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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内忧外患

    沈江河醒来,睡眼惺忪地看看房间,发现卧室里,只剩下自己。

    他掏出手机一看,倏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已经十点多了。

    因广告部上班不打卡不签到,一般没什么事,时间自行安排,大家不会相互叫起床。

    他一边洗簌,一边才回想起昨天和宁老头喝酒一事,至于从宁老头那儿离开之后,自己是如何回来的,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是他第一次喝酒断片。

    以前虽谈不上千杯不醉,但也能做到众醉独醒。

    压力和激动,如冰火两重天,加上劳累,岂能不醉?

    他今天可是约好了林西萌的,这下子,误了大事了。

    他忽然想起袁媛说的一句话:不管是做业务,还是喝酒,永远要保持清醒。

    自己怎么会这样呢?!他很是懊恼。

    为赶时间,他狠狠心咬咬牙,拦了一辆的士,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的。

    在的士上,他才又想起自己答应了做宁老头女儿的男朋友,难怪这么多天来,宁老头一直在打听自己的事。

    这个他心里倒没有什么,就是有些不喜欢别人的介绍,自己成天在外面跑,阅人无数,作为业务员,连女朋友都要别人介绍,那可有点失败。

    再说,现在早已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了,自己就是答应,宁老头的女儿就会愿意?

    本地的女孩子心高气傲,哪会喜欢一个一无所有千里之外的乡下人呢?

    他到现在,还认为是宁老头拿他开涮,逗他开心。

    他按照林西萌说的地址赶到穗南大学,却不见她的身影。

    他一边诅咒着自己,一边灵魂有些出窍地在附近遛达。

    果然,他看到不远处的熟悉身影,她坐在那里,看着校园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对不起,我失约了。”他也讨厌不守时的人,现在为自己的低级错误再三致歉,神情如认错的小孩子一样踧踖不安。

    “呵呵……不碍事的,我有得是时间。”看他这般自责,原来有些埋怨的情绪,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他真诚的样子,确实能给人一种杀伤力,一种安全感。

    林西萌交给他的教材,一大堆,包括《广告学》《传播语言学》《广告策划》等,这正是他需要的。

    “投笔从戎以来,第一次有了可以纸上谈兵无所畏惧的底气了。”这些精神食粮让他在心里很有些欢呼雀跃。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自从事这个行业以来,脑中并无半点行业的理论知识。

    他完全就是夏洛所说的横下一条心,跑断一条腿,嚼烂三寸不乱之舍的散兵游勇。

    “投笔从戎?你之前不是干这行的?”林西萌听他说得有趣。

    “嘿嘿,自己也是逼上梁山。”他说大学毕业后,自己的职业底线就是不要做业务,心里惧怕商场里面的尔虞我诈。

    林西萌平视着远方,秀雅而从容,静静地听着。

    “职业底线防守反击失败,走投无路,才不得不从事这个职业。”他把自己的经历包括内心的历程,一五一十地说了。

    她依旧没有说话,默默地听着,似乎沉浸在他的世界里,花静幽然。

    “穷则思变,现在才有点柳暗花明的迹象。”他说那时已身无分文,想去穗州都市报广告部,却连面试的资格都没有,只有在一个小广告公司纳得“投名状”,签了一个广告合同后,才进入了穗州都市报。

    “你这是敢叫日月换新天!”

    林西萌冒出一句,坦言佩服他的勇气。

    他没有那么的豪情壮志,纯粹是一种职业的无奈,有时是伪装,自己不勇敢,没人给自己坚强。

    “说实在的,现在心里多多少少还有点阴影。”他没有避讳,现在自己更多地靠着一种激情,一种强烈的生存欲望在支撑着自己。

    他不无担心,这种支撑表面刚锐,一旦到了极限,或许相当脆弱,心中对这个行业天然的恐惧,不是一下子能消除的。

    “你的担心可能是多余的,心在哪儿,潜能就可能无限。”林西萌心如止水地说。

    这是他从事广告以来第一次谈及心灵深处的隐讳,过去的事,平时没人诉说,也没有人聆听,他说着的时候像在触摸着自己的灵魂。

    那是一条在黑暗中不甘于命运的孤魂。

    林西萌人淡如菊,浑身笼罩着一股安宁恬静的氛围。

    这让沈江河悸动的灵魂有着说不出的安稳。

    “报社的林西雅是你姐姐?”临走时,他一直有个疑问。

    “是我妹妹,我们是双胞胎。”

