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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九位同窗

    他冲出小院,望向今日清晨时分,福伯所指的一线天方向。

    见漆黑的四方绝壁上,闪烁着无数灯火,仿若环幕立体繁星图。

    画面中央,一条黑黝黝的裂缝纵贯天地。如墨黑的上天喷出一道浓墨,将黑暗流水般注入断龙谷。

    万千尘顿觉胸口发闷,似乎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

    他定定神,锁定一线天的方向,踏上两侧莹绿相夹的黑暗小道。

    去寻找福伯所说的演武场,意图找到万松,了解同窗们的动向。

    行不多远,他撞见福伯。

    后者颤巍巍道:“少家主,您终于收功了?这么晚去哪儿呢?”

    万千尘搀住他的胳膊,一口气提出一大堆问题:“福伯,你们这是去哪儿了?我父亲呢?在不在演武场?玄武峰他们送人过来没?”

    福伯告诉他,在他沉浸于调息时,有人来家中报讯,说是六大势力一齐送人过来,请他去接收。

    万松见其用功极深,便自行前去接人,回来后见他尚未收功,便叫上福伯,给那些人收拾住所。

    福伯说话慢,几乎说一句便要喘口气,直急得万千尘抓耳挠腮。

    “福伯,辛苦您老了,他们住在哪里,我得去看看。”

    福伯遥指一处绝壁,“灯火最亮的那家,家主正在给他们……”

    他话未说完,万千尘已冲了出去,“多谢福伯,您小心慢走。”

    “……疗伤。”后者喃喃吐出最后两个字,回头看时,那道修长的身影,已钻入金光微漾的稻海中。

    万千尘无暇欣赏这梦幻般的景色,只盼能早些见到各位同窗。

    如果说,他那些随身物品,代表着对现代生活方式的惦念。

    那么这些数载同窗,便寄托着他必不可缺的归属感。

    甚至回忆起青涩年华,大家一起开心的画面。

    更展开想象,众人遭遇大劫后能再次重逢,那激情拥抱的场面。

    两眼紧盯那道最亮的光,不由自主加快脚步,恨不能一步便飞过去,马上见到日夜渴盼的同窗。

    甚至未能发觉,脚步较往日轻盈许多,一路跑出数里之地,居然面不红气不喘,难得地轻松自如。

    来到崖壁下方时,他的心咚咚直跳,面上洋溢着喜悦的笑意。

    他跳上之字形栈道,一步三个台阶地飞速行进。快要靠近那个窗口时,门口忽闪出个身影。

    “煌儿,你怎么来了?”

    万松钟鸣般的声音入耳,语调不悲不喜,万千尘登时心中忐忑。

    脱口道:“没事吧?”

    万松没吭声,魁伟的身躯让出低矮的门洞,无声地示意他进去。

    万千尘微微一怔,旋即弯下腰身,一头钻入烛光映照的石室。

    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夹杂着刺鼻的药草味扑鼻而来。

    他顾不得捂住口鼻,但见四面石墙斑驳沧桑,布满深深的凿痕。

    对面石墙下方,数条草席并排铺开。十来个青年男女无力地一榻横陈,如大战后收敛的死者遗体。

    万千尘的心猛地一缩,他万没料到,迎接自己的会是此等场景。

    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直愣愣看了好半晌,才终于挪动脚步。

    破烂的草席上,各位同窗衣衫褴褛,浑身布满了交错的鞭痕。

    许多伤口皮肉翻卷,血液凝成黑褐的痂,流出淡黄色的脓液。

    两个身着麻布长裙的妇人,正蹲在他们身旁,一个清洗伤口,一个轻轻地涂上深褐色的药膏。

    刺鼻的药味,充斥整间石室。

    看着蘸满药液的麻布,在翻转的皮肉上反复擦拭,万千尘顿觉浑身刺痛,仿若伤在自己身上一般。

    可那些同窗似乎浑然不觉,只双目紧闭,不时发出惊恐的梦呓。

    似乎依旧身处魔窟,尚未从惨无人道的折磨中解脱出来。

    万千尘不敢想象那种画面。

    心底却有个声音在呐喊,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竭尽全力,将他们从无尽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他浑身剧烈颤抖,强行瞪大激愤的眼,逐一辨认那些痛苦的脸。

    若不是少年时同窗数载,万千尘又怎能辨出,他们曾经的模样。

    他眼眶瞬间湿润,悲伤潮水般涌上心头。“咚”地一声,他单膝跪地,焦急地呼唤同窗的名字。

    但众人毫无反应,无一人睁开眼睛,哪怕只是稍微瞅他一眼。

    他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前日还欢声笑语的同窗,因为那传说中的灵符,遭了怎样难以想象的折磨。

    他登时涌起难以言喻的悲愤。

    他不知这笔账,该记给冥界的鬼使,还是诡界的那些势力。

    但仇恨压在心头,便如即将爆发的火山,不报不快。

    可想到自己,只是个过江的泥菩萨。又凭什么给死去的,以及虽然活着,却受尽折磨的同窗复仇?

