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信任

    晚上，郭倩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换了鞋就瘫在沙发上不想动了，锤了锤还发酸的大腿内侧。妈妈见她走路都有些不稳当，“今天练狠了？下午萧晨不是一般都给你放假的？”

    郭倩羽的妈妈是中医，之前刘筱月受伤了她妈妈一直帮她做辅助治疗。后来王若雯怀孕也是请她帮忙调理身体，一来二去两人成了朋友，王若雯的学生生病了、受伤了，有时也带到她这儿看。看着那些小孩儿身上的伤，她一心疼，忍不住责怪两句王若雯逼学生太紧。有时给他们些药酒，帮他们按摩放松。那时常常是萧晨陪着刘筱月来治疗，郭倩羽才四五岁，正是童言无忌的时候，两人很喜欢逗她玩。

    后来，郭倩羽想学舞，萧晨也答应可以教她。郭母一开始自然是不愿意郭倩羽学舞的，她哪里舍得自己的孩子受这种苦？可是郭倩羽很坚持，抵不住她软磨硬泡也就妥协了。想着让郭倩羽学一阵子就会知难而退，可是郭倩羽没有，一直很认真很努力的学。为了走专业的事又和妈妈商量了很久。萧晨也劝她想清楚，因为兴趣与专业所要付出的实在是相差太多了。

    决定了走专业才真真的吃苦受累，萧晨也对她愈加严厉，才两天就被练哭了。萧晨已经不忍心了，明明待她如亲妹妹一般好，现在看着她疼得大哭小叫，累得汗流浃背，实在心疼。让她别学了，她却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好，疼了、累了都忍着不吭声了，萧晨更是心疼得无以复加。

    萧晨和郭母聊了聊，想她劝劝小羽，可她却说，这是和小羽的约定，小羽既然做出了这个选择，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还让萧晨不必心疼，该怎么练就怎么练，要打要罚也随她看着办，学舞这事儿自己不会再管，反倒会逼小羽去学。倒是不用妈妈逼，郭倩羽还是那么坚持。萧晨想到自己学舞也是一样的坚定，明白了自己能做的只有带领她前进，也就学着收起心疼，认真教她。

    郭倩羽还没想好如何回应妈妈，妈妈已经拉她坐下给她按摩。妈妈的手法是真的很好，虽然按的时候疼得她哇哇大叫，可按完真的是舒服了不少。“妈妈……”低着头叫了一声。“嗯？我知道，是被萧晨姐罚了吧。”顿了顿，“我还是原来那句话，你自己的选择自己要负责，关于未来的人生道路，你有自己决定的权利，也有对其负责的义务。萧晨那边我也一早和她讲过，所以她怎么教，我不会干涉，因为我相信她，也相信你。”“妈妈……谢谢……”郭倩羽本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只说出一句谢谢，还是低着头，在捏手指。妈妈见她手上有些泛红，一把拉起她的手，“还挨打了？”郭倩羽立马缩回手，“没事……”

    不是第一次见你身上有伤了，不管是老师打的，还是练功摔的，光是在你身上的，妈妈都见得不少了。只是妈妈有点心疼。虽然知道萧晨有分寸，知道她是希望你好，也知道所谓“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的道理，可是作为母亲我多么希望你成长路上能走得轻松一些。也许我应该严厉拒绝你当初想学舞的请求，可我也不愿看到你未来浑浑噩噩做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只为解决温饱。嗯，没什么，萧晨是个好老师，也会是个好妈妈的，让她教，我安心。你正在努力成为你想成为的模样，这样很好，我很开心。

    星期天上午在做作业，下午郭倩羽和许愿就回学校了。学校虽然没有强制要求，但星期天回校上晚功几乎是不成文的规矩。

    两人习惯性去到平时晚训的大教室，基本是班里的同学，却是没见到苏秋璇。郭倩羽想了想，估计是被老师拉去开小灶了，毕竟尖子生老师总是多关照些。郭倩羽和许愿以前也时不时被赵思静老师叫去上小课的。

    “帮我压一压后腿呗？”郭倩羽热身完扶着把杆踢了几组后腿对许愿说。“好，那你抱着我？”“嗯。”郭倩羽抱住许愿，从身后踢起右腿，许愿抱住她的右腿，扶上膝盖，慢慢往自己身前拉。郭倩羽的头抵在许愿胸前，头发散发出丝丝幽香，是薰衣草洗发水的味道。一条长腿伸得笔直，脚背绷紧，如弯弯的月牙。头向后仰，努力将后背向大腿贴合，许愿看得发痴，好漂亮的后腿。郭倩羽身体不小心向下滑了一点，揽着许愿的手加了点力。许愿这才觉出手上增大的阻力，“疼了？”“没，不疼，你再用点力。”郭倩羽轻轻晃了晃脑袋，发丝扫过许愿脸颊，痒痒的，许愿忍不住偏了偏头。

