不见天地众生相,只为悟出无相之剑来破他的倒转无极功。十四年前,南武林一战你有形配剑被他化掉,如今他天命将尽,你再不出手只怕今生再无机会!”

    禅房里的人闻听他天命将尽,顿时沉默不语。他若死了,自己这十年参剑又是为谁?

    隔间一个小姑娘闻言起身揉了揉眼睛道:“你若要出剑,我可以帮你看到他。”

    这个小姑娘是盲剑客捡来的遗孤,可天生目力通神,晴天时如无遮挡可遥看千里外风吹叶动,夜间百里之内亦能见蚊虫展翅。因此大光明教上下皆认为她有毗卢遮那佛眼,可照见万里虚空,特允她留在曼荼罗山。

    沈辞身形飘忽不定,初时还在五方佛殿,再动已到十里外的静心阁,等去锁定他身形时又已到十里外的藏经阁。方圆千里的曼荼罗山,他以十里为限几乎转眼间已游了一遍。

    小姑娘却指了指自己的大眼睛自信道:“他身法是真的快,是道门的缩地神行,可还是逃不过我这双眼睛。”

    盲剑客摇摇头道:“阿兰,你去歇息吧,他已到了内院,我能感知到他。”

    叫阿兰的小姑娘闻言打了个哈欠,也不说话回到隔间像兔子般蜷进了被窝里。

    月光照的整个山上好亮,连地上的爬虫,屋角的蛛网都清晰可见。沈辞抬头看了眼深不见底的夜空,不知在思索什么,闻听十里外有诵经声,身形一闪踱步进了诵经堂。

    夜风随着沈辞的身形一起涌了进来,屋里的僧人看着这名好似风吹来的陌生人,诵经声略微一滞接着便不再留意来人继续诵经,沈辞走到僧长面前问道:“念的什么?”

    僧长颔首道:“《大日经》”

    沈辞道:“可有所悟?”

    僧长道:“无所悟。”

    沈辞道:“既无所悟,何以再念?”

    僧长道:“因无所悟,所以要念。”

    沈辞闻言点了点头道:“因既是果,果既是因,很好!”接着“啪”一巴掌打了僧长一耳光,满堂诵经声顿时停下,僧长怒意顿起喝道:“你为何打人!”

    沈辞哈哈一笑闪身而去道:“似此心如何住啊?”

    僧长闻言顿是心里一惊,脸上火辣辣的,不知是疼是羞。这一巴掌很突然,打的他无明火起,无明起后犹不自知,还要追问原因。似他先前所说事有因果,可似此毫无理由的一巴掌,简直打的他人生八苦都过了一遍,甚至连修了许久不着于相的出离心都给打了回来。众僧见状皆上前慰问,只见僧长双手紧捏咒印,口中经声不断。

    似此心如何住?

    住不了,就念佛。

    不攀缘,不嗔恨。

    将心住在佛号上,念佛念至一心不乱。

    于是莫名其妙被打了一巴掌的僧长没有追出去,而是立刻坐在地上嘴里连珠炮似的拼了命的不住念佛诵经。有些小僧修行尚浅不明其中禅机,见状倒忍不住有点想笑。

    沈辞又踱步到静心阁,见其中不少僧众静坐,于是推门而入。为首的僧长见了来人如此陌生还未及招呼,沈辞身形连闪,“嗒嗒嗒嗒”一股脑将打坐的喇嘛全敲晕了。

    僧长见状暴起,朝着陌生的青衫人怒道:“你做什么?!”

    沈辞笑道:“我在帮他们证道。”

    僧长瞪大眼睛道:“什么?!”

    沈辞摇摇头叹道:“瑜伽静坐,起心断念,练至一心不乱也只为证出色心不二,五蕴皆空。似此修行何其艰难,我一掌将他们拍晕,他们可还有起心动念?”

    瑜伽僧长闻言气的直打哆嗦,话也说不出来,颤巍巍道:“你……你这……这……”

    沈辞哈哈一笑,青衫一动,又转到了香积厨。

    香积厨里一个小喇嘛拎着一只空桶,沈辞有意戏弄他,上前拦路道:“小喇嘛去干什么?”

    小喇嘛闻言仔细看了看来人,只见来人身形瘦高,青衫白发,摸了摸发亮的光头半晌也没认出是谁,不过也乖乖的回答道:“去打水,厨里的师兄明天还要早起做饭,今夜要先备上水。”

    沈辞“嗯”了一声又问道:“小喇嘛去打水,你去干什么?”

