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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忽来山中客

    “真可惜,原来放跑了一条超级大鱼!不然,别说三十八匹良马,三百八十匹良马都有了!”

    “哎~~~本来可以一战而暴富,积攒我在大唐的旅游路资,没了!”

    吴指南拨弄了几下手上的吐蕃贵族臂章,然后将其放入怀里:

    纳古本是个聪明人,迁怒刚才烛龙莽布支临走之际还想借刀杀人,害死自己,,以此掩藏身份,所以原原本本把知道的所有信息告诉了吴指南。

    “天啦!三郎,这里发生了什么啊?”吴大用带着二子一女走来,环视着四周惨烈的现场。

    吴大用和年已成丁的二儿子走上前来,尚且年幼的一对子女则远远地站着,不敢走近。

    吴指南简明扼要的对着二人叙述了整个事件,并让一旁纳古补充。

    吴大用说道“三郎,你刚走后,二郎清明假日回家探亲,我寻思着,清明节,也应该来祭祀一下你阿耶阿娘,就转道去了村西,叫上四郎、五妹一起同来。”

    “不曾想,竟然发生如此大的变故!”

    “这样,二郎,你是县司执衣,你赶快回到县城,将此事禀告县里官吏,跑快点,把家里那头驴骑上,别耽搁了时辰。”

    刚刚才回到村里的吴二郎,一看此等情况,遥遥对着吴指南叉手行礼后,拔腿就往回跑去。

    “四郎、五妹,你俩怕个卵,人都死干净了,过来,去把你三龟叔扶起来,看看有无受伤!”吴大用接着用家传大嗓门喊道:

    “以防万一,我去把那个叫纳古的绑上。”吴大用当过府兵,上过战场,颇为沉稳的拾起另外一只横刀拿在手上,解下腰带。

    “三郎,你一番搏杀,想也乏了,就在此处休息一下,你我都等县司来人察验问话。”

    吴指南看到吴大用井井有条的安排好这一切,精神上才完全放松下来。

    此时,腿部的疼感一下就传导至脑子里,席地而坐检查起伤口。

    “破伤风警告!”看到小腿被割裂开的一个小口子还在不断沁出少量鲜血,再想想镰刀上的铁锈。

    “要死了,要死了,怎么办?这下死定了吗?”

    “他奶奶-卖铺盖卷儿,遇到李凉菜就要死,逃不脱的命运吗?破伤风在这个时代基本是不治之症啊!没有抗生素,没有破伤风疫苗!”吴指南背上已经被吓出一身冷汗。

    突然,吴指南看见双亲墓旁的一株异常茂盛的植物,四寸高,叶子呈三角形,边缘是锯齿状的细刺尖------黄连!

    蜀地山区盛产优质黄连,以其根茎不粘连成一片,形状类似鸡爪,民间又叫“鸡爪连”,老师赵蕤一有机会就会教导辨别本地草药。

    黄连中含有一种叫“小檗(bo)碱”的生物碱,有一定的抗菌、抗真菌以及消热解毒的作用,但它不溶于水,却易溶于酒,研磨就可提取!--------以前上生物课还是哪本博物志杂志看到过。

    天无绝人之路,今天带了一壶烧春酒来祭奠双亲,尽管度数不高,达不到后世白酒或者酒精的纯度,管不了那么多,有总比没有好,先消毒杀菌吧,破伤风虽说有七八天的潜伏期,但留给清洗伤口,防止进一步感染的时间最多几个时辰。

    吴指南疯了一般冲到坟茔旁,用横刀加手挖掘起黄连来,不消片刻,就挖出一簇连根带须,土黄色,长势特别饱满壮实的黄连根茎。

    吴大用绑好纳古,回头看到吴指南的举动连忙问道:“三郎,又发生何事?”

    “我刚才检查伤口,发现割伤我的镰刀上有铁衣(铁锈),在找鸡爪连解毒。”

    “啊!要人命的金创痉!”

    旧时姚州之战,作战时每个唐军弓箭手、弩手会使用,熬煮过的人与牲口粪便,有些甚至还撒上生锈兵器的铁衣粉掺杂其中,箭头插入粪便中染毒。吴大用当时只是一名守辎重的后备士卒,问过参战战兵,如此做法的意义,回答他的就是“金创痉,必死!”

