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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灵田

    李家村,西头,李义萧家中小院处。他父母,大哥大嫂,以及早就下学回家的小妹小弟正围在一起等待着他,虽然早就已经知道结果,但仍是心有期盼,正常时候,如果家中有子弟通过仙测早就有乌江城官府差役前来村中报喜了,这个时候仍然毫无动静,说明今年李家村又是毫无疑问的全军覆没。

    一家人也在紧张讨论着,从历年灵测说到姜月李义萧小两口。正在这时,大门被忽的推开,门外正站着一个一身黑衣齐颈短发英气勃勃的少年,不是李义萧却是何人?他笑着转身关门,走到桌前恭敬道;“爹,娘,大哥大嫂,我回来了”

    母亲赵氏当先站起拉着他道;“回来了就好,小月那边还好吗?饿坏了吧?”说着又一模他手臂,疑惑问道:“怎么衣服都湿了”。

    李义萧笑着回道;“娘不用担心,月儿那边和我一样,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衣服是刚才在河边洗漱了一番”。

    赵氏闻言不在多问对他笑了笑道;“你们没事娘就放心了,等着娘这就去给你们盛饭”,他大嫂对他笑了一下跟着母亲去了厨房。

    这边母亲走后,李英英和四弟李义宁走到他左右,两人各端着半碗自酿米酒,李英英一脸正气的对他道;“二哥,看来你是折了啊,不过没事,还有小妹我和四弟呢,到时候我们不会亏待你的,是吧四弟?”。

    李义宁小脸一扬接过话道;“就是,二哥放心吧!三姐,干!”这俩活宝是在安慰他呢。

    见他俩干杯对饮,李义萧再也绷不住,揉了揉他们的脑袋哈哈大笑说道;“你们两个小傻瓜知道什么,当仙人哪有咱们一家人天天再一起的好”说罢便走向井边又微微洗漱了起来,他父亲李铁山也笑着赞道;“小二说的好啊,一下说到我心坎上了”。

    他大哥也道:“难得今天高兴,又是二弟定亲”说着又对端菜的妻子道:“欣兰,你再去拿一坛酒,今天咱们多喝点”。

    李义萧擦着手也对他大嫂道;“嫂子,今天我可不会再让着大哥啦”他大嫂赵氏抿嘴笑道;“小二,你们今天随便喝,我来收拾”,旁边两个小家伙也都欢呼大叫.....

    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大堂右侧的房间内,李义萧靠墙惬意的躺在床上,在他强烈的要求下这间房也朝着前后院的方向开了窗,四弟李义萧早已再另一张床上睡下,平稳的呼吸声有节奏的响起。月明星稀,院外小河流水潺潺,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身上,李义萧平静的望向夜空,内心古井无波,不知在想些什么...

    清晨刺眼的阳光惊醒了他,当下便也不在赖床,叫醒了李义宁后也不在管他,披起衣服开门走了出去。他大哥和父亲正在井边取水,母亲和大嫂端着早餐向院圆桌子走去,李义萧双手交叉抱胸,靠在大堂门口处朝李义军笑道;“呦,嫂子大哥,你们怎么又起这么早啊,除了成亲那天多睡了会,后面还是天天早起,这哪行啊,咱爹娘还等着抱孙子呢。”

    他大哥大嫂还没回话父亲李铁山便对他喝道;“臭小子,就知道笑你大哥,从明天开始你可不能向之前那样赖床了,要帮你大哥大嫂分担了。别在那杵着了赶紧过来帮忙”。

    说完又拍了拍旁边大儿子李义军的肩膀笑道;“不过,老二说得也有道理,老大啊,你们小两口可要抓紧时间啊”。

    李义萧笑眯眯的走了过来,他大哥先是瞪了他一眼,又和妻子赵欣兰飞快对视了一下,双方都觉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无声,饭桌上,父母还围绕着这个话题讨论着,小夫妻只能一边小声应付一边埋头造饭。这个世界的凡人体格强健,一到成年后就立即开始成亲生子。

