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梦魇
肖九九突然出现在家里时，老肖正在客厅看电视，喜羊羊又被灰太狼成功放进了锅里，她就这么突兀的站在了老肖面前。
然后就是父女两人持久的对视，冉冉却早已跑回了房间。
“老肖，那个，我回来了。”
还是肖九九先打破了沉默，从来都是理直气壮的她，这会说话却有点虚。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肖揉了揉眼睛，像在努力辨认眼前所见是幻觉还是女儿真的在眼前。
“我回来有一会儿了呀，你看电视太认真，都没看到我。拿个苹果，拿个苹果哈，你继续看，喜羊羊、美羊羊、暖羊羊……。”
对于空口白牙编瞎话这件事，肖九九总是能触类旁通，她歪歪头朝一脸懵的老肖眨眨眼，嘴里说着苹果手机，手上却抓起一个桔子就跑回了房间，只剩下老肖盯着她背上的包，一脸凌乱。
这一夜，肖九九彻夜未眠。
冉冉躺下前拉着她的手平静的说：
“以后不许冒冒失失跑出去，这样很危险。”
好像天台那件事从未发生过，也没有提自己为什么近不了那两个人的身。
肖九九想告诉冉冉，她已经当她是朋友，或者另一个自己了……但最终她什么也没说，默默在黑暗中，被自己的思绪折腾着。
她们心里都明白，遇到坎儿了。对于冉冉是能否走上彩虹桥的关键，对于肖九九却是人固有认知被击碎的迷茫。
肖九九耳边不断回放着天台上那两个男人的对话，脑子里却满是她在档案室与冉冉初见时，冉冉对她说的话。
眼前反复闪现一对父母失去孩子后，数着钟表的滴答声，熬过一个又一个深夜，又送走一个又一个清晨的画面。他们的家从此再没有笑声，再没有色彩。一个人的远离，却是三个生命被一把手术刀封锁在了岁月的烟尘里。
繁杂的情境中，一个女孩的模样若隐若现，是冉冉却又不像冉冉。她是那样美丽，像一朵带着露水，含苞待放的花蕾。可是就在花一样的年岁，在憧憬成长的路上，却躺在了冰冷的手术台上，再没醒过来。
迷朦中肖九九仿佛与画面中的女孩融为一体，她躺在手术台上，强烈的灯光透过眼帘，一阵阵的刺痛让她不能呼吸。而那嘶嘶的声响，分明是自己的皮肉正在被锋利的手术刀划开。
接着，是腹腔被掏空后的空荡，呼吸被囚禁在蒙上白色雾气的氧气罩里……她感觉到身体的温度在随着红色的液体流逝，渐渐的，她感觉不到疼痛，也再感觉不到手术刀的冰冷。
肖九九在梦魇中看到年轻医生的白大褂被染红，那红白相间的颜色像一张大网，一点一点在吞没她。闭上眼睛，却赶不走天台上那恶魔般的对话。
大网牢牢困住了她，肖九九在巨网之下，被迫承受着梦中那女孩肝脏与身体连接的最后一缕组织被剪断时的痛。疼痛蔓延到全身，而那被切断的血管，仿佛一根连接梦境与现实的脐带，让肖九九与那女孩的痛苦、绝望、不甘，都紧紧相连。
她绝望的呼喊着潜意识里重要的人，却只是被锁在喉头的一声呜咽。
“老肖……救我！冉冉，妈妈……救救我！”
冉冉在肖九九的梦中重新经历着苦痛，她拼命挣托那一丝牵连，努力走出她的梦境。
肖九九的心田太干净，冉冉不愿意她被沾染，可她却被自己的心念困在其中，无论冉冉怎么努力，肖九九都纠缠在其中，无法醒来。无奈下她只能回无忧门向乐乐求助。
肖九九高烧一夜，第二天早上人已经昏迷不醒，躺在床上时不时说一句谁都听不懂的糊话。
“九九，九九你快醒醒呀！”
老肖用力地摇晃着昏睡的肖九九，可躺在床上的人，却丝毫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九九，你这是怎么了？爸爸已经打过110了，你不能有事……都怪爸爸没照顾好你，都怪我……”
老肖的声音有些哽咽，一边抱起肖九九往外跑，一边不停的自责。
肖九九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人民医院的病床上。她像似做了一个漫长又惊悚的梦，迟迟都醒不过来。
她睁开眼睛，安静的病房里只有她和一个沉沉睡去的老人。老人床前没有人陪护，只有她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转头看向窗外，只见隐隐灯光，不见冉冉，也不见老肖。她习惯性的想抬起右手去揉太阳穴，才发现手背上插着输液器，顺着细长的管子看上去，瓶子里的液体正滴答滴答落下，然后通过细细的管子流入自己的血管。
