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舞校是五年制，入学年龄不得超过十二岁。也就一年多的时间，王若雯下定决心要把她送进最好的舞校附中，然后让她考入国内最好的中央舞蹈学院，将刘筱月培养成国内顶尖的舞蹈演员。当然过程是艰辛的，好在刘筱月在杂技团练过，有点底子，但也荒废了这么几年，还是辛苦。刘筱月也不只一次叫到再也不想学舞了，可王若雯就是狠心地逼着她学。后来刘筱月开始自觉了，一切也就顺利起来，拿下国内业界最受认可的比赛的金奖，在国际舞蹈比赛中同样一举夺魁，成为舞蹈界一颗耀眼的星。

    萧晨想着自己陪着刘筱月走过的这些年，看着身旁不愿让自己心疼的妹妹，才发现她早已不是那个对世界心怀敌意的小女孩儿了。现在有爱着她的人，也有她心爱的人，做着热爱的事业，过着美满的生活。也许还惹得不少人羡慕，可又有多少人知道她曾经的伤痛。总之，现在都好起来了。萧晨拍了拍刘筱月的肩，“想不让我心疼可没那么容易！不过作为“回报“以后让你多心疼心疼我，行不行？现在我们去吃饭吧，好像都闻到香味儿了。”

    “嗯！”

    第二天一早，许愿是被一声惊雷吓醒的。窗外黑沉沉的一片，耳边是哗哗的雨声，时不时传来隆隆的雷声。许愿爬起来看了眼钟，五点五十五了，还是躺下，能多睡一会是一会儿。六点的闹钟响起，许愿没有磨蹭，一骨碌坐起来。刚要下床，胯间的酸痛就拦住了她。昨天压得太狠，今天这后遗症就上来了。许愿强撑着下床洗漱，扶着墙边一小步一小步挪出去。刘筱月走得也有些不稳当。萧晨看着两人，心疼极了。外面下那么大雨，晨练也就在室内进行了。先绕着练功房跑了几圈，然后是开合跳，许愿腿上酸的厉害，蹦不起来，每次落地都是咚咚响。“小许你这是要把地板蹦穿呐！”刘筱月玩笑的语气又有些严肃。许愿喘着气说：“老师，腿好酸。”刘筱月也有些心疼，可要求不能放松，“活动一下就不会那么酸疼了，再这样我可就罚了！”许愿不敢不听。老师说的倒是真的，活动一下真的不那么酸了。

    然后踢腿，最后是绕着练功房蛙跳两圈。第二圈的时候许愿实在有些体力不支，手垂在身侧跳的时候带了点力。正好被王若雯看到，“许愿手抱头！筱月没有教过她吗！看到她偷懒也不说？两个人一起加一圈！”没有警告的机会，看见了就直接罚。王若雯其实也知道昨天压完腿今天定是会疼的，只是动作没有做标准就达不到训练的目的，浪费时间她是看不惯的。萧晨心疼，“老师！前段时间是我教的小许，我也一起领罚！”知道求情没用，那就陪着她们一起。跳完两圈，腿上已经很酸了，可三人都还是继续往前跳。郭倩羽也不好意思一个人休息，跟着一起跳。看着四人又一起跳了一圈，累得喘粗气，王若雯也是无奈，“休息会儿吧。”

    王若雯知道几个学生有些怕自己，也就出去准备早饭。许愿向几人道歉：“对不起，让大家跟我一起受罚。”刘筱月摸了摸她的头，“好了，确实是我们俩没教过你，而且我们王老师向来严厉，不用太自责。”郭倩羽也叫她放宽心，“我是自愿的，不赖你。”看女孩儿低着头不说话，刘筱月又开起玩笑来，“不过，还是要怪你萧晨姐太心软！”“早知道就让你自己教她，看看你会不会被老师罚得更惨！”刘筱月拍了拍许愿，“看来我以后要像老师一样严格了，你可要做好准备咯。”许愿起了身鸡皮疙瘩，萧晨看了笑到：“别信你刘老师的，她心软着呢！”

    晨练过后，胯间的酸痛也有所缓解。吃完早饭，几人又钻进了练功房。

    刘筱月双腿搭在高高的垫子上，趴着耗横叉。然后又逼着萧晨将自己的胯压到地上才肯罢休。萧晨知道再压腿的时候却会比昨天更疼，实在不忍心。但不压的话就会更硬，练软开是个需要长期坚持的过程。不断的人为拉伸和撕裂韧带、肌肉、筋膜，待其自行修复，再拉伸，如此往复，才会进步，好像实在有些残忍。不愿萧晨心疼，刘筱月疼得牙齿要咬碎了也忍着没发出一声呻吟。可是跪在刘筱月臀上的萧晨，帮她按揉腿间的韧带时，怎会感受不到她疼得微微发颤的双腿呢？明明昨天才和她说过别硬撑，今天还是这么忍着。萧晨心里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尽心尽力帮她按揉。尽管这样也并不能减轻她的疼痛，可是能让她心里有些安慰也好。

    “啊啊啊！”