    经历过战场生死,亲眼看见过敌我双方不少人死于此症的吴大用此时也是大惊失色,急忙走过来察看。

    “鸡爪连能治疗此疾?”

    “东岩师说过,能缓解吧?,但还须配制其他药材?”吴指南也不太肯定,有些焦虑又有些期待。

    “五妹,快过来,把这黄连拿到河边清洗,洗净泥土,不要损伤根须了”吴大用大声呼喊着:

    一个头顶左右各扎有一个形状如角,扎总角发髻,十三、四岁的黄毛丫头接过黄连,闭住双眼刻意绕过惨案现场快步跑向河岸边。

    吴指南削掉根茎顶端,渗入打破的陶瓷瓶中,用磨墨的办法,平稳而有力的把黄连在酒液中浸泡、研磨。

    用研磨好的黄连酒先对手中横刀消消毒,再在伤口上割出一个十字型切口,挤出伤口周围的的血液,把剩余酒液分数次,反复擦拭在切口上,直至用完最后一滴酒液。

    吴大用又喊道:“四郎、五妹,先不管你三龟叔了,他屁事没有,死不了,你俩跑回村去,看看哪家的牲口离得近,借来一用,赶紧驮你三哥回长短堂。”

    “救人要紧,那个不开眼的不借,回去我抽死他,快~~快去!”

    吴指南却对着吴大力和刘氏的墓“邦邦邦”再磕了几个头,双手合十,内心默念:“阿耶阿娘,此地果然风水好,长出如此优良的黄连,肯定是你们冥冥之中在关心着你们的儿子。”

    “我虽是魂穿在你儿子身上,但也与他合为一人,心愿也不高,唯求不早夭,多看看这千年前的盛世繁华,领略我大唐之美景,不愿过些年后,村里其他人指着咱一家三口的墓说道:汝家中寿,尔墓之木拱矣,假如我能保住小命,带你儿子起飞!”

    发完这个最古老版本“坟头草三尺”的誓言后不久,吴指南看见五妹牵着一头牛小跑着回来。

    “阿耶,四郎去河边找渡船,我寻到村里一头老牛,给主人家说了是你要用来救人。”五妹嫩生生的说道,额头上带着很多汗珠。

    “老牛好,老牛稳啊。”

    “三郎,骑上牛,由四郎、五妹护送你回东岩师那里,我留在此处等县司人员。”

    “五妹一路照顾好你三哥。”

    吴大用望着吴指南骑牛远去的背影,无奈地叹口气,小声说道:“哎~~九死一生的金创痉~~胞弟家独苗苗呀,咱这十里八乡最俊的田舍儿,希望东岩师岐黄之术高深,能救得了他!”

    又转头对着被反绑着双手的纳古说道:“把你之前说过的事情经过再给我说一遍,死了三人的大事,免得县司问话,我一问三不知......”

    吴指南早晨离家后不久,长短堂里,来了一位“山中客”。

    此人身着绛色褐衣,黄色裙袴,外披玄色氅衣道袍,头顶芙蓉玄冠,一支象征一阴一阳,水火相济的子午木簪从后往前插着。

    一名年纪大约三十岁,高高瘦瘦的男道士。

    赵蕤、月娘之子------赵丘。

    赵丘在门前迟疑了一小会,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鼓起勇气伸手轻轻推开这扇熟悉的木门,跨步而入,站在中堂前。

    已经结束入泮之礼的李白正襟危坐在学舍中,聆听着赵蕤教诲,却听见屋外传来一道声音。

    赵丘用颤抖的声音:“父亲、母亲,远游儿丘,无冬温夏凊(qing),昏定晨省之礼,今日才回家探视双亲,请责罚儿不孝之仪!”

    月娘正在鸡栅里喂鸡,乍听离家二年多的儿子回来了,扔下手中的簸箕,冲到赵丘身边,一边仔细关注,一边用手牢牢地牵住对方衣袖,仿佛一松手,自家儿子就要再次消失一般。

    “丘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月娘眼眶红着:

    然后转身对着屋子里喊道:“老头子,丘儿回来了,黑了瘦了,一定是在外吃了不少苦头,今日你父子不可再争论啥灵砂七返,金丹九还,不如七返还丹在人!”

