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章 蓟州预警

    黄锦走后，朱载坖就看起内阁的票拟来。说实话，朱载坖觉得大部分的奏疏都不用自己处理，徐阶等阁臣拟的票都相对合理，至少他自己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只能写个可让司礼监披红用印。正在朱载坖有点烦闷之时，小太监来报，徐阶求见，朱载坖问道：就徐阁老吗？小太监说道：陛下，徐阁老、高阁老和杨尚书一块来的。朱载坖有点好奇，自他登基以来，还从没有和这个严世蕃口中的天下三杰当面交流过，今天两位阁老和兵部尚书一块来，朱载坖隐隐的感觉到肯定有大事发生，而且是关于兵事的，于是说道，让他们进来。

    朱载坖坐在御座上，看着徐阶、高拱领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进来，徐阶拱手说道：陛下，今日臣等有要事奏请陛下圣裁。朱载坖说道：徐阁老请讲。徐阶说道，兹事体大，请杨本兵将此事说与陛下。朱载坖说道：杨卿请说。杨博拿着一份奏疏说道：陛下，今日兵部收到蓟镇总兵李世忠的加急奏报，蓟镇边墙外有大股鞑靼游骑出没，李世忠估计鞑靼恐怕要大举袭扰蓟镇。朱载坖心里一惊，俺答已经成为这几十年来大明的梦魇，多次突破边墙，甚至兵围京师，所谓九边重镇，在俺答眼里，就如同自家花园里的篱笆一样任意出入，而今自己刚刚继位，他就来袭扰，一旦让其得手，自己的脸面和政治声望往哪里放。朱载坖还在思考到底该怎样应对，徐阶以为朱载坖被俺答吓住了，宽慰到：陛下，李世忠的目前只是发现了游骑，鞑靼大部还未到来，只要严令诸将谨守关隘，加之鞑靼不善攻城，蓟镇当无虞。朱载坖一愣，才明白徐阶的意思，朱载坖问道：徐阁老，庚戍之变过去多久啊？徐阶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回答道：庚戍之变是在嘉靖二十九年，距今十六年。朱载坖语气不善的说道：俺答欺我太甚，庚戍之变，京师戒严，先帝视之为奇耻大辱，朕为人子，岂能不为父报仇，若尤放任视之，朕以何面目见先帝？以何面目见成祖文皇帝？徐阶等人赶紧跪下请罪，徐阶说道：陛下听臣一言，鞑靼势大，非一日之事，自土木之变以来，官军势弱，已不能出塞击敌，也先、小王子等人都是猖獗一时，而今归于尘土，俺答不过一也先耳，以兵威统御蒙古诸部，只要九边诸将谨守关隘，不让其越过边墙，蒙古诸部无所得，待其自乱可也。朱载坖冷笑道：堂堂天朝上国，竟要做此掩耳盗铃之事吗？嘉靖四十五年宣府不是取得大捷，号称重挫俺答吗？怎么俺答不到半年就卷土重来了？徐阶尴尬的看向杨博，杨博只得说道：陛下，能否听臣一言。朱载坖一看是杨博，说道：先帝曾说杨本兵是知兵之人，不知杨本兵有何方略？杨博说道：臣微末之劳，当不得先帝如此夸赞。俺答本是蒙古一部落，嘉靖年间因求贡不许，故而寇边。常纠合蒙古诸部，以数万骑寇边，大同、宣府、蓟州、辽东多受其扰，去岁万全右卫之战，赖先帝英明、将士用命，重挫俺答锐气，但实际斩首不多，仅700余级，且当时调动延绥、大同、山西、宣府数镇精锐，方得一胜。塞外苦寒，而朝廷不许俺答入贡，每到寒冬，俺答都会纠集鞑靼诸部寇边，本不足为奇，只是去岁刚刚受挫，俺答此来，恐不善矣！朱载坖问道：俺答此来，能有多少兵力，蓟镇足以应付吗？杨博沉思一番说道：以往俺答寇边，少则两万骑，多则四五万骑，以嘉靖二十九年为最号称十万骑，实则有约七万骑，不过近年以来，俺答与青海诸部、兀良哈诸部时常争斗，数次寇边无功而返，估计此次最多有五万骑寇边。蓟镇总兵李世忠，忠良之后，久历戎行，老成稳妥，既然他已经示警，只要朝廷早做准备，诸将严守关隘，以蓟镇天险，只要将士用命，鞑靼不善攻城，谅来无忧。朱载坖一直在观察着徐阶和高拱的神色，当杨博说道俺答以五万骑寇边的时候，徐阶脸上的惊恐肉眼可见，高拱则是满脸怒气，当杨博说道蓟镇安稳的时候，徐阶明显是松了口气，高拱则是一脸不屑的样子。朱载坖知道，庚戍之变对于徐阶来说就是场梦魇，也不仅仅是徐阶，对如今的不少官员来说，提起俺答，都是恐惧，在他们眼中，只要俺答能不再深入内地就是不错的，至于说俺答怎么肆虐边镇，怎么荼毒边民，反正眼不见心不烦，随他去吧。