    大门口,李义萧不放心的叮嘱好去上学的弟弟妹妹,这才随父母兄嫂一起朝着村子另一边走去,今天是他成年后的第一天,按照规矩,他接下来也要随父母每天去灵田耕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然,还有用那“大黑磨”每月一块的完成磨制灵石的任务。

    去灵田耕种的队伍更加庞大,村里除了小部分九十往上的老头,其他男女老幼都向灵田那边的介子门前徐徐走去。

    村子的另一头,几千个稍小的介子门林立,无须指引,众人依次走向固定区域,李义萧随父母和其他人走向一扇名为甲三九三的介子门,这群人都是这个村落的住户,彼此之间显然已经极为熟络,交谈中还有亲近的长辈打听李义萧亲事情况。

    出了介子门后李义萧随父母来到一片浩瀚无际的平原,这个世界给到他最深的印象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仙人,而是一个字,大。

    两世为人,上辈子见识有限,二十多年的人生虚度中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但来到这个世界总会被一次又一次浩大的场景震撼到,东江镇灵堂中三十多万少年齐声恭颂《千灵真言》如雷霆倾泻倒灌入耳。乌江城五十万少年朝圣般虔诚的“灵测”激涌澎湃,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他仿佛听到了那几十万少年一颗单纯炙热的心脏蓬勃跳动的声音,如神明低语。

    还有眼前这片一望无际的绿洲。天高云淡,风娇日暖,一袭袭的绿浪扑面而来,迥异于大海那极具压迫深不见底的幽闭恐惧,他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能时时刻刻感知到无穷无尽的生命力狂暴喷涌,是生命的气息,是自由的气息。

    如果真有所谓的仙境,那么眼前的一切一定是仙界一角。这种前所未有的精神放空欢快如潮的体验让他不禁绷直身体,张开双臂仰天长啸......

    没有人能体会到他此时的心情,或许早就见怪不怪,又或许是早就有过同样的经历,众人好像都从少年的身影中看到自己年轻时的样子。没有人去打扰他极致的享受。

    风,吹迷了眼,晶莹的露珠从少年的眼角滑落,向远处飞去......

    连日阴雨让灵田变得泥泞不堪,李义萧一家五人披着兽皮衣正在灵田中一块种着“牛心莲”的地里除草。说起来这边种地倒也没有多少麻烦,虽然春种秋收没有前世那般发达的自动化机械,但这个世界土地却异常肥沃,水源充足灌溉方便,又没有恶劣天灾,也无人祸更不用担心其他收成之类的问题,只需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行,直白点来说,除了种植和收获之外,日常工作只有三样,除草,驱虫,修苗。

    每个成年人种五亩地,李家村世世代代的人们都在这附近几十万亩的土地上辛勤劳动着,他们目前一家五人也就是总共二十五亩地,差不多六七个足球场大小。

    东圣皇朝统治了一万七千多年,也不知道这片土地种了多少年,土地的种植要领,每个时段该干什么活,产量收成,除草驱虫进度都有明确规定处罚,大大小小林林总总的条款也异常清楚。

    因为土地茂盛,不仅农作物长得肥沃茁壮,地里除不尽的野草和阻碍作物发育的多余根茎都是他们将要拔出修剪的主要目标,基本上已经到了今天拔明天长的地步,从头到尾的清理一遍后前面清理过的就又长出来了,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就是日复一日的除草修枝加修枝除草,除了愈加烦闷,倒也轻松。

    灵田里每一千亩地都有一个地保,他们都是由乌江城指派来此代“仙师”管理土地农户之人,据说这些人祖上都是出过仙人的“显赫家族”。除了各镇村世代农户之外他们自己也会雇佣乌江城周围的民籍来此耕种,有点类似于包工头的意味,不过他们这些世代农籍和乌江城民籍之人禁止见面对话,由于规矩和处罚早已深入人心,是以并不需要怎样管理,到了该收获的季节过来提货即可,只要是在规定收获的范围之内就行,只能多不能少,哪怕只是少了一丝一毫也会被严厉重罚,那些地保也不敢中饱私囊,欺上瞒下,实在是这些规矩早已刻进凡人们的骨子里,若有遇到被地保欺压的情况,可直接回村报由村长至介子门往乌江城专门的衙门处告状,那些“仙师”手段神鬼莫测岂是小小凡人能够欺瞒的存在?再加上“仙师”们根本不在意凡人死活,平时不大开杀戒已经是慈悲为怀了,对于坏了规矩的人自然也没有丝毫留情余地。