    他泪眼朦胧,喉头哽咽,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迅速淹没。

    他无法忍受这残酷的现实,浑身因悲伤和愤怒而剧烈震颤。

    “这些鬼使,”万松在他背后轻声问,“与你很要好吗?”

    他猛地回过头,泪眼朦胧地瞪着万松,“他们不是什么鬼使。”

    想到万松对自己的好,想到诡界人的无奈,他不由心头一软。

    深深呼吸一次,强行压抑心头的悲愤,缓缓向万松提出请求:

    “而是掩护我的好友。我用灵符回来时,不慎连累他们。还请父亲施加援手,替他们妥善医治。”

    为让万松尽力救治,他不得不再度撒谎,欺骗自己的救命恩人。

    万松耸然动容,“他等既为你遭难,便是因我断龙谷而受罪。放心吧,为父定然不会亏待他等。”

    万千尘仍不放心,“他们伤势如何,会不会有大碍?”

    “全是皮肉伤,将养一段时间便可,只是这段日子会受些罪。”

    “那他们怎么全叫不醒呢?”

    “为父不知他等是你好友,为不至捣乱,让人灌服了镇神汤。”

    万千尘急了,“会不会有副作用,或者后遗症什么的?”

    这两日以来,他言语间新词迭出,万松只以为是冥界的习惯,虽不能完全明白,却也能猜出几分。

    便淡然道:“此药安神镇静而已,最多酣睡三日,非但无害,还能助他等静养,能早些康复。”

    万千尘稍微放下心来。

    这才发现,地上仅有九人。

    除他本人以外,其他穿越的共十五人,胖子与眼镜已遭不幸,加上此处九人,尚有四人不明下落。

    他不由心中一凛。

    是那些势力扣着没放?

    还是已然遇害,却瞒住不说?

    或者压根就没被人发现,目前依旧躲在深山老林之中?

    万千尘缓缓立起身,下意识地揉搓胡茬已经更长的下巴。

    他觉得第一种可能性不大。

    第二种他不愿多想,却不敢排除,因为胖子和眼镜就是实例。

    至于第三种,他觉得也不能不考虑,毕竟自己可算是典型案例。

    这些猜测,虽然可以等这些同窗醒转后,逐一询问状况。

    但他认为希望不大。

    终究大家落地处较为分散,大多又被不同的势力虏获,不大可能知晓那些失踪同窗的境况。

    该怎么办呢?他陷入沉思。

    但无论如何,他也不愿大家留在此处,想将他们带回家去养伤。

    可万松表示为难,毕竟家中房间太少,也只有此处才能安置。

    只能设法再腾出些石室,让众人醒转后,不至男女混居一室。

    他说这话时,眼神中掠过一丝为难之色,嘴唇也动了动,仿佛欲言又止,有些话像忍着没说一样。

    就在方才,万千尘脑海中曾闪现一个念头,却被自己的心绪打了岔,因而也没怎么在意。

    只两眼看着同窗们发呆,努力集中心绪,试图找回那个念头。

    此时,两个妇人起身立起。一边捶着后腰,一边告诉万松,所有人的伤口都已处理完毕。

    后者右手往腰间一摸,张开手掌时,多了几颗乳白色的石子。

    一妇人双手接过,躬身道:“谢家主赏赐,只是这也太多了。”

    另一妇人双手藏在身后,“家主,为了万氏的穷人,您已散尽家财。我家那死鬼懒惰至极,这灵石您自己留着吧,给他就是浪费。”

    这就是灵石?

    万千尘眉眼大开,这玩意他只听小说提过,却从未亲眼见过。

    知道这是天地灵气凝聚而成的宝物。代表着灵气的聚集与能量的累积,对修炼者的修行极其重要。

    可以通过吸收其中的灵气,来增强自身的修为,从而提升实力。

    见其蚕豆大小,发出乳白色光芒,表面分明有气流环绕,因为微光波动着,似乎涌动起萧杀之气。

    他瞬间想起那个念头。

    “不能就这么算了,”万千尘恨恨的,“得赔偿一笔医药费。”

    见一众同窗那副惨状,他觉得这还不够,“还有精神抚慰金,对了,误工费和营养费也不能少。”

    万松闻言一怔,“凭什么?”

    “就凭被折磨成这样。”万千尘愤怒地指着地上的同窗。

    “我是说,你凭何本事,能要到你说的这些什么金,什么费。”

    万千尘倔着脑袋,“他们被误认为鬼使,还伤成这样,难道这世界就没道理可讲了吗?”

    “弱者才讲道理,”万松将余下的灵石塞到那妇人手中,让她俩先行离去,“强者只谈规则。”

    万千尘不服,“那他们是什么规则?难道强就可以凌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