    朱载坖冷笑道，九边重镇，京营精锐，卫所官军，号称百万之众，每年耗费饷银数百万两，俺答犹自肆虐，诸将何以报朕？庚戍之变，辱及先帝，去岁万全右卫之战，虽稍挫其狂峰，然俺答犹不知，朕初即位，又欲寇边蓟镇，蓟镇京师肘腋，先帝陵寝左近，若俺答惊扰陵寝，朕何以自处？诸卿何以自处？朕意调集京师附近精锐，选敢战之将，伺机一战，挫其锐气，务求一胜！徐阶一脸惊愕，连忙说道：陛下不可，听老臣一言，卫所官军军士逃散，兵甲不全，已不能战，九边边军，若凭城自守，还有胜机，若野外浪战，步马之势，相差悬殊，胜只小胜，败则大败啊！李世忠老成宿将，蓟镇边墙坚固，关隘险要，凭城自守，以我之长击贼之短，方为兵法正道，俺答此来，一为报去岁万全右卫之耻，二为寇边劫掠，彼不善攻城，不能破我边墙，顿兵蓟镇，又无所获，必引兵而去，陛下何苦舍正道而行险招！朱载坖冷着脸问道：以徐阁老之言，俺答必不能击破边墙，惊扰陵寝，是吗？徐阶看向杨博，咬咬牙说道：自惟约署兵部以来，即以蓟镇为最重，嘉靖三十二年以来，每岁拨款修缮蓟镇边墙，修造器械，十数年来，蓟镇边墙已为九边之冠，俺答当此寒苦，纠集鞑靼而来，既无器械，又乏粮草，如何击破边墙，且兀良哈就在左近，与其一贯不睦，心向大明，陛下即遣一介之使，持节载币，宣慰其主，则兀良哈十万之戈甲西指，俺答前有坚城，后有强敌，须臾之间，又不能破我边墙，如此烽燧既息，边鄙自安，陛下意下何如？朱载坖没回答徐阶，转而问杨博：本兵以为，蓟镇可无虞乎？杨博说道：臣请舆图，为陛下说明。朱载坖说道：令司礼监取舆图来，杨本兵为朕解释方略。

    司礼监的小太监们取来地图铺开，杨博站起身，用芴板指着地图说道：陛下，蓟镇边墙东起山海关，西达镇边城，经永平、迁安、遵化、蓟州、平谷、顺义、昌平七州县，其中正面当敌的关隘有九门口、界岭口、桃林口、刘家口、青山口、董家口、喜峰口、潘家口、龙井关、墙子路、古北口及居庸关、山海关，自嘉靖三十二年来，臣已修缮喜峰口、古北口、龙井关、墙子路、界岭口等关隘，并分拨官军，修造器械，若俺答仅以三四万骑寇边，官军凭城用命，应是难以破口。高拱突然问道：杨本兵，蓟镇现有多少官军？杨博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按定制，蓟镇官军应有八万五千余马四万余。高拱继续问道：官军缺额，朝野共知，现在蓟镇实有兵马多少，本兵可知？杨博看了一言高拱，无奈的说道：蓟镇实有官军应在七万之数，马两万余。有总兵官一人，协守副总兵三人，参将十二人，游击将军六人，游击十人，守备、坐营官各八人，中军官一人，提调二十六人统领。朱载坖心里气急，官军缺额，朝野皆知，可每年派出的清军御史查出几个吃空饷、喝兵血的将官呢，不过是抓些百户、把总之类的小鱼小虾充数罢了。现在是用人之际，朱载坖也不想深究，问道：本兵以为，俺答会从哪里寇边？杨博将芴板指向蓟镇的最西边，说道：以臣猜测，俺答会在石塘岭至四海冶一线寇边，首先俺答寇边蓟镇已非一次，之前攻喜峰口、界岭口、龙井关等处都是无功而返，蓟镇正面的边墙虚实他已尽知，且东面据兀良哈部近，恐有腹背受敌之忧，俺答狡诈，必不会攻东面。且石塘岭位于蓟镇宣府之交，边墙残破，兵少将弱，距蓟镇又远，一旦遇袭，恐难于驰援，于此破口，最为可能。杨博的一番解释，徐阶和高拱都点头称是，朱载坖问道：本兵既有判断，于方略有何筹划？杨博说道：臣意传檄蓟镇游击，令其带蓟镇游兵前往石塘岭设防，调宣府游击，前往四海冶设防。朱载坖点头道，既如此传檄蓟镇、宣府游击令其带兵设防，徐阁老令礼部遣使出使兀良哈，许以重利，只要能威胁到俺答后路，朕不吝后报。杨博、徐阶领旨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