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温暖

    我对小学的记忆，全靠拼命地回忆，才有部分印象。那是在湖南怀化的某个小乡镇里，有一所当时小初高一体的学校，每个年级只有一到两个班，一个年级总共就六七十人，我记得喜欢数学课，因为那时候有奥数班，解开别人想不到怎么解的题，就会感觉开心、自豪、骄傲，同时老师们和和爷爷奶奶也因此总夸我。我也因为成绩好会得到我想要的拼装四驱车，对，就是动画片《四驱兄弟》里面的赛车，我很喜欢组装它的过程，看着底盘、马达、齿轮、轮子、导电片等零散的组件被我组装起来，成为能在地上跑的赛车，是真的很开心很有成就感。我印象中，四驱车只有在我期末考好的时候才能得到，因为感觉到家里没有什么钱。当然，那个单纯的小学校里，一切都很简单，包括考双百分（语文数学）。三年级开始开了音乐课，我很是喜欢，因为老师会简谱歌词都教，我都跟着学跟着唱，以至于后来家里给表妹买了电子琴，我还能弹出来学的曲子，哼唱着“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

    在学校的课间，我们会打弹珠、扇卡片、跳皮筋等等……甚至学着柯南踢起了足球！那会不管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互相配合，将球踢进球门就无比地开心！每天放学，爷爷都会在学校门口接我，路过门口的小摊，总想买点吃的或者小玩具，爷爷基本上也会给我买。这也让我想到中午放学在家的阳台中，爷爷坐在小板凳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的身上，洒在爷爷的头发上，透出棕黄般温暖的辉光。没错，爷爷叫我帮他拔白头发，我开始会问，疼吗，爷爷说不疼，很舒服，很过瘾，还说十根一块钱，然后可能一天拔二十多根就有了五块零花钱，零三年左右五块钱能买很多东西啊！一根热狗、一听冰可乐，就能满足一整天。回到家后，有时候会看见奶奶在楼下和邻居老人们一起打扑克，或者在阳台看着我，慈祥地笑着，喊着“丹维儿回（wéi）来了（liǎo）！”奶奶对我也很好，会做各种好吃的菜，青椒炒肉、芷江血鸭、炖土鸡……还有鱼！都是我爱吃的。是的，爷爷的爱好是钓鱼，技术还很好，基本都是满载而归，偶尔一条没钓到，也会到了门口喊着“开门~空军回来了”。甚至快到过年的时候，爷爷也会裹件大衣，牵着我出门，在门店上买点刮炮和鱼雷，到附近的鱼塘里炸鱼；亦或是带着我坐三轮车兜风……看着我开心，他也开心……印象中爷爷奶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只要你好好读书，什么就都会有的。家务不用做，别学别人早恋……”我也很是听话，像极了别人家的乖孩子，认真学习，放学回到家按时完成作业……好像那个年代，只要学习成绩好、听家长的话（无论这番话是否真的有道理，真的适用于我），周围人就会喜欢你、呵护你。

    四年级后期，小姑家有了电脑，那会家里能有电脑的并不多，显示屏还不是液晶屏，像个笨重的大脑袋……每到周末下午，我都会从爷爷奶奶家花五六分钟走到姑姑家去玩电脑，和并不多的小伙伴连线打游戏。我迷上了它，化身仙侠穿越在梦幻般的唐朝，杀敌成长；亦或是成为一名赛车手，在不同的城镇、森林甚至是冰川沙漠中漂移和冲刺；或者到处放泡泡围攻对手，同时躲避泡泡的炸弹人。我觉得它比书本上的字母、数字更有趣。到了五六年级，学校开了微机课，做完老师安排的任务后，我们都会联机一起打游戏，似乎，它满足了我和同学一起玩的快乐。但因此，我成绩也下滑了一点，五六年级有一次语文没考好，念到我的分数只有八十多（以前都是九十以上甚至满分），感觉到挫败和羞耻，控制不住哭了起来，老师一看情况不对，就拿了卷子回去重判，作文加了点分回来就九十了。我后来只记得同学们说不公平“掉两滴猫尿就有九十了”。家人的念叨也多了，尤其爷爷奶奶总说“我们家从来没有戴眼镜的，以后你戴个眼镜丑死了！”

    爷爷奶奶对我的是溺爱，他们希望我好好读书，一直有好成绩，甚至家里还有一个表弟表妹，想看的动画片也是我先看。于是，爷爷奶奶家务不让我做，不准我沉迷电脑游戏，每天放学接我回家做完作业才让我看动画片和出去玩，不准我玩得太晚，以至于刚玩得起劲时，就会下楼来喊我回家了，我确实不开心，为什么别的小朋友还在玩我就不能和他们一起玩，为什么要在我玩得开心的时候扫我兴。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很反抗，只是不情愿地回到了家，然后爷爷奶奶一边念叨“玩出一身汗等哈感冒了！”，一边拿着一块布塞进我的背里吸汗。也许是他们老念叨我感冒吧，早产体质弱加上溺爱，我小时候经常感冒，动不动就发烧，一星期一小病，一月一大病，爷爷很耐烦，60岁该享福的年纪，背着我就往诊所和医院跑，趴在爷爷的背上，我说我要下来自己走，一是觉得对不住爷爷，他都这么老了，还要背着我很累啊，二是觉得小学四五年级的人了还让爷爷背着丢人。镇上的医生都对我爷俩很熟了。

