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织情为网，插翅难逃

    “三日前密探飞信，北狄有备而来，犯境攻城已箭在弦上，形势不容乐观。圣上欲亲征振奋军心士气，但何人监国成了难题，最后风相力荐祁王。想来不过三五日，他便该到京都了。”

    祁王素与鸣凤郡主交好，程昊靳自然乐见其成。

    云曦有些惊讶，祁王与她同辈，是皇室子侄中唯一少年封王，去了东处封地的，明眼人都看得出，帝后无子，近年来帝君龙体又欠佳，铁家一直担忧皇上会另立祁王为皇储。

    “大哥他……”云曦不认为清心寡欲的大哥哥会来掺和这趟浑水！

    程昊靳面露凝重，“今日铁相提及为祁王续弦之事，风相才想到他可解帝君眼下难题。”

    祁王妃难产，大人没保住，孩子也没了。铁家想送旁支女子去做续弦，先前总被祁王用“三年妻丧，不纳新人”的遗俗婉拒，如今三年已过，他再无理由。

    云曦虽在两年前及笄前后得了一场大病，幼时之事记得不分明，却还记得废太子常常带着小小的祁王来母君的公主府，那时云曦总是拉着他洁白无暇的宽袖，奶声奶气地唤他“大哥哥”，吃饭睡觉都要粘着他。而祁王并无弟妹，自然也十分稀罕和疼爱云曦。

    长大后，他已是风雅少年，容颜如玉，一笑倾城，虽不复尊贵，风骨无改。

    后来，废太子和母君相继出事，舅舅亲政，再无人护佑，名满京都的祁王殿下再也没有笑过。

    彼时远在洛城休养的云曦，听闻他断了刀剑，焚了诗琴，沉醉佛道，参禅悟理，几与凡世绝离。

    直到若耶溪畔，他遇见了空谷幽兰般的祁王妃，惊鸿一瞥却刻骨铭心。

    婚礼时，他为博美人一笑，特地请了云曦与云凰，扮成小仙童去迎新娘入府，在溪城传为传为佳话。

    而今，逝者已逝，惟有一声叹息罢了。

    程昊靳摸了摸云曦的头发，安抚道，“你别担心，风波虽起，还不至于惊涛骇浪。祁王，也是聪明人。”

    云曦垂下眼，想到身不由己牵涉这些权谋厉害，又要何日还能查清父君的死因和阿煜的下落呢？前路茫茫，雾笼烟绕。

    “北狄士气正猛，西戎又蠢蠢欲动，你……不怕？”云曦顺手沏了杯茶，轻轻抿了一口。

    程昊靳笑着抢走云曦手中的瓷杯，军痞模样毕露，毫无风雅姿态，他调笑道，“夫人果真怕成了寡妇？”

    云曦微微一扬袖，遮住自己厌恶的神情，提醒道，“生死不可轻易亵渎，负了天命！”

    “世间何曾有过天命？”程昊靳仰头大笑，他握着云曦的手，很是认真，“有人与我说过，死后空寂，茫茫无所依，惟有活着，方才有的盼，有的等，有的得。”

    云曦心中颇受触动，微一抬头，便对上了他幽幽的眼神，他是见惯生死的，才那般洒脱吧。

    云曦却做不到，在没有预备时，失去了一个守着秘密的人，而他的死却还成了新的秘密，难觅出路。

    “她是谁？”云曦微微稳住心神，含了笑去问程昊靳。

    程昊靳松开了云曦，目光渐飘渐远，甚至有些悲凉，许久才勉强回答，“一位故人。”

    是那位他夜里错唤的“萤儿”？

    云曦没有再说话，浅笑盈盈，心理琢磨这位故人恐怕是有着说不得故事的人，不恰好是看上去无坚不摧的大将军的弱点么？

    听闻织网一事，必得耐心。

    程昊靳，如今我最不缺的，便是耐心。

    他抱得越紧，说明这位故人越重要吧。

    云曦扬起一个笑来，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