    “真的是一模一样,无法分清。”

    “那简单,她像个男孩子,不穿裙子。”

    回到报社,已是中午,广告部除了向静,一个人都没有。

    向静在桌面铺了一块玻璃,把打印出来的客户通讯地址放在玻璃板上,用直尺比对好,然后用裁纸刀沿着直尺边缘,把每一个客户的通讯地址划成一条一条的。

    “衷心感谢,辛苦你了。”沈江河拿着报社的专用信封,把她裁好了的通信地址,沾上浆糊,贴在信封上。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

    看得出来,她有心事,那神色,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他不再说话,闷声不响地贴着信封。

    “小靓仔,不错啊,傍上房东的千金小姐了。”肖桂花走进来就说。

    其他同事跟着鱼贯而入。

    “不要捕风捉影,流言止于智者。”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消息竟然传得这么快,他不想分辨,这事情只会越辩越黑。

    “老沈,你昨晚亲口说的,怎么是流言?”田冲笑嘻嘻地说。

    “我喝酒说的话,你也信?!”沈江河有些惊骇,完全不记得自己酒后所说。

    “酒后吐真言。”

    “江河,这是好事啊,做了本地人的女婿,自己会少奋斗好几年。”

    看来,广告部的同事们已经把这事进行模拟发酵过了。

    肯定是田冲把这消息散发出去的,他气得抓起向静手中的直尺,想揍他一顿,但想了想,又放下了。

    看看向静,在大家的言语中,她有些黯然。

    王嘉泽把他叫到一边,把他昨晚的情形描述了一下。

    他心里暗暗叫苦,在无风都可以起浪的广告部,这样子还不得把自己淹死?!

    最令他苦恼的是郑四海夏洛田冲的好心,自己却当成了驴肝肺,夏洛和田冲还好说,这个郑四海是个老江湖,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出现不想看到的事情。

    当时,他对“楚江大厦”所有人说过,人与人之间难免会有磕磕碰碰,如果我们之间有什么矛盾,那只是我们内部的矛盾,可以坦诚相对。

    他只想“楚江大厦”的人拧成一股绳,大家在这儿都无依无靠,只有团结一心,才能共克时艰。

    “我开始做工商广告了,昨天你没有答应,你的事情就没有对楚寒风讲。”王嘉泽告诉他。

    这倒没什么,他既然自己做专栏广告,就得一直走下去,不可能半途而废。

    但他期望“楚江大厦”的人,要形成“联盟”的愿望,必须得坚持。

    他真心对他们道了歉,夏洛和田冲倒没事,只是郑四海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下面的就交给时间吧,工作为上,已容不得他再有什么纰漏,在办公室只会波涛汹涌,出去见客户,再苦再累,心里踏实。

    他把滕小姐的认刊书交由楚寒风签字。

    “这么快?!”楚寒风有些惊异,然后就和颜悦色地“哈”了一声后签了字。

    不仅是楚寒风,连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但沈江河并不认为是自己的突破,像滕小姐这样对报纸相当了解的客户凤毛麟角,可以说可望不可求,这次的合同只是个意外,或者是偶然。

    准确地说,是自己的运气好。

    “我昨天见了东成集团的总监,对我们报纸的看法还是有些分歧。”

    那天楚寒风问过他,他得做个回应,最主要的是防止许建军再耍心眼。

    “继续做工作。”楚寒风没有追问。

    新开茅厕香三天,广告部的人在楚寒风“老板概念”的鼓动下,大家重新涌起的干劲,在不到三天就偃旗息鼓,大家继续待在办公室,打情骂俏互“舔”着在外碰得头破血流的“伤口”。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沈江河签定了一个大合同,连刊三天。”唐文武拿着滕小姐的认刊书宣布。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太相信自己耳朵。

    刚才沈江河在办公室丝毫没动声色,昨天晚上他喝了酒也没有跟“楚江大厦”的人说过这事。

    每天办公室不见他的身影,神秘莫测的,这样冷不丁地就签了一个广告合同?