    类似的事情还有一些，我记不得是什么时候跟爷爷奶奶说过我长大了，不用接我放学了，别的同学看到了都笑话我，说了可好一阵子他们才同意。即使这样，我也习惯性地放学就回家。一次在同学们的怂恿下，我心动了和他们去学校后面那片田里抓蝌蚪，结果看我回家晚了爷爷奶奶也生气念叨。还有一次在课间同学们聊到雷欧奥特曼也特别感兴趣，因为在电视上看过杰克奥特曼，没有看过其他的，于是放学就和同学一起去他家里看。看的时候我并不开心，心里总想着爷爷奶奶会不会来找过，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同学家电话响了，是我爷爷奶奶打来的，尽管同学的爸妈说没事的，让我在他们家看完碟片吃完饭回去就好，可是爷爷还是来找我了，把我喊回了家。好像自那之后，我就觉得，不按照他们的想法做事我就是错误的，渐渐地，我变得“听话”，心里有什么不开心，不满意，就不愿和他们说了。

    印象中，我小学的时候有几件想起来比较“不同于常人”的事，看《数码宝贝》的时候同其他小孩一样会对其中战斗场景感到激动，但我对里面的“进化”更有种莫名的情愫，就像是一种重生、变成另一种更强的生命形式的感觉，当时描述不出来，也在他们打不过敌人而倒下的时候感到绝望、同情，还有最后他们离开数码宝贝世界，美美帽子被风吹起来的一瞬间，背景音乐《Butterfly》一响，我泣不成声。小时候看过《精灵世纪》，剧情早已忘记，但它的片尾曲《霞光》我甚是喜欢。那时候好像是母亲单位上发了一个MP3，每次去姑姑家玩电脑的路上，亦或是参加作文补习班之前，教室还没开门的时候，我都会带着耳机，静静地单曲循环这首歌，它让我想到的是黄昏一望无际的大海，除了晚霞的橙黄，天空还泛着绚烂的紫色，点缀着散落的星光，军鼓的衬托显得那么神圣又静谧，就这样挺好。也许我希望的是亘古不变的永恒，无论是好不容易攒了二三十块在游戏里买的无期限装备，还是这样温暖的时光。还有一件事，可能受《蓝猫淘气三千问》科普的影响，在我五六岁的夏天，我在淋浴，想象着宇宙中一片黑暗，无边无际，地球太阳就这样存在着、运转着，时间流逝着，无穷无尽，我经历过这几十年短暂的一生，然后无限重复着轮回，甚至是物转星移，世界变成了另一幅模样，像《QQ堂》那样卡通的世界也好，然后再这样无限重复着、无规律的继续下去……我莫名地感到害怕，哭了起来。回想起来，这种感觉可能就叫做虚无？爷爷看我半天没洗好澡，就推开门问我怎么了，我说我害怕时间的流逝，时间是无穷无尽的。爷爷当时可能也有点懵，但还是安慰我说“不怕不怕哈，人这一辈子有好多精彩的事，过完了死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时间流逝就让他流逝呗”。后来人生偶尔几次回想起这件事，我都会觉得奇怪，为什么当时那么小就有这样的想法。

    我感觉小学时光总体还是开心的、单纯的、加了辉光般温暖的。放暑假的时候，爷爷奶奶还会带我坐绿皮火车去看我父母，大概七八个小时，傍晚经过贵定，爷爷奶奶就会说“到贵定了，下站就是贵阳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老家门前不远就是铁轨，每天都会有火车经过，那时候还没有围栏，偶尔几次和爷爷从上面穿过，望着铁轨平行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被山遮挡的远方，有种莫名的情愫在里面，向往？我不知道。印象中，我对爷爷奶奶的感觉，他们就是我的父母我的亲人，像别人家父母一样照顾我的人，我并不因为我爸妈没在身边而感到孤独，或者被同学瞧不起。到了贵阳我们一家一起去黔灵公园看猴子，坐摇摇车等等。那时候我记得刚出生不久的表弟也和他爸妈，也就是我小姑和叔叔（好像家里人从小就叫我这么叫，就叫顺口了）一起到贵阳玩。那时候我父母的房子也是三室一厅，但比老家的房子要大，表弟还在长沙发上照了张相。这房子的感觉是不错，明亮，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对，后来想想，少了温暖，感觉我不属于这，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