一恍惚她又想起冉冉，想起昨晚天台上说话的那两个男人。
“九九，你终于醒了，吓死爸爸了！”
老肖推门进来时，肖九九正看着吊瓶发呆。他激动的跑过去，拉着九九左看看，右看看，恨不得像小时候一样，把她抱起来转上一圈。
肖九九被老肖的声音拉回思绪，努力让嘴角上扬。
九九和老肖真的很像，不止是内心的天真，还有不愿意把最亲的人当情绪发泄口的倔强。肖九九很怪，别人都说吵架需要亲密的关系，可是她觉得和自己不相干的人，犯不着吵，也没有必要迁就。有人说把好脾气留给家人，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肖九九从来都不缺教养，老肖应该也是。
因为他们从来都是对方笑的理由。
“老肖，好端端的把我弄来医院干嘛？咦，还打针，有那么严重吗？”
见九九和往常一样，没大没小的和自己斗嘴，老肖的脸上笑意更浓。他放下手中暖水瓶，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说：
“你可吓死老爸了，烧到四十多度，我都怕把你这本来就不聪明的脑袋瓜，彻底烧报废了。”
肖九九在斗嘴这件事上从小就没输过。
“我傻还不是因为老肖基因强大？四十多度，您就没想过在我手心里蹦个爆米花？资源浪费！”
“呀！一忙给整忘了，你看这资源浪费的。”
隔壁病床的老人似乎被肖九九父女两人的斗嘴吵醒了，她翻了个身，面朝九九这边躺着，却也不恼怒，只微微笑着看着他们。
“奶奶，不好意思，我们吵醒您了！”
肖九九瞥见老人在看着自己，不觉有些不好意思，笑着和老人表示歉意。
老肖也不好意思的站起身来朝那老人点点头，摸摸头怪自己一高兴，都忘了他们还在医院。
“挺好，挺好呀，还能听人说说话！”
老人说着就想要起身，可是手臂明显的没有力气。老肖忙上前去扶了她一把，又询问她是不是要去卫生间，自己可以去叫值班的护士来帮忙。
“不用，我就是想坐坐。”
老人坐起身后微微一笑，看着九九和老肖，干涸的眼睛里流露着无法掩盖的羡慕。
肖九九感觉到了老人眼中的寂寞和孤独，心想她也许是个孤寡老人，否则不会没有人陪夜，一时又爱心泛滥，索性也坐起身子和老人聊起了天。
“奶奶您别见笑，我和我爸习惯了，别人都说我没大没小，可我也改不了了。”
“改什么？奶奶看得出来，你爸心疼你，你也知道心疼你爸。”
“嘿嘿，阿姨您这话倒是说对了，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不疼她疼谁？”
老肖说着拿起一根香蕉，细心的扒开皮后递到她手上。老人迟疑了一下，却没有拒绝。
“谁说孩子要多生？有一个孝顺的也就够了。”
“那倒也是。”
老肖一说起女儿九九，就如同德刚老师附体，那叫一个口吐莲花，恨不得把她做过的每一件糗事都拿出来说一遍。
肖九九却从老人的语气中听出了忧伤，正想说句安慰的话，一个护士突然推门走了进来。
她不看病房中的任何人，只看了一眼九九的吊瓶，就翻翻眼睛没好气的说：
“拜托家属操点心，也不知道在干啥！”
护士说着直直关掉输液器上的开关，动作熟练的把肖九九手背上的针拔了出来。
肖九九这才意识到他们光顾和老人聊天，吊瓶里的液体已经滴完，差一点就到开关处了。
老肖果然不太靠谱！他不好意思的看看护士，连声道谢，那个瘦瘦的女护士却眼皮都不抬一下的离开了。
只在关门的时候提醒他们，十点后要关灯。
十点关灯！
九九抓起手机一看，星期天晚上九点半！
她像从睡梦中猛地惊醒，急急匆匆的就跳下了床。
明天周一，上周五韦神说周一有手术，昨晚那个男人也说周一有手术。
“九九，你干嘛这是？”
老肖一脸懵的看着肖九九急急忙忙穿鞋子的模样，着急寻问。
“爸，我必须得出院，王一博还记得不？男朋友，今晚十点半的飞机，你不是想我代他回来吗？快点的。”
肖九九说着瞎话，穿好鞋子，又对一脸疑惑看着她的老人说：
“奶奶，今天不能陪您聊了，您家住哪儿，我得空看您去。”
“看我一死老婆子做什么？我家在烟蓝。”
老人声音传来时，她人已经在门外了。
