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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见许正礼

    他来到了刑部大牢门口,进入视线的是两扇大大的铁门,门两侧各站着五名牢卒把守。

    他看见给自己带路的衙卒跑到众人面前轻轻说了些什么,随后只见两名牢卒使劲推大门,直到形成成年人肩宽的缝隙,方才停止。

    然后,在一名牢卒的带领下,他侧身从门口而过,进入一条长长的甬道,一股恶臭气味扑面而来,让他皱起了眉头。

    甬道宽三尺左右,高六尺左右,两侧墙壁由石块垒砌而成,地面则是由青砖平铺,除了脚步声,甬道安静的可怕,给他一种森冷而压抑的感觉,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终于,在一间牢房门口停了下来,他透过门上的小窗口,大致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只见墙角的破烂草席上躺着一个中年人,那人披头散发,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白色囚服,眼睛闭着,对于牢房外面的情形全然不知。

    许明理的目光落在中年人身上良久,神色有些复杂,这就是他的父亲吗?

    作为一个穿越者,拥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他本以为自己是一个莫得感情的人,但不知为何,此时看见许正礼的模样,他还是感到有些难受。

    牢门被狱卒打开,许正礼听见声响,睁开了眼睛,往门口方向瞥来,许明理缓缓向他走去,淡淡的喊了一声:

    “父亲!”

    许正礼睁大眼睛,仔细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猛的从草席上坐了起来,然后欣喜的说道:

    “是明理?!真是明理!你长高了,为父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激动的说道:

    “你是来看为父的吗?你回去记得给你祖父带句话,让他想想办法帮我换个房间,你看看这房间,是人住的地方吗?”

    他听见这话,刚才酝酿的情感一瞬而逝,脑门上忽然出现三条黑线,你就不问问自己案子的情况,不担心自己的性命安全,反而关心自己的住处,这心得多大。

    不过顺着许正礼的目光看去,这牢房四面皆是墙壁,只有房顶有三个碗口大的通风口。

    呆在这样一个几近小黑屋里几天,没有精神失常,还能想着改善居住环境,也真是难为他了。

    叹了口气,不再这些方面多做纠缠,蹲在许正礼面前,直接进入正题:

    “父亲,我是来问问你案发时的情况的,你务必如实相告,不得有一丝隐瞒。”

    本来还想将三司会审,五天破案期限等情况说出来的,但他有些不忍,想了想并未说出口。

    听见他的话,许正礼随即叹了口气,幽幽开口道:

    “唉,实不相瞒,虽然已经过去几天,但与刘兄喝酒的情形仍历历在目,恍若昨天。

    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居然害了他的性命,可惜了刘兄啊,若是让我知道,定要叫他偿命……”

    见许正礼还要说下去,他黑着脸打断道:

    “父亲,是让你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形,不是让你在这儿表达感情的,这可是关乎着你的性命,你懂吗?”

    许正礼讪讪笑道:“为父与刘兄是多年的好友,现如今他已故去,提起他不免多了些回忆,一时没注意,明理莫怪。”

    懒得听心大的父亲闲扯,他直接开口道:“算了,还是我问你答吧。”

    随即,他将卷宗上记录的案发过程说了一遍,向着许正礼问道:

    “我刚才所说的可有差错,你仔细回忆一下。”

    “并无差错,与那天发生的事丝毫不差。”

    “你们那天是酉时上四刻到的如意阁?到如意阁做什么?”

    “是啊,确实是那个时间,当然是吃酒啊,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一次。”

    “去的时候,如意阁房间中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是案发的雅间。”

    “并没有,我们每次去都是要的那间房,与往日并无不同。”

    “那日的酒、饭菜这些可有什么不同?为什么要叫一个烧饼?”

