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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异术

    “是什么旁门之法?”林柏急不可耐地问道。

    “障眼法。”许昌平回答道,“需要准备一个替身。作法以后,邪异就找不到你了。与此同时,你得佩戴玉器,以辟凶邪。”

    说罢,对方站起身来,在炕边上一个小柜子里取出一个玉坠,系上红绳,戴在林柏的颈项上。顺便看了眼墙上的挂历。

    “我们需要做一些准备,待三天以后冬九九的子时开始作法。”

    “本月三号晚上十一点?”

    “是的。”许昌平点了点头,“此法险峻,我不能白帮你,你开个价吧。”

    林柏一愣,他本来就过得很节约,此次一行他并没有带多少钱,但他脑子转得很快。

    “不如今年农忙的时候我来帮你干干活?”

    许老伯摆了摆手:“干农活就免了罢。你们年轻人就该去大城市里多多闯荡,可不能在我这儿耽误你的大好光阴。不如这样,你留一样东西给我。”

    林柏面露难色,除了那幅极其不祥的画作,他只带了一点衣物和洗漱用品。

    “看来这次只能欠个人情了,”他赔笑道。

    “无妨。”许老伯笑了笑,“人情也是物。”

    夜色愈渐深沉,许昌平躺在炕头,林柏躺在炕尾,各自沉沉睡去。

    许老伯的家不大也不小。院子连着屋子,狗窝隔着鸡舍,茅厕挨着仓房。他的老伴早已过世,儿女也在外打拼。后者对他在村里的风水生意充满了鄙夷,此次春节他们也没回家。不过他并非孤独一人,在这个小小的屯子里,还有其他老人。他们平日里互相串门走访,也各自拥有一片田。

    好多天来,林柏终于睡上一个好觉,别说噩梦,他连梦都没有做。

    天亮了,他破天荒地起了一个大早。许老伯也起得很早,并安排他上早市去买点东西。早市在城里,好在娥岭市并不大,路程不近也不远。林柏借了辆自行车就走了。

    今天风比昨天稍大些,不过天气还算是晴朗,抵达早市的时候还没到七点,那儿就已人满为患。卖家卖些寻常东西,豆浆、豆腐脑、烤苞米什么的。买家则各自坐在小桌边大快朵颐。

    最令人记忆犹新的吃食就是那个玉米渣子面,那玩意儿面条特别卡嗓子,但他爹小时候就吃的这些东西。考虑到其他吃食拿回去都得冷掉,他只得买这个。

    这大早上的,居然还有人卖烤活珠子。有的人觉得这些未成形的小鸡崽很恶心,有的人却觉得淋上那些酱汁烤着吃,真的是香极了。

    他自然也抵挡不住诱惑去买了一串,尽管那一串要高达十块钱,但是找遍梅市所有的街边小摊,都没有的卖。

    他推着自行车走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嘴里啃着难得的美味,享受着短暂的美好时光。

    回屯的路上会路过一片田,那儿正是屯里人赖以生存的饭碗。他骑着车,内心惶惶不安,要是遇到一两亲戚,有些事就瞒不住了。不过这一路上竟没什么人,唯有西风为伴。

    左边是田地,空旷一片,现在不是种地的季节。至少得等到四月份,他们才会开始春耕。右边是河道,河水还没开始解冻。

    一种恐惧忽然袭上心头,他左顾右盼,尤其是河道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躲在下面偷看他一样。再回头时,却看见地里远处有一个黑影徐徐升起,朝他走来。他脚下用了用力,飞快地驶离这片令人背后发毛的地段。

    待连滚带爬地回到许家时,已将近九点。他站在院门口,往来路那望去,什么也没有。他拎着吃食走进厨房,忧心忡忡地跟在许老伯后面打下手。

    “田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它会不会跟我进来。”他说。

    “没事的,我家里安全得很,你进来时应该看见门上贴着符咒,我也上祠堂向‘林老爷’祈福过了。”

    多年以前,一些信仰某外来宗教的人踏足此地,许多淳朴的劳动人民各自欣然接受新的信仰,但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一些人高举无神论思想,同样还有一些人坚守传统,就在娥岭市,就在林家屯,就在林柏的老家。

    许多人都有祭拜祖先的习惯,希望能得到他们的祝福。“林老爷”亦是另一位有头有脸的老祖宗,保佑林家香火不断。

    “‘林老爷’……”林柏依然有些惶惶不安,他好些年没有听见这个称呼了。只依稀记得,爷爷还没去世的时候,他嘴里经常念叨“林老爷”。

    “孩子,放心吧。‘林老爷’他老人家护佑我们屯里的每一个人。”许老伯宽慰着他,“待会儿吃好饭去做替身,必须你亲手制作。”

    “许伯伯,我这些年多是不虔诚,不知多少回冒犯他老人家。你说我这样,他还会护佑小辈我吗?”

    “无碍,‘林老爷’心胸宽广,只要你回头,他绝对不会多加责怪。”

    许昌平的保证并不能抚平林柏内心的波澜,他不知道他将面对怎样的邪异,也不确信这次作法是否能成功。他只希望,自己能主动一回,而不是一直被某些看不见的存在捉弄。

    替身所需的材料有南墙之土,用以捏成泥人形状。其上抹上颜料,还需本体的头发一缕,黏在小泥人的脑袋上。做得跟本体越像越好。

    在许老伯的指导下,林柏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艺一点也不差,捏的小人真是惟妙惟肖,跟自己真有几分相似。只是按照指示涂上颜料之后,他不禁觉得面部实在是太苍白了。他想调一点肉色涂上去。

    “不,不用了。”许老伯打断了他,“这样就可以了。然后放到灶上烘干,但万不能烧裂,不然就得重做。而最后一步,待到作法时再做。”

    林柏点了点头,把泥人拿到灶台边上等它彻底塑型。

    除却准备替身法所需的泥人,这几天还需要准备风水阵法。按照规矩,林柏这几天亥时都得上祠堂祭拜“林老爷”。

    是夜,他来到屯上田旁不被人注意的小小祠堂,他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奶奶从里面出来。他大受震惊,奶奶对“林老爷”并不感冒,因此,她那两个儿子也将这老祖宗抛之脑后。再加上她心中的恐慌早已抚平,并不知后续的事。可这时,她却出现在林柏的眼前。

    他迅速躲到边上一块石头后面,内心祈祷着奶奶老眼昏花,别注意到他。

    老太太拄着拐杖,用极其缓慢的速度渐渐走远。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走进小小祠堂。祠堂里的模样跟小时候一样,虽然时过变迁,但还算是整洁干净。

    祠堂上仅仅供奉了一个牌位,其上书着——林家大老爷之位。

    连个名字也没有。

    “林老爷”叫什么无人知晓,那一定是极其远古之人。林柏心想。

    他忍着恶心奉上许老伯准备的贡品,并点上白烛和异香。

    林柏按照许老伯告诉他的规矩,双膝跪地,紧盯着地面,嘴中念念有词:“虔请林老爷护佑林家后辈,保林家屯平安永世;虔请林老爷护佑林家后辈,保林家屯平安永世……”

    忽然,一阵冷风从外面吹来,他抬头一看,蜡烛和香竟然这么快就烧没了。那些奇怪的贡品也不见了踪影!

    难道是“林老爷”真的悦纳了他和他的贡品?那些大肥虫拌鸡血?!这到底是哪一出。但也倒真是,有些人不再祭拜祖先,不是没有原因的。

    林柏依然忧心忡忡,这位“林老爷”,真的能给他带来平安吗?但眼下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