    小喇嘛闻言只觉得奇了怪,直接道:“我就是小喇嘛,小喇嘛就是我,我要去打水,你别挡我……”

    沈辞闻言一把夺过空桶,“唰”一下给扔了个无影无踪,接着问道:“现在桶没了,你要去做什么?”

    去打水的小喇嘛突然没了桶,顿时不知所措,接着怒问道:“你干嘛仍了我的水桶!”

    沈辞认真道:“小喇嘛拎桶去打水,桶不见了,打水的小喇嘛也不见了。现在的你,要去干什么?”

    小喇嘛顿觉沈辞话里有话,好似在为他启迪一些什么,不由得思索了一下,他在曼荼罗山每日做的就是打水的活儿,这十年如一日,突然没了水桶顿感人生都没了方向,竟有点不知所措。

    消瘦的身形哈哈一笑,消失在眼前,话还留在原地:“你要一辈子活在水桶上吗?”

    沈辞来到了戒律院,一个僧者正在院中扫着落叶。

    沈辞看他慢悠悠扫了半晌道:“落叶年年落,尘埃日日增,你今日扫明日扫,它今日落明日落,既扫不尽,又何必再扫?”

    僧者道:“风吹瓦片落,瓦片破我头,瓦亦自破碎,何止我血流。我不恨此瓦,此瓦不自由。”

    沈辞闻言沉思半晌,又看了看扫地的僧者笑道:“人言曼荼罗山摩诃世尊最具光明智慧,此言非虚。”

    摩诃世尊收起扫帚,仔细看了看沈辞,虽知他已年过六旬,可举手投足间那种傲骨凌云又隐隐带有一丝孤独的气质,让他忍不住点头赞赏道:“似此英雄,方可与天一争。”

    沈辞道:“世尊也谈天道?”

    摩诃世尊道:“谈。”

    沈辞道:“佛言天道无常,命无常数,佛何以知?”

    摩诃世尊道:“沈武魁笃定天道循环,历史注定,一切无可更改,那武魁又何以知?”

    沈辞捡起一颗石子道:“世尊猜我能否打中那天上明月?”

    摩诃世尊道:“打不中。”

    沈辞道:“为何?”

    摩诃世尊道:“人力终有尽。”

    沈辞道:“那树上的叶子呢?”

    摩诃世尊道:“以武魁手法自然举手既可。”

    沈辞道:“世尊明白人力终有尽,所以断定我无论武功多高也打不中天上明月。可世尊却能看出我举手间便可打中树叶,这其中自然在于世尊对世间法则有个最基本的判断。所以沈某认为,世事无常,人无可把握,也只在于人之计算终有穷尽,并不能证明不可计算。”

    摩诃世尊闻言叹道:“既然先生相信这世间一切已是定数,又何必再与天争?”

    沈辞笑道:“天生万物终有一死,难道因为终有一死,所以现在就不活了吗?”

    摩诃世尊闻言再道:“既然先生认为古往今来一切历史早已注定那么先生此刻所思所想,所做所为难道就不在天算之中?既在天算之中,你又如何破局?”

    沈辞道:“因为有‘我’,所以人生天地便要遵循天地规律。一朝无‘我’,天道又何以算‘我’?”

    摩诃世尊闻言,沉默半晌才道:“贫僧法号不空,便以空论。先生可曾相信世上有‘空’?”

    沈辞道:“既然生‘有’,自然有‘空’。”

    摩诃世尊道:“先生可曾在世上见过绝对的‘空’?”

    沈辞沉思半晌道:“不曾。”

    摩诃世尊道:“所以先生何以确信有绝对的‘空’?”

    沈辞道:“天生万物以阴阳对称,不曾见过却未必不有。”

    摩诃世尊道:“先生所言俱有道理,世事有常,历史注定,天地有‘空’,听上去一切皆有可行之理论。但事实上千百年来却无人能堪破天机证得虚空,所以理论固妙却不入世事不合现实,为免天下再起争端,还望先生三思……”

    沈辞闻言笑道:“我既证不得虚空,佛能证得不空?”

    摩诃世尊叹道:“不能。”

    沈辞笑道:“所以佛有佛路,我有我路。”

    接着脚步一踩,又在十里之外。

    摩诃世尊望着月下的无边落叶长叹一声。

    八叶之一的天南院好似尘封许久,虽同是大光明教的主要庭院,可这里却列下无数门禁,设下层层防护,好似在关着什么。

    守卫天南院的武僧们好似早已接到沈辞要来的消息,见来人青衫白发,眼含精光,气息如海当下便猜出此人定是传说中的南武魁,于是双手合十分列左右让开一条同往内庭的道。

    沈辞对他们没有出手阻拦,竟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不过这种念头也是电光一闪罢了。