然后就是父女两人持久的对视，冉冉却早已跑回了房间。
“老肖，那个，我回来了。”
还是肖九九先打破了沉默，从来都是理直气壮的她，这会说话却有点虚。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肖揉了揉眼睛，像在努力辨认眼前所见是幻觉还是女儿真的在眼前。
“我回来有一会儿了呀，你看电视太认真，都没看到我。拿个苹果，拿个苹果哈，你继续看，喜羊羊、美羊羊、暖羊羊……。”
对于空口白牙编瞎话这件事，肖九九总是能触类旁通，她歪歪头朝一脸懵的老肖眨眨眼，嘴里说着苹果手机，手上却抓起一个桔子就跑回了房间，只剩下老肖盯着她背上的包，一脸凌乱。
这一夜，肖九九彻夜未眠。
冉冉躺下前拉着她的手平静的说：
“以后不许冒冒失失跑出去，这样很危险。”
好像天台那件事从未发生过，也没有提自己为什么近不了那两个人的身。
肖九九想告诉冉冉，她已经当她是朋友，或者另一个自己了……但最终她什么也没说，默默在黑暗中，被自己的思绪折腾着。
她们心里都明白，遇到坎儿了。对于冉冉是能否走上彩虹桥的关键，对于肖九九却是人固有认知被击碎的迷茫。
肖九九耳边不断回放着天台上那两个男人的对话，脑子里却满是她在档案室与冉冉初见时，冉冉对她说的话。
眼前反复闪现一对父母失去孩子后，数着钟表的滴答声，熬过一个又一个深夜，又送走一个又一个清晨的画面。他们的家从此再没有笑声，再没有色彩。一个人的远离，却是三个生命被一把手术刀封锁在了岁月的烟尘里。
繁杂的情境中，一个女孩的模样若隐若现，是冉冉却又不像冉冉。她是那样美丽，像一朵带着露水，含苞待放的花蕾。可是就在花一样的年岁，在憧憬成长的路上，却躺在了冰冷的手术台上，再没醒过来。
迷朦中肖九九仿佛与画面中的女孩融为一体，她躺在手术台上，强烈的灯光透过眼帘，一阵阵的刺痛让她不能呼吸。而那嘶嘶的声响，分明是自己的皮肉正在被锋利的手术刀划开。
接着，是腹腔被掏空后的空荡，呼吸被囚禁在蒙上白色雾气的氧气罩里……她感觉到身体的温度在随着红色的液体流逝，渐渐的，她感觉不到疼痛，也再感觉不到手术刀的冰冷。
肖九九在梦魇中看到年轻医生的白大褂被染红，那红白相间的颜色像一张大网，一点一点在吞没她。闭上眼睛，却赶不走天台上那恶魔般的对话。
大网牢牢困住了她，肖九九在巨网之下，被迫承受着梦中那女孩肝脏与身体连接的最后一缕组织被剪断时的痛。疼痛蔓延到全身，而那被切断的血管，仿佛一根连接梦境与现实的脐带，让肖九九与那女孩的痛苦、绝望、不甘，都紧紧相连。
她绝望的呼喊着潜意识里重要的人，却只是被锁在喉头的一声呜咽。
“老肖……救我！冉冉，妈妈……救救我！”
冉冉在肖九九的梦中重新经历着苦痛，她拼命挣托那一丝牵连，努力走出她的梦境。
肖九九的心田太干净，冉冉不愿意她被沾染，可她却被自己的心念困在其中，无论冉冉怎么努力，肖九九都纠缠在其中，无法醒来。无奈下她只能回无忧门向乐乐求助。
肖九九高烧一夜，第二天早上人已经昏迷不醒，躺在床上时不时说一句谁都听不懂的糊话。
“九九，九九你快醒醒呀！”
老肖用力地摇晃着昏睡的肖九九，可躺在床上的人，却丝毫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九九，你这是怎么了？爸爸已经打过110了，你不能有事……都怪爸爸没照顾好你，都怪我……”
老肖的声音有些哽咽，一边抱起肖九九往外跑，一边不停的自责。
肖九九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人民医院的病床上。她像似做了一个漫长又惊悚的梦，迟迟都醒不过来。
她睁开眼睛，安静的病房里只有她和一个沉沉睡去的老人。老人床前没有人陪护，只有她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转头看向窗外，只见隐隐灯光，不见冉冉，也不见老肖。她习惯性的想抬起右手去揉太阳穴，才发现手背上插着输液器，顺着细长的管子看上去，瓶子里的液体正滴答滴答落下，然后通过细细的管子流入自己的血管。
一恍惚她又想起冉冉，想起昨晚天台上说话的那两个男人。