    “没有,就是常见的下酒菜,至于烧饼,那是刘兄的个人习惯。”

    他暗自点头,看来陈侍郎之前并没有撒谎。

    接着问道:“那你们为何只叫了如意阁的一个姑娘?”说完,有些意味深长的看向许正礼。

    作为如意阁的常客,作为一个活了将近四十年的读书人,许正礼感受到儿子的目光,当然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有些脸红的说道:

    “你这是什么眼神,为父向来洁身自好,去如意阁喝酒也只是觉得那儿环境优雅,口味合适,可从来没有过其他想法,自你母亲过世后,为父可是一直守身如玉。

    至于那位姑娘,她叫萍儿,刘兄每次都是点的她。若是像往常,为父吃饱喝足就该离去的,不知为何,那日却喝醉了。”

    许明理听此,只想问一句,你说的口味它是正经的口味吗?

    “据卷宗上所记,那日戌时上二刻,如意阁的姑娘被你们打发了出来,还从里面给门上了闩,确定吗?”

    “是的,那时为父虽然有些醉意,但刘兄关门的时候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问到此处,他脸色却逐渐变得凝重,居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对了,为父想起来一件事,不知算不算特别,那日是刘兄请的客,他特别大方,说是感觉有些对不住我,就特意点了一盘龙虾。”

    “对不住你?为何这样说?”

    他并没有问龙虾的事,因为他相信仵作还不敢在这方面撒谎,竟然没有验出毒,那应该就是真的没毒。

    至于说特意点一盘龙虾,以这个时代龙虾的稀有程度和昂贵的价格,用来陪不是,也说的过去。

    “因为前面几次都是为父请客,只当他是心中过意不去吧,当时并没有在意,现在想来,刘兄说的或许不是这件事,只怪为父当时大意,并没有细问。”

    “那后来他可有说?”

    只见许正礼突然变得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小声说道:“在后来我们将如意阁的姑娘打发出去后,继续喝酒,为父在朦胧当中倒是隐约听见刘兄说了什么。

    只是为父酒量小,那时候已经醉倒在桌上,记不得了,现在来看,倒是觉得他是故意把我灌醉的。”

    “父亲,你……,再好好想想,这很重要。”他气急,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寻常,或许这是案子的突破口,结果却对他说忘了。

    许正礼捂住脑袋,痛苦的回忆着,良久,才不确定的说道:

    “好像说了私盐、世家什么的。多余的实在是记不清了。说实话,那日为父刚醒的那一刻,看见刘兄的模样,还真以为是自己醉酒将刘兄掐死的。”

    他此刻却恍然大悟,私盐、世家?据祖父所说,近日圣人正打算将盐池收为国家所有,这刘文是起居舍人,必然知道圣人最近的谋划。

    是了,宁国盐池除了国家有一部分,其他的都在世家大族手上,圣人若要这样做,肯定严重损害到了世家的利益,看来确实是跟世家脱不了干系,难不成这刘文就是因为这件事而死。

    只是,他又是怎么死的呢?他绞尽脑汁,深深地思索了起来,一旁的许正礼见他在思考,只好安静的坐着。

    此刻,他慢慢进入了状态,将自己得到的信息进行拼凑,然后仿佛他就是许正礼,将那日的时间线重新过了一遍。

    他先是到了雅间,然后一位穿着有些凉快的小姐姐来到了雅间,坐到了刘文的身旁,抬头望去,好大好白……

    糟糕,走神了,连忙收拢心神,继续冥想,直到小二将一盘盘菜端上了桌子,那是一盘龙虾,旁边还有水果、烧饼……

    “咦!不对!”

    忽然睁开眼睛,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双手紧紧抓住许正礼的肩膀问道:

    “父亲,你刚才说,那日你们点了一盘龙虾,那龙虾你吃了没?刘文吃了没?”

    “我们都吃了啊,那龙虾肉外酥里嫩,是个好吃食。”

    “那你们还点了两盘水果,你们吃了吗?”

    “这……,为父应该是没吃的,至于刘兄,就不知道了,也许在我醉倒后吃过吧,反正清醒的时候没见他吃过。”

    得到答案的他眼前一亮,随后有些兴奋的看向许正礼说道:

    “父亲,你的案子我已有些眉目,现在有件事情需要出去确认,你先在里面委屈一下。”

    说完,也不待许正礼回复,向着门外快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