    “合同是昨天签的,昨天是什么日子,周末,休息时间,你们可能还在床上睡大觉,人家沈江河却在签单。”

    唐文武和沈江河一样,说话时总是笑着,两人脸型差不多,乍一看,还真得有些相像。

    “唐主任,你笑起来还真是别有用心,你要是像沈江河那样真诚一点,也不至于这般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样子。”

    肖桂花说他笑面虎,成天跟催命一样。

    他们知道,沈江河是他们之中年龄最小也是入职最晚的一个,这样都出了单,让他们情何以堪。

    “老许,看你了,整个大的。”于江南听许建军说,马上有订单下来。

    “那是肯定!”许建军脸上放光。

    东成的订单?!许建军那张脸让他产生错觉。

    看来许建军不仅向楚寒风做了汇报,连同事们都告知了,这不仅是想断自己的后路,整个是把自己包了饺子。

    真不知道这个许建军的底气从何而来?

    “我要开赶了,不赶你们出去,报社迟早都会关门。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都市报七月一日将正式改为日报,文件会马上下发。”

    唐文武被大家轮番呛了一下,只有讪讪地笑着。

    “这是什么好消息,早就知道了。”袁媛在翻看着穗城日报,寻找着广告。

    “金融危机要来了,集团又重新讨论后才确定,要是还没有广告,不要说你们,我的饭碗都保不住。”

    唐文武说下半年,报纸经营再没有起色,该停刊还得停刊。

    “不是吧?金融危机?都市报关门?这是什么好消息?!”许建军有些惊讶。

    “停不停刊,关不关门,要看你们以后的表现了。”唐文武丢下一句话,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大家相互看了一眼。

    “奶奶的,内忧外患,还让不让人活了?!”肖桂花脸色铁青。

    “人活一口气,佛争一柱香,退无可退,只有勇往直前。”田冲一嚷嚷,大家心头一片肃然。

    沈江河现在俨然成了一条鱼,一条鲶鱼,效应开始悄然来临。

    他今天的目标还是市电大的苏丹青和穗城大学管理学院。

    苏丹青对他的到来已习以为常,没给他脸色也没说话,而穗城大学依然没有进展。

    王嘉泽呼他,让他下班后回办公室,说楚寒风让沈江河和夏洛、王嘉泽三人晚上去他家打牌。

    郑四海和田冲听说,心里很是失落,能去楚寒风家里打牌,那是最高接待规格。

    两人眼巴巴地看着夏洛,不甘心“楚江大厦”在楚寒风眼里,只有三个人。

    “楚寒风只点了三个人,我也没辙,再说,打牌只是四个人的事,有可能下次会找你们。”

    夏洛安抚着他俩。

    “有点偏心吧,老王和老沈是做专栏广告的,我们可都是做工商广告的,工商广告才是主流啊。”

    田冲还是想不通。

    “沈江河和楚寒风同县,这我能理解,你和楚寒风的高中同学是大学同学,这我也能理解,但老王,唉。”

    郑四海叹了一口气。

    “我只想和你们两个说一句话,我们楚江大厦的人是捆绑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别他妈的自找不痛快。”