    赵蕤无奈的声音在屋内响起:“不争,不争,今日不争。”

    “进屋里谈吧,丘儿。”

    赵丘进屋后,看见并不相识的李白,相互行礼,然后就对着父亲赵蕤开始阐述自己这两年来的际遇。

    当初因为对道家修炼的不同理解,赵丘认为内丹修炼太慢,很可能还未大成就身死道消,应该借助各种植物、矿物等“点化”丹药并服食,可以加快修炼,炼人身体,甚至能达到长生不死。

    而赵蕤却认为以人身为炉鼎,以自身精、气为药物,神为运用,经过长久修炼,使精气神在体内凝聚不散,从而融合成内丹,此为修炼正途,外丹是借助外物,不修己身。

    父子多次为这个问题产生争执,赵丘见自己修炼方式与赵蕤如此格格不入,长此以往,无法提升自身道术,故离家出走,在剑南道和山南道一带去寻访精于此道的高人传道授业。

    数月前,在绵州一座山上得遇云游到此的紫阳真人胡紫阳,胡紫阳与玄静先生李含光是道门同辈至交,李含光则是当世早已声名斐然的贞一先生司马承祯传衣钵的弟子。

    而这一脉从祖师爷开始都是名动天下之人:南朝时创立茅山宗的陶弘景,贞观初为升元子王知远,升元子又传体玄先生潘师正,潘师正传司马承祯。

    胡紫阳一生收徒三千余人,人数极少的亲传弟子都以“元”字为道号,所以......

    赵丘对着父亲赵蕤直身长揖:“故儿知,天地布气,师教之真,真仙登圣,非师不成。而儿又坚信炼丹才能修长生,被师尊授三洞箓后并赐道号---------------元丹丘!”

    “紫阳真人本远在山南道随州餐霞道观修行,当今圣人之妹,玉真公主在王屋山入道女冠,经年无所悟,听闻紫阳真人大名,邀请真人到京兆府盩厔县(周至县)终南山麓,楼观别馆说道,真人见公主后提议开悟须访道,携公主一行人南下游历道教祖庭蜀地鹤鸣山后再云游岷山一带山川,我也在此时巧遇真人,拜入其门下。”

    “玉真公主此行果然开悟,兴尽而归楼观别馆,紫阳真人欲留在山中继续修行三载再返回随州餐霞道观。”

    “我受真人嘱咐,礼送公主一行人至剑阁,返回绵州途中,想起两年未曾归家,故回家探视双亲,也告知父亲,儿赵丘已经被真人授箓赐道号,须跟随在真人身边修行,三年后可能还要随师移居随州去!”

    赵蕤听后沉默不语,良久之后长叹一声:“罢了,罢了,能入道门者,皆是六亲缘浅,却又重情重义之人。”

    “心若有道处处是道,心若无道处处非道,盲目强求不如顺其自然,道法自然!”

    “元丹丘,赵丘,都是你,无区别,由道家入道教,都是修道。”

    “丘儿,观你服饰,应是正一了吧?”

    “道称正一,一归无死,命之则四,根之则一,守之不得,舍之不失,是谓正一。”

    道教从高祖李渊时就被立为国教,到盛唐时道教服饰制度已经趋于完善,唐开元初道士张万福编撰的《三洞法服科戒文》中详细标注,道士等级及服饰制度。

    衣服阶修,致有差别,又有七种……此法无变,一者初入道门,平冠黄帔(pei);二者正一,芙蓉玄冠,黄裙绛褐;三者道德,黄褐玄巾;四者洞神,玄冠青褐;五者洞玄,黄褐玄冠......六者洞真,褐帔用紫纱三十六尺......七者三洞讲法师,如上清衣服,上加九色……

    道士的七个等级中,前五个等级的服装用色较为单一,为玄、黄、青、绛,从第六级起,就要用紫色,体现出明显的差异性。

    第七级,不多说,保持尊敬就好,反正没几个人能单挑穿九色衣的!

    他能打赢你两次,懂?两次!

    赵丘,不,元丹丘回复:“正是,儿此时已为正一,师尊还传授了我很多药方丹术......”

    李白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一双眼睛锁定在元丹丘身上,正想着怎么称呼这位让他大感兴趣的道士兼老师的儿子,耳旁传来稚嫩孩童的呼叫:

    “东岩仙师,东岩仙师,三哥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