    对于沈辞来说,大光明教的人出不出手,结果都是一样,只除了浪费时间。

    他既然敢孤身闯入大光明教,自然也已算定整个西武林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所以他直到此刻才觉得曼荼罗山的掌教还挺有意思,想到这不自觉的笑了笑。

    他来到内院,里边有把精铁炼制的巨锁横拴了整个大门,沈辞稍用力扯了扯,发现纹丝不动。于是用手轻弹了几处仔细听了听,接着在声音回荡的几处并起两根手指蓄力一敲。

    他的武功已达到至圣通明之境,天下所有武功甚至是有形物质经他一碰便能立刻知晓内种一切结构和重要节点,于是“叮叮叮叮”四声响起,沈辞甩手一劈,一条精铁炼制的巨锁被生生的一手刀劈开。

    虽有十里之遥,可夜空寂静,波罗世尊耳垂一动听得天南院的动静,再看了眼盲剑客好似仍未有出手的意思,皱了皱眉,身形一纵,身上灰色海青长袍兜风而起,好似大鸟般落在静心阁的大殿上方。

    虽有掌教金旨不可阻拦,可波罗世尊仍不愿沈辞就此将天南院的人带走。思虑再三,心道:以明王修为或许可以出面阻止。身子一摇,几个起落跃到沉香殿。门外两个弟子见波罗世尊驾到,慌忙跪拜顶礼,波罗世尊道:“明王世尊可在?”

    两弟子答道:“明王师尊在,只不过他在静坐……”

    整个大光明教的人都知道,不动明王静坐的时候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波罗世尊闻言叹了口气,下首十二院的护法弟子不听到天钟召集不会私下集合。而撞天钟也要得到大掌教的口谕,波罗世尊无奈,只得亲身前往天南院。

    天南院中树影纷纷,银色的月光透过缝隙洒落,乍一看好似落了一地的残雪。沈辞踩着地上的月光,径自来到林中。

    林中深处,一个身穿天蓝色海青法衣的僧者正闭着双眼盘坐在一处莲台上。月光如水,僧者沐浴其中,风一吹,长袖兜风舞动,月色便荡漾起来。

    沈辞闭眼沉思片刻,好似终于下定决心,长出一口气道:“我来了。”

    僧者睁开眼看了看他道:“你想好了吗?”

    沈辞道:“想好了。”

    僧者道:“成与不成,这都是条不归路。”

    沈辞道:“人生本就是条不归路。”

    僧者道:“你有这个勇气我很钦佩,只不过我并不赞同你。”

    沈辞道:“所以我来找的并不是你,而是净琉璃。”

    僧者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身体道:“不错,若想躲过天算只有藏灵识于净琉璃的无相神功,只不过他的功法并未圆满,就算你得到他只怕也同我一样,仍要受困于这具色身。”

    沈辞道:“所以还要找到道门的叶玄子。”

    僧者道:“叶玄子已是五百年前的人,你如今还能找得到?”

    沈辞道:“她的剑还在世上,所以我相信她一定也在。”

    僧者皱眉道:“剑在,未必人也在。”

    沈辞道:“不错,只不过你在,她一定也在。”

    僧者闻言沉默不语,夜风吹着树叶哗啦啦响,半晌才喃喃道:“你说的不错,净琉璃在,叶玄子一定也在。只不过他要找的是梦中人,你要找的是叶玄子,这其中差别你可曾想清楚?”

    沈辞皱眉道:“叶玄子就是梦中人,梦中人就是叶玄子,我们要找的本就是同一个人。”

    僧者摇摇头笑道:“同一个人,却意义不同,正如你能分得清是我是净琉璃,还是净琉璃是我呢?”

    沈辞道:“净琉璃苦修至今,相信也和我一样只为脱离天道循环,这其中艰辛非是你一句话便能阻止的。”

    “迷障也……”僧者摇头苦笑道:“净琉璃证道五百年未果,倘若你的路真能行得通,那……那我便将他让给你吧……”接着邪魅一笑道:“我已提醒过你,日后你若知道真相,可不要后悔。”

    说完眼一闭,诵了一声佛号,头一载,圆寂了。

    沈辞上前查看他的身体,探了下他的经脉,发现体内血液好似暗流涌动,骨骼收缩,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缩小。沈辞当下了然于胸,松了口气叹道:“无相神功,真是夺天人之造化!”说完用已经很宽大的海青法衣将已经缩小成团的身体包裹住,抱出天南院。

    天南院外,一人正立道上,正是波罗世尊。

    沈辞冷笑道:“你要挡我?”

    波罗世尊见沈辞怀中的身体,当下悲从中来,难以置信到:“金光世尊竟会同意让你带走他!”

