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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窥伺

    一连三日,他夜夜为“林老爷”奉上贡品,念诵祈文。第二日他念的是“虔请林老爷鉴灵通阴,斩伐邪异。”第三日,也就是三月三日晚间,他念的是“虔请林老爷通阴阳,护佑后辈安度险境,保林家香火不断。”

    除了祈文各异,贡品也各有不同。一日比一日怪、恶、奇。

    第一日的贡品已然上书,在此不多赘述。第二日许老伯为林柏准备的是一只被开膛破肚的死耗子,鲜血淋漓。第三日的贡品更是可怖至极,是一些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过期内脏混合物,散发着极其腥臭的味道。

    他根本不知道这位彬彬有礼的老人家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恶心不洁的尸物。这与他以往了解到的传统文化大不相同,根本没人会拿这么离谱的贡品供奉祖先,在其他地方这可是大不敬的行为。

    许老伯是这么解释的,“林老爷”住在阴府,规矩自然同阳间大不相同。不要瞧不起那些阴物,它们在世间能起到极其关键的作用,只是阳气十足的人们不宜与它们相处罢了。

    这样的说法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而每一回祭拜奉贡,对方尽都笑纳,并没有对林柏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三月三日晚上十点四十五分。

    林柏与许昌平从“林老爷”的祠堂那儿回来,来到位于后院的仓房。许老伯已事先调整好了屋内的风水,将各类物品调整到正确的位置。在屋中央的地板上,插着几个钉子,并在上面缠着一些红绳,四周摆放着未点燃的白烛。而那绘彩小人被放置在最中间。

    巫女画像被挂在西面的墙上,周围贴着符纸,上面书着林柏看不懂的文字。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钟表上的指针冷漠地移动着,按部就班。

    许老伯递来一把开过光的匕首,他双手颤抖,接过那物。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林柏大汗淋漓,极度焦虑。

    “要怎么做?”他问。

    “血、生命、灵魂。”他答,“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了,没有血就没有生命,没有生命就没有灵魂。替身需要获得灵魂,就必须获得本体的血液。

    旁门异术,确实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成不成,终究只能看个人的造化。

    这样的阵仗更是林柏未曾经历的,从一开始,其诡异的性质就无法掩藏,处处都显露着不对劲。但他别无他法。田中的朦胧黑影、梦中的索命恶鬼。除此之外,现实与幻梦的边界也愈加模糊,过去所希冀的,此时时刻就能实现。过去所惊惧的,此时此刻就能克服。

    钟表的指针即将指向子时!

    许老伯擦了一根火柴,林柏将匕首举起。

    白烛一根根燃起,匕首的锐刃终究戳破了皮肤。

    刺痛。

    殷红的鲜血顺着左臂滑落,在指针指向十一时的那一刻准准落在替身惨白的脸上。

    注入生命、注入灵魂。

    那小人儿就如被点睛的游龙,在那一刻真像活了一样。

    它被赋予了生机,如同死尸的白色渐渐变成健康的肉色。无神的双眸变亮了,仿佛下一秒,它就会动起来。

    “是这样操作吗?”

    替身与本体异口同声地问出了这句话,令他大吃一惊。

    在林柏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时,他们所处的环境也在整点时分大大变样。

    小小的仓房遁入无形,待林柏抬头之时,瞬时坠入了另一个迷茫的心境。

    “娃子,还没完呢。”许老伯拍了拍他的肩膀,“接下来有更大的活儿。然而,我不能看见你所看见的,你必须按我说的去做。”

    至于为何许昌平不弄个替身,在于他并非邪异攻击搅扰的对象,也并非林家血脉,虽祈求“林老爷”庇护,效果也没他好。这样,是为了自身安全。

    但他不会让林柏一个人盲目乱闯,他会尽自己一切所能帮助这个小辈度过难关。

    话说回来,林柏看见自己站在茫茫田埂之上,似乎就是“林老爷”祠堂边上的那片田。

    只不过,这里并非光秃一片,而是种满了苞米。它们长得很高,也结了果实。

    他试图去触摸那些植物,却摸了个空。

    “伯伯,天很亮,我看到了一片丰收的田地,好像就在祠堂边上,但我摸不到它们。”

    “我想,那是你通过替身的眼目,望见此地过去的记忆。按理来说,你可以控制替身在此境中随意行走,那里的人看不见你。但别忘了正事,待白玉变黑,就意味着邪异在附近。一旦找到目标,就马上告诉我。”许老伯一边说,一边处理林柏胳膊上的伤。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一个灵魂同时控制着两具躯壳,这是多么怪异的感觉啊。一边,他受着夜晚冰冷的风。另一边,秋日和煦的阳光普照大地,也照在他的身上。但他感受不到分毫温暖。

    “不要用你现实的感官去感受过去,忘却本我,用替身说话,用替身行走。”

    这番话点醒了林柏,来到这里,就像在做一个清醒梦。但不一样的是,在平常的梦中他常常不能自控,被潜意识推着走。在这里,他却能控制自己。而周遭的一切也并非他过去的见闻。

    脚下的路瞬时变得松软起来,他感受到新鲜的泥土,也感受到温暖的阳光。

    在田旁,是那小小的林家祠堂。他内心有一股冲动,要上那边看看。

    他走啊走,忽然看到来了一群人也往那祠堂行去,只是那群人的穿衣扮相不似今人。男的个个留着长辫子,穿着长袍马褂。女的有的盘着二把头,有的只是简单的挽起。她们的衣着虽各有特点,但皆是盛装打扮。不知是谁家的夫人小姐。

    林柏看见他们走进祠堂,里面的摆设跟他这几天所见的别无二致。

    他们同样为“林老爷”奉贡,那些贡品也同样极其怪异。

    他们各个俯伏于地,齐声献上祈文。他们口中说出的话并非本地方言,林柏一句也听不懂。在奇异的旋律中,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

    一阵阴冷的风吹了过来,明明是正午,却寒若凌冬。在敬畏与期待中,“林老爷”出现了。一团白雾环绕在其周身。他并不能看见“林老爷”的本相,那团白雾飘到牌位前,将贡品悉数卷去。

    那些人只是在不停地吟诵、赞美。

    待白雾离去,人们从地上爬了起来,相互作揖。

    终于,有人开口说了林柏熟悉的话语。

    “‘林老爷’显灵啦,我们林家必定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他们满面微笑,兴高采烈地离开了祠堂。沿着河边往与来时相反的路走。林柏注意到,这里的房屋不似现今,甚至更加破落。远处隐隐显出一队马车,一些仆人侍女等在那儿。

    “林柏,你看见了什么。”许老伯忽然发问。

    他通过泥人的嘴,讲述了这一系列的情形。并感叹要是能知道“林老爷”是何许人就更好了。

    恍惚间,马车停在林家府邸的门口。林柏方才知晓,原来林家在古时也是个豪门大户。

    迎接众人的是一位异域女子,途径此地的人无不注目。她面貌不似满人也不似汉人。却身着上衣下裳,发髻挽在一边,面上无胭脂粉饰,极其朴素。

    当林柏看见她的那一刻,他知道,那就是多日来搅扰他的噩梦。

    而现在,她如此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

    他恨不得立马冲上前去,将她千刀万剐,问询她为何如此如此待他。

    然而他胸前的玉饰并未变色。这幻景也不过是过去的影像,时光的痕迹。他完全不能左右早已发生的历史。

    在此界内,他,只是一个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