    许愿一加力，郭倩羽便感受到成倍增长的疼痛，揽着许愿的手没有松劲儿，只撒娇似的将头在许愿怀里蹭了蹭。许愿心头一震，手上不自觉松了点。“用力点儿啊，不是说好了不许手软的？等会儿我要给你压都不好意思使劲儿了。”“伤着了怎么办？”怎么会舍得让你受伤，给你压腿我都心疼。“你又不是第一次这样给别人压腿了，怕什么，而且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不会伤着的。不会是怕我练得太好了，你比不上了吧？”“亏我还怕你疼得厉害，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确实是比不上你啊，无论是基本功，还是心里的狠劲儿。郭倩羽轻笑，“不用您大发慈悲啦。我要真疼极了，还不会叫么？在萧晨姐那儿练功时我哭的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压吧，别浪费时间了。”

    许愿也知道自己不该心软，因此手上也就不再犹豫，一点点加力。郭倩羽感受着腰上越来越紧，右腿后胯的韧带也一点点拉伸，伴随着疼痛渐渐加剧，郭倩羽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耗一会儿吧。”许愿见差不多了也不再加力，保持着这个角度没有动。

    许愿怕她难熬，便和她聊天以分散注意力。郭倩羽却说要来背书，许愿惊了，平时郭倩羽哪会对文化课花多少心思，更别说主动提出要背书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倒是说说你会背哪篇呐。”郭倩羽想了想，除了昨天萧晨姐盯着她背的蜀道难和上学期考试前临时抱佛脚背了几句，还真背不出一篇完整的，“你教教我呗？”“你怎么突然要学习了？不会是……你妈妈或者萧晨姐说你了？不会还挨罚了吧？是打手心了？还是……罚跑圈了？或者罚蛙跳了……”许愿笑着猜了不少，却不见郭倩羽的脸越来越红了。“许愿！”许愿终于渐渐停了笑声，“背啥呀？”“嗯……上学期的随便找一篇吧。”“背诗吧，就耗几分钟背不了长的。”于是许愿背一句，郭倩羽跟着念一句，许愿还给她讲解每一句的意思。教室里基本是啛啛喳喳的说话声，突然传出的背书声吸引了不少目光。

    郭倩羽两条腿都压完，踢完，便帮许愿压大胯。许愿疼得背不流畅了，郭倩羽也就没叫她继续教自己。许愿倒是佩服起郭倩羽来，刚刚郭倩羽也一定不轻松，却能集中精神背书，实在不容易。许愿一边膝盖下垫了一块砖，趴青蛙，郭倩羽跪坐在许愿身后，双手放在她的臀部，缓缓将重心转移到手上，最后膝盖压了上去，将许愿的胯压到了地上。郭倩羽默数了三百个数，拍拍她的背，“背肌，做……三组？”“能不能不做了？好疼啊。”许愿软着的声音确实是让郭倩羽有些招架不住。“要是筱月姐在这儿，你还会这么说吗？可别欺负我啊。”许愿自知理亏，在老师面前自己肯定是不敢不练的，而且自己腰背力量就差，本来就应该多练练的，可是……“倩羽——”“打住打住，别真的让我心软了，这样吧，加耗十分钟换少做一组背肌，怎么样？够便宜了，萧晨姐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许愿话还没出口就被郭倩羽打断，郭倩羽这儿竟和萧晨姐一样难求情，加三十分钟，也是够难熬的。“我还是做吧。”许愿边做边在心里查数，动作还是很到位的，真到练的时候许愿也不是偷懒耍滑的人。

    “再撑两组俯卧撑，咱们就回宿舍吧。”还练啊，许愿在心里抱怨，和平时晚训的量有增不减，郭倩羽是真没把今天当周日。两人双手撑地，将腿搭在把杆上。第一组还好，坚持一下就过去了。撑第二组时，却是手臂发颤，腰腹发酸，全身都有些发抖，汗水也再一次冒出来。盯着指针默数，多希望它能走得快一点儿，可它还是按着它的速度，不快不慢，只让人心急火燎。郭倩羽手上被打的地方本来基本没事了，撑久了又有些疼。

    时间到，许愿的膝盖几乎是砸在地板上。“小心点儿啊！没人和你说过要保护好自己吗？”郭倩羽话里透着心疼。教室里已经没人了，两人放松一阵便关灯走了。

    一下楼，碰上了林老师，“林老师好！”乖巧的打了招呼，“练这么晚才回宿舍？注意点身体，明早得上早功的。”“嗯，谢谢老师关心。”看着两个女孩儿说说笑笑在寂静的校道上朝宿舍走去，林老师也朝校门外走去，自己不是也留苏秋璇练到现在才放她走吗？都是自觉又努力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