“九九，你终于醒了，吓死爸爸了！”
老肖推门进来时，肖九九正看着吊瓶发呆。他激动的跑过去，拉着九九左看看，右看看，恨不得像小时候一样，把她抱起来转上一圈。
肖九九被老肖的声音拉回思绪，努力让嘴角上扬。
九九和老肖真的很像，不止是内心的天真，还有不愿意把最亲的人当情绪发泄口的倔强。肖九九很怪，别人都说吵架需要亲密的关系，可是她觉得和自己不相干的人，犯不着吵，也没有必要迁就。有人说把好脾气留给家人，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肖九九从来都不缺教养，老肖应该也是。
因为他们从来都是对方笑的理由。
“老肖，好端端的把我弄来医院干嘛？咦，还打针，有那么严重吗？”
见九九和往常一样，没大没小的和自己斗嘴，老肖的脸上笑意更浓。他放下手中暖水瓶，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说：
“你可吓死老爸了，烧到四十多度，我都怕把你这本来就不聪明的脑袋瓜，彻底烧报废了。”
肖九九在斗嘴这件事上从小就没输过。
“我傻还不是因为老肖基因强大？四十多度，您就没想过在我手心里蹦个爆米花？资源浪费！”
“呀！一忙给整忘了，你看这资源浪费的。”
隔壁病床的老人似乎被肖九九父女两人的斗嘴吵醒了，她翻了个身，面朝九九这边躺着，却也不恼怒，只微微笑着看着他们。
“奶奶，不好意思，我们吵醒您了！”
肖九九瞥见老人在看着自己，不觉有些不好意思，笑着和老人表示歉意。
老肖也不好意思的站起身来朝那老人点点头，摸摸头怪自己一高兴，都忘了他们还在医院。
“挺好，挺好呀，还能听人说说话！”
老人说着就想要起身，可是手臂明显的没有力气。老肖忙上前去扶了她一把，又询问她是不是要去卫生间，自己可以去叫值班的护士来帮忙。
“不用，我就是想坐坐。”
老人坐起身后微微一笑，看着九九和老肖，干涸的眼睛里流露着无法掩盖的羡慕。
肖九九感觉到了老人眼中的寂寞和孤独，心想她也许是个孤寡老人，否则不会没有人陪夜，一时又爱心泛滥，索性也坐起身子和老人聊起了天。
“奶奶您别见笑，我和我爸习惯了，别人都说我没大没小，可我也改不了了。”
“改什么？奶奶看得出来，你爸心疼你，你也知道心疼你爸。”
“嘿嘿，阿姨您这话倒是说对了，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不疼她疼谁？”
老肖说着拿起一根香蕉，细心的扒开皮后递到她手上。老人迟疑了一下，却没有拒绝。
“谁说孩子要多生？有一个孝顺的也就够了。”
“那倒也是。”
老肖一说起女儿九九，就如同德刚老师附体，那叫一个口吐莲花，恨不得把她做过的每一件糗事都拿出来说一遍。
肖九九却从老人的语气中听出了忧伤，正想说句安慰的话，一个护士突然推门走了进来。
她不看病房中的任何人，只看了一眼九九的吊瓶，就翻翻眼睛没好气的说：
“拜托家属操点心，也不知道在干啥！”
护士说着直直关掉输液器上的开关，动作熟练的把肖九九手背上的针拔了出来。
肖九九这才意识到他们光顾和老人聊天，吊瓶里的液体已经滴完，差一点就到开关处了。
老肖果然不太靠谱！他不好意思的看看护士，连声道谢，那个瘦瘦的女护士却眼皮都不抬一下的离开了。
只在关门的时候提醒他们，十点后要关灯。
十点关灯！
九九抓起手机一看，星期天晚上九点半！
她像从睡梦中猛地惊醒，急急匆匆的就跳下了床。
明天周一，上周五韦神说周一有手术，昨晚那个男人也说周一有手术。
“九九，你干嘛这是？”
老肖一脸懵的看着肖九九急急忙忙穿鞋子的模样，着急寻问。
“爸，我必须得出院，王一博还记得不？男朋友，今晚十点半的飞机，你不是想我代他回来吗？快点的。”
肖九九说着瞎话，穿好鞋子，又对一脸疑惑看着她的老人说：
“奶奶，今天不能陪您聊了，您家住哪儿，我得空看您去。”
“看我一死老婆子做什么？我家在烟蓝。”
老人声音传来时，她人已经在门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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