    沈辞道:“因为他明白,很多事情已经是注定的。一个人若有通天的能力,便能轻易的确定一些事情。正比如我武功天下第一,便能确定你绝对挡不住我!”

    波罗世尊摇头无奈,再劝道:“你这样做,不怕逆天吗?”

    沈辞闻言皱眉,仔细看了看他道:“同样的都是五方护法,相比于摩诃世尊,你倒是显得太愚蠢了些。”

    波罗世尊闻言大怒,一双拳藏于宽大的袖中,气息鼓动竟扯的衣袖猎猎作响。他当道而立,很显然他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沈辞,曼荼罗山几百年也未见有人敢如此大模大样的行事。

    沈辞冷笑道:“我知道你内息醇厚,一手袖里乾坤也玩的不错,只不过你若出手只会有两个结果,这两个结果都对你很不利。”

    波罗世尊冷笑道:“你大可以说来听听!御笔封你为天下第一,那也只是南武林。如今到了这儿来,我倒要好好瞧瞧,你这个天下第一究竟有多少水准。”

    沈辞道:“碍于你们大掌教面子,他既不下令拦我,我今夜也不愿出手伤人。你的出手若只是想让我知道在曼荼罗山上行事并非如此容易,我劝你不要枉费心思。诚如你们掌教所想,你有这个时间,倒不如去练练坐上功夫,争强好胜可不像个出家人。”

    波罗世尊闻言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诚如沈辞所言,他并非自大到觉得凭自己的本事能留下沈辞,更多的只是见他在曼荼罗山不敬三宝,他身为五方护法之一心中怎能过的去?

    就在他还在想着要不要出手的时候,沈辞一抬脚便已消失在原地。

    波罗世尊只听闻他有缩地神行的能耐,如今如此近距离所见,只觉得沈辞身法宛如鬼魅般,动身毫无痕迹,不可思议,不由得后背发凉,暗暗心惊,难以置信世上竟有如此人物,怪不得掌教尊者不阻拦他。

    看着荒废的天南院,波罗世尊叹了口气,心道:金光世尊为了封印体内的净琉璃尊者多少年来枯坐禅院,如今竟如此轻易被他人虏走,只怕净琉璃尊者一朝现世,少不了江湖风波浩荡。或许掌教说的对,缘来缘去,由他来去,有这个时间真不如去练练坐上功夫……

    沈辞临走前看了眼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禅房,特意停顿了下,不知在等什么。

    事实上,从沈辞一踏入曼荼罗山上的那一刻起,他便能感知他身边一缕幽魂般的剑意无时无刻不在缠绕着他。

    他豪不怀疑这缕幽魂般的剑意会随时显化出人形,只不过他并不在意。无论这个剑意的主人何时出手,都好似与他无关。

    以他的武功而论,这世上除了宇宙天地,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在意。

    而实际上,沈辞从来到现在至少漏出了三次破绽,可这三次那个人的剑都没有出手,

    沈辞站在静心阁的飞檐上,看着那处禅房,忍不住赞道:“耐得住寂寞,沉得住气,你这十年一剑,我很期待。你若还不出手,我可要走了。”

    沈辞又等了半晌见剑意由愈发浓烈到慢慢散开,淡淡一笑,转身消失在曼荼罗山上。

    禅房内,隔间叫阿兰的小姑娘并未睡着,她轻轻道:“你还是没有把握吗?”

    盲剑客叹了口气,神情沮丧,摇了摇头。

    阿兰道:“你别担心,你一定有机会出这一剑的。”

    盲剑客道:“他天命将尽,何以见得?”

    阿兰笑道:“我起初听闻你为参破众生相自毁双目觉得你就是个白痴,现在倒觉得你是个可怜人……”

    盲剑客闻言不悦,又沉下心问道:“为何?”

    阿兰道:“你枯坐十年参悟剑道,一心为证无相之剑,是以剑道破迷离世界,远离颠倒众生。现在你一心所想皆在如何败他,这十年悟道岂非空话?你眼虽瞎了,可心还是如此着相,岂非可怜?你证剑是为证道,非是为他。你的道在你的剑上,而非在他南武魁身上。他今后在也好,不在也罢,又与你这一剑何干?”

    盲剑客闻言心中如拨云见日,迷障顿开,起身拜服道:“多谢点拨,若非你这一席话,我险入魔障……”

    阿兰摇摇头道:“天很晚了,睡觉吧……”

    盲剑客佛摸着那把十年未出鞘的剑,不知在思索着什么。他此刻虽看不见,可隔着鞘仍能感觉出内中剑刃的锋利。

    如夜风吹窗般,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