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千灵真言

    这边李义萧耐心的翻了十来页《仙植种植养护须知》之后，终于受不了了，随手一和便不再管它，暗暗不甘道“难道我大老远的死来这个鬼地方就是过来种地的？”

    他站起身来轻吸了口气平复了心情看了看四周后，没管睡着的和一同聊天的，向着稍远点一个正独自发呆的黄衣小姑娘走去。却不想他还未走近几步，便被那少女察觉，转头一脸警惕的看着自己。

    李义萧一愣，便只能停在原地僵笑，他还未说话便被那少女抢先狐疑道；“李义萧，你想做什么，又要对本姑娘说什么胡话？”

    说着眼睛一转，忽地站起双手举在脸庞对其他少年大喊道；“大家快来看呐，李义萧又要和我表白了！”

    李义萧见那少女模样清秀，眉眼端庄，却不想言行举止这般泼辣，瞬间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蹭的一下便窜到脸上了，他现在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肯定臊的耳朵都红了。

    他其实并不腼腆，只是他本来是个二十七八的大龄单身狗，虽然也是“阅女无数”，但现在突然被一个才十四岁，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姑娘大声当众调侃，除非是真的不要脸，否则任谁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他这边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教室内其他百十来号少男少女闻言却炸开了锅。一时间鬼哭狼嚎嘘声不断，众少年们一同在这间教室从两三岁待到十四岁，十来年了自然是熟的不能再熟，平时一起打打闹闹感情自然是好的不能再好。

    再加上这里的课业轻松，基本没有什么可学的，最开始几年由先生教着识字和规矩，但却不教写字，这也是课桌上有书却没有纸笔的原因，李义萧还没意识到这点。等到识字完成后，才开始细致讲述那些如何种地的书，在座的都是乌江城世代农户，从小耳濡目染便是这些事情，就算不学，长大后几乎都可以无师自通了。而灵堂中除了一些规矩、礼仪、基础算术其他又一概不教。

    每日上午的课便是这些内容，下午则有指定老师过来教导并监督少年们打坐悟道。那所谓的“文化课”早在两年前就上完了，总共五本书随便找个学生出来都能倒背如流。是以后来上午的课全由少年们自习，老师每个月都会重讲一次，其他时间更是连个监督的人都没有。

    这两年来终于没了老师的管束，少年们每日上午玩耍逗乐，感情更是突飞猛进。

    当下便有一帮应该是平时和他关系好的少年站了过来，对面黄衣少女那边也聚集了另一批人，双方就刚才两人的事情展开了激烈讨论。李义萧见那少女一脸得意的看着自己，他不由苦笑，但他毕竟也是当过一回成年人的，心态不是这群还未成年的小屁孩可比的。

    他这边的损友们已经开始鼓动自己上去抱她了，另一边的少女们也不甘示弱纷纷予以还击，很快便从两个人的小事演变成了两伙人的小口角，好在两伙人依旧是在互相大胆调笑却并没有升级成谩骂。

    李义萧感叹，这里的民风淳朴这些少年们的素质也是真的好，但却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当下便拍了拍手对众人大声道；“诸位，请诸位稍待”

    见众人终于停了下来看着自己便接着道；“大家也知道我有好几天没来灵堂了，是因为之前生了一场大病，险些一命呜呼，后面又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之后脑子一片混沌，之前的发生的事情也忘得一干二净，以后还要靠大家多多照顾，就请大家不要取笑我了”

    说着又对那黄衣短发少女单独道；“姜姑娘，我醒来后连自己父母是谁都记不得了，之前若有唐突姑娘的地方还请姑娘多多包涵。至于刚才其实是个误会，我保证，日后没有你的允许我绝对不会靠近你半步。”

    那少女名叫姜月，在刚才两拨人的交谈中他才知道对方的名字和两个跟他大哥同届的哥哥，这是从姜月旁边一位稍高，穿白色长衣少女的提议中得知的，她的想法是下学后让姜月两个哥哥来“见见”未来妹夫。

    众人听了他一番话，果然成功被转移注意力，有好奇生病的，也有问失忆的事情，更多的是不怀好意的认亲，以他这边的损友居多。

    只是无论众人说什么问什么李义萧却都是回以礼貌的微笑并不多说话，一是自己实在无法应付身边这么多热情有朝气的同学，二是确实双方确实没有太多共同话题。

    那短发少女姜月闻言朝李义萧翻了个白眼也没多说，转身和旁边人说起其他事情，不一会又是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他这边众少年也挤成一个圈子或站或坐热烈的讨论了起来。一会说起到村镇里的人事，一会说到三江府的奇闻异事，一会又说到东帝移山填海过一会又扯到哪个仙子降妖除魔.....李义萧听的津津有味并不多问，专心扮演着失忆的角色。

    也不知他们围在一起聊了多久，时间过得飞快，直到一声宏大悠扬、绵长古朴的钟声将众人拉回现实，那钟声似乎有着洗涤灵魂的魔力，刚刚还围着一起有说有笑的少年们此刻全都收敛笑容回到各自的座位上，抱元守一，闭眼盘腿正坐，不在出声。李义萧学着他们盘坐好却没有完全闭眼。