    惨叫声在练功房里回荡，今天轮到郭倩羽开胯，疼得她扯着嗓子大叫。萧晨忍不住笑道：“这么好的嗓子不去唱歌真是可惜了，哪天让萧阳教教你。”郭倩羽疼得厉害，哪里还有心思管萧晨姐的揶揄，还是一个劲儿的叫。郭倩羽虽是叫得大声，可经过萧晨的调教，她一点儿也不敢绷着腿，身子也不敢乱动。也只能通过大叫发泄一下了吧。

    许愿在耗胯，因为昨天开胯，今天韧带也有些紧绷。可也许是被刘老师的自律所感染，许愿今天没再叫痛。她在一旁看着也是有些被吓到，郭倩羽的双腿已远超一百八十度，如一道拱桥。郭倩羽是她们班里成绩最好的，总是被老师叫出来做示范。也是班里最努力的，许愿和她一个宿舍，常常见她压着门禁的时间点赶回宿舍，脸上总是泛着运动后的红晕，练功服也总是湿的能拧出水来。周末还会出去上小课，极少见她睡懒觉的时候。舞校里很多人都很努力，因为心中坚定不移的喜欢。许愿和郭倩羽又何尝不是呢？因为一句喜欢而上刀山下火海，在这条注定崎岖的路上越走越远。

    刘筱月给郭倩羽压完，就招呼许愿过去。“今天我们练练腰，先自己去活动一下吧。”许愿腰软，不怎么怕压腰。进把杆甩腰，十个一组，最后一个抓腿控住二十秒，做十组。许愿做得并不艰难，但是腰背还是有些酸疼，头也有些晕晕的。活动得差不多，刘筱月就让许愿趴下，双脚抵住垫子，以免她等会儿压腰的时候身子不自觉向后滑。自己则双脚跨立，站在女孩儿脚边，稍稍俯下身，“手给我吧。”许愿明白老师的意思，靠腰背力量将上身向后弯，将手臂伸到了刘筱月手边。刘筱月抓住女孩儿的大臂，慢慢向后拉。腰毕竟是个容易受伤的部位，刘筱月也是十分小心，一点点使力。许愿的腰确实软，手指碰到腿了，刘筱月感觉到的阻力才大起来。刘筱月让许愿将手抱起来，继续向下压，疼痛也难忍起来。这样拉伸的动作下，许愿微微张着嘴，尽力稳住呼吸，吸进一口，然后长长地呼出来。刘筱月对许愿如此配合还是很满意的。她小时候腰不好，压腰时不知道被老师骂了罚了多少次才改掉一些不好的习惯。继续振压向下，刘筱月见着许愿额头上冒出一层层冷汗，呼吸也有些急促了，提醒到：“放松放松，调整呼吸。”许愿听话的做了几个深呼吸，感觉又向下压了一点就停了耗了一会儿。刘筱月没有压太狠，知道女孩儿腿上还疼着，也是心软了。但是刘筱月没有直接放许愿下来，而是停在了她的手指碰到小腿的位置。

    “控住，就控一分钟，但是如果手指离开腿就重来。”许愿在控制力上确实差了一点，没多久就有些发抖，腰上的酸痛也渐渐加剧。许愿当然不想重来，只能尽力控着。可是控不住了，手指与腿若即若离。还是没能坚持一分钟，上身一点点向上，手离腿也越来越远。

    “重来吧。”刘筱月嘴里轻飘飘的一句却让女孩儿觉得有千斤之重。“给你点儿时间调整，等会儿再控一分钟。一样控不住就重来。”许愿忍不住求饶，“老师……我真的控不住，真的……我不是偷懒不想练。控两个四十秒行不行？老师？”“不行！”没有回旋的余地，“怎么？想控两个一分钟？那倒是可以。”许愿连忙摇摇头，知道是求不到情了，只想着等会儿那一分钟不管怎样也得挨过去。可是到底要怎样才能撑过去啊。

    刘筱月再次将许愿的手拉到刚刚的位置，“开始。”刘筱月说着就松了手，许愿刚往上抬了一点点就立刻用力控了回去。第二次其实比上一次还要艰难些，腰背上的酸疼更快袭来，侵蚀着女孩儿的意志，女孩儿忍不住有些发颤，身上又开始冒汗。可是这次再控不住，下次只会更难。“最后十秒了，坚持住！”刘筱月开始倒数，许愿如同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可是腰上的骨头好像浸了醋似的，使不上力。其实许愿现在上身相比最开始的高度是向上抬了些的，只是靠着肩将手臂向后，才勉强让手碰着小腿。刘筱月对此还是放了点水。听着老师数数，许愿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只剩五秒了……三、二、一”

    时间到了，刘筱月重新握住许愿的手，缓缓放下。拉着她起来，让她蹲着回腰，刘筱月也帮她按揉，边按边说：“刚才你双手夹住耳朵了吗？下次再这样就加时了。”许愿嗯了一声，大概是太累了，不想说话了。刘筱月看着全身湿透、满脸通红的女孩儿也是心疼。自己真能像萧晨和王老师一样做到宽严有度，教好许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