    夏洛见他们越说越离谱,很生气,给他们撂下一句话。

    说得郑四海和田冲面面相觑。

    楚寒风的家在半岛花园,面积90多平方,简约的装修,仍然让沈江河夏洛和王嘉泽艳羡不已。

    “您这套房子花了多少钱?”王嘉泽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厅的布局,不禁地问。

    “加上装修,大概30多万。”楚寒风淡然回答。

    三十多万!真的是天文数字,想都不敢想,沈江河的眼睛都直了,听说去年穗州都市报的广告总营收才四十多万。

    “你现在的存款有没有七位数?”夏洛看着房子在啧啧赞叹的同时,不由地问了一句。

    楚寒风没有反感他的问题,摊开手指认真地数着个十百千……

    “那没有!不过,这都是我做广告业务赚来的,我老婆的工资只管平时的花销。”楚寒风认真地回答。

    楚寒风的老婆何丽是省出版社的编辑。

    “做广告能赚这么多钱?”王嘉泽有些疑问。

    “你傻啊,沈江河一单的广告业务提成就是一万八,他这手机比我俩的高级多了。”夏洛拍拍沈江河腰间的手机。

    “不要说手机,就是这套房子,只要认真做,一年就可以买一套。”楚寒风微笑着看着大家。

    沈江河和夏洛、王嘉泽听了大为吃惊,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们眼里根本没想到过买房,就连自己一年能赚多少钱,想赚多少钱都没有概念,他们只是觉得做广告业务比以前的工作强很多。

    他们现在还处于一种随波逐流,随遇而安的状态。

    现在来楚寒风家里,看到这一切,加上他的细化说法,每个人心里才开始涌起一股强烈的欲望。

    接着楚寒风讲了他第一次做广告业务时的情形,他当时和沈江河他们一样,几个人租住在一起。

    “你们楚江大厦的事,我听说了,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是一般人不可能接受也不能忍受的,这是我那天开会讲的,心态。”楚寒风首先肯定了楚江大厦存在的意义。

    接着他继续说,当时报社规定三个月不出单的将自动离职,可三个月到了,他还没有广告订单。

    他坚信在这段时间里,会有订单下来,就向报社申请延期一个月的时间,领导答应了,说延长期里没有工资,但如果有了广告订单,可以补发。

    还有一天就到期限了,他收拾东西正准备走人,这时接到了客户的电话。

    “就是这个酒厂的,为了表示感谢,我买了他们很多红酒,当然,对酒厂来说,我个人买不买对他们没有丝毫影响,但客户记住我了,要做广告时,第一时间会想到我。”

    楚寒风指着大厅角落里的酒柜,上面摆满了干红葡萄酒。

    “心态很重要,但做人也相当重要,做事先做人,要把握好尺度,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楚寒风又严肃地告诫大家,还要懂得坚持。

    “楚寒风,别在这里吹牛,自从你去了都市报,没拿回一分钱不说,还倒贴,看把你能的?!”何丽在一旁盯着她的电脑,说了他一句。

    “不懂就不要瞎说,去一个新的地方总会有投入的。”楚寒风神情颇为坚定,“严格一点说,这不是投入,这叫投资。”

    沈江河刚进报社,可能不清楚,楚寒风所说的投资,都用在了广告部的同事上。

    集团有食堂,但广告部的同事都是外地人,吃不习惯,叫外卖又不允许进入大院。所以很多次中午楚寒风带领着大家一起在外边就餐。

    大家在一起开开玩笑,谈谈工作,有些不想说不敢说的事情,在此时可以毫无忌讳,畅所欲言,互通有无,倒也显得其乐融融。

    “钱是挣来的,不是攒来的。”楚寒风又开始了他的另一个理念,“不投资,只求回报不可取,不投入,产出的必定少,再攒来攒去,在乎这点蝇头小利,也不可能有发展,做人做事都要有格局。”

    “楚寒风,你能不能不要在家里做这些说教啊。”何丽在旁边又冲他嚷了一句。

    “好,好,今天不说了,玩牌。做业务压力大,要懂得释放压力,娱乐娱乐,放松心情。”

    楚寒风把扑克拿了出来。

    “我要玩。”何丽赶紧走了过来。

    “你去编你的稿,瞎凑什么热闹?”楚寒风不许。

    两人开始争执起来。

    “让嫂子玩吧,我负责给大家洗牌发牌。”沈江河看他两争执不下。

    “那不行,我们两人一起玩,出牌要是不对,肯定会骂骂咧咧的,那不是娱乐。”

    楚寒风制止了沈江河。

    最后,楚寒风和何丽两人只有通过锤子剪刀布来确定。

    看着眼前广告部最高领导,像小孩子似的,沈江河笑了。

    结果,何丽输了,她不服气,佯装生气地说:“楚寒风,你就知道耍赖,欺负我。”

    三人回来后,夏洛还专门召集楚江大厦所有的人开了一个“会”,传达了楚寒风所讲的话,大家都默不作声,想必都在各思其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