    那悠扬绵长的钟声第三响时，教室内进来一个乳白色宽袍长袖，半束长发的中年男子。那男子右手微曲横于小腹上，左手负在背后目不斜视，不疾不徐的走到中心那个约五尺高两人宽的圆台上，一撩衣袍背对着李义萧那个方向一样盘坐下去。这人应该就是老师了。

    宏大钟声第九响后，这一层，应该是这一栋云楼，不。是每一栋云楼齐声响起东江镇灵堂三十多万适龄少年的声音；“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

    那声势浩大的诵经声过去后，偌大的灵堂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李义萧僵硬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手心背后尽是汗水，他甚至不敢大声喘气。分不清是兴奋又或是恐惧，各种情绪如潮水涌来又马上退去，来回浮现。庄重古朴的环境，宏亮浩大的读书声，熟悉的文字内容，一切，都太过诡异......

    又过去了不知多少时间，李义萧终于缓过神来，心情稍稍平复。刚想稍微扭动一下身体，便看到本来背对他盘坐的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来，正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李义萧的身体不自觉的往后一晃，牙关紧咬，冷汗直流，心脏狂跳。这是紧张到极点的表现，他还没从诵经声中缓过来，骤然察觉到被那人用看尸体的眼神盯着，差点魂飞天外。

    适才发生的一切让他极为不适。

    好在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又闭上了双眼，李义萧这才感觉压力稍微小了点，当下急忙闭眼坐好再也不敢有其他动作，但一闭眼又感觉那老师再盯着自己，想睁眼看看却又怕自己猜对了，只能强忍不适故作淡定，就这样坐如针毡却动也不敢动，不断小口空咽着。

    兴许是身体和精神太过紧张，导致后面竟要昏昏睡去。时间过得飞快，又是一声宏大悠扬的铜钟声将他吓回现实，他下意识的抬头望向中心处，好在那老师又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的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李义萧不由内心暗骂却也松了口气。那钟声过后，周围少年们仿佛被从什么美梦中拉了回来，具是缓缓吐气一平静的醒了过来，那虔诚且飘逸出尘的气质十分感染情绪，连带着李义萧好像也稍好了些。

    这钟声过后应该是下学了，从他的视线看去，其他云楼内正有源源不断的少男少女从云楼中走出，但他这一层所有人从老师到学生没有一个有其他多余动作，仍然安静淡然的盘坐着，见状他也不敢乱动。

    又等了半盏茶的时间就见从楼下上来一个少年，那少年对着课堂中央躬身叫了声；“徐老师”

    那被称为‘徐老师’的人正是高坐学堂中心的长袍男子，也不见他有多余动作，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说。门口处少年得到回应后，又躬身后转身向楼下走去。

    李消愁这才见到学堂内其他人站了起来对着中间微微躬身，便由靠近门口的同学带头下依次鱼贯而出，一切井然有序。

    很快轮到李义萧这边，他刚要有动作就听那仍然背对自己盘坐的徐老师不带情绪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李义萧身体一僵，只能原地尴尬站住，好在已经没有先前那种压力。旁边人并没有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他们甚至好像没听到老师叫他一样，也不看他继续依次下了楼。

    李义萧有种小时候上课不专心放学被留下罚站的感觉，他内心暗骂表面上却还要恭敬微笑的站在座位上。

    待到其他学生走完之后他才轻声叫道；“徐老师”，那徐老师一动不动不带感情的问道；“怎么回事”，李义萧知道他指的是自己的异样，便将自己重病的事情讲了出来，只加了一句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明日背熟《千灵真言》，你可以回去了”徐老师仍是不带感情回复道。

    李义萧其实大概知道他口中的《千灵真言》是什么，但装失忆就要有失忆的样子，然而那老师语气里一幅不想多说的样子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于是便恭敬回了声是便转身下楼去了。

    楼下李福几个正在一旁等待他，见他下来便对其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李义萧也没说什么便跟着他们往外走去，不多时又汇合他大哥和弟弟妹妹，双方也是对笑了一下一同向介子门走去。

    众人下学的队伍越来越大，但不管是三四岁小孩还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郎，没有任何人嬉笑打闹，也没有任何人说话或发出声音，连走路声都是轻轻地，跟早上来时的气氛截然相反。安静的可怕。

    所有少年脸上都带着淡然出尘的微笑，李义萧极为压抑，他有心大喊一声却又不敢，愈发紧张，却忘了自己正牵着弟弟妹妹的手，似乎是被哥哥捏疼了，两个小家伙不安的扭了扭手臂一脸委屈的看着他们的二哥，感觉到两个小家的动静他连忙松了手，见他俩委屈的嘟着嘴不由心情稍缓，摸了摸弟弟的头松了口气，左手继续拉着妹妹右手搭在弟弟肩上慢慢走向介子门。

    出了介子门后，队伍中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少年们又开始了嬉笑打闹。夕阳西下，映红了天边的晚霞，云像着了火一样，绚烂的颜色映在少年们的脸上，像一株株生机勃勃的稻穗，尽情释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