    实际上看他父母每天回来的时间,就能知道这份工作并不难,除了没有工资没有休息没有娱乐,每天早九晚五的简单工作竟让他有些喜欢上了这里。

    “小二,怎么样,腻了没?你刚来那些天那个新奇劲去哪啦?”他大哥李义军拔草边对李义萧笑道,李义萧嘿嘿一笑回道;“大哥,你是不知道我之前的工作,以后不敢说,一两年之内我是不会腻的”众人只当他说的是之前在灵堂中的事,也没多想。

    其实李义萧还有些话没说完,他上一世家中也是清贫,但因是家中独子,被父母宠爱,自小什么农活都没干过,经过社会磨砺中奖又欠债后,心性远超同仁,看开了许多,再加上眼前的工作和他的体质对他来说还远远称不上劳累。

    又干了一会,他父亲站起身活动了下对众人道,“今天差不多先到这吧,咱们收拾收拾回家!”他父亲右手手腕处戴着一个白色圆环,圆环上标着一圈刻度,又有四个颜色不一的刻度醒目标注着,那白色圆环中又有一条黑线。这是一家之主的象征,李义萧明白,那圆环就是这个世界的计时工具,他曾取下来仔细观察过,无奈除了能拉大缩小外看不出什么其他,再加上那经常进出的介子门,让李义萧不禁感叹,这个世界是真他娘的先进!进了介子门到这边他们甚至不知道家在哪个方向,离了有多远。

    他们家耕种的灵田边缘处,有一小木屋,算是一个小据点,各自将换下的衣物在不远处堰渠中冲洗了一番晾好后便向最近的一处介子门走去,此时附近其他人也都如此。回了家后他母亲和大嫂开始做饭父子三个却并没有歇着。离他家两丈远的地方,是李义萧新家的地址,和老房一样大门向南开,东边大堂西北各有几个房间,一样开后院,李义萧用脚默默丈量了一下,乖乖,足有一千四百多平,堪称“豪宅”,可惜这的房子地皮不值钱,村里也没有金钱的概念。

    那房间地基已经打好,虽然这才过了一个月,又是每天下班加班加点的干,但因为来帮忙的人多,所以进度是极快的。李义萧爷爷奶奶已经过世,外公外婆都还健在,也快九十到退休的年纪了,因为亲戚子女众多,所以平常见面极少,他父亲那辈有九个兄弟姐妹,他父亲排第七,一干亲戚自然很多,又有左邻右舍,近上百个身强体壮孔武有力的汉子一起干活那进度可想而知,从村中拉来现成的砖瓦,今日已经开始砌墙了,瞧这规模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完工。

    众人里里外外忙活了两三个时辰,院墙已经砌好三分之一,又约了明晚的活便各自回家去了。头几天见到这么多人来帮忙造房建家,让他激动万分,要知道这村子里是没有金钱这个概念的,有的只是最原始的以物易物,平常所需的一应物资由三江府统一调配,是以来帮忙的人全是无偿劳动,连留下吃饭的都没有。这是他两世以来的头等大事,看着新家一点点完善起来怎能让他不激动,怎能让他不心怀感激。

    其实这种事情在这个世界是非常正常的,经过漫长岁月发展,凡人们早已发展出一套适用于自己的生存法则,再加上人口的出生率和死亡率又极为平缓接近,所以同一个村子里生活的人们大多都沾亲带故,又没有什么利益竞争,虽然平常联络走动不多但是感情还是极好的。

    其实他本不用自建房,村里有其他空置的院子,他的直系亲属也有空置的房子,这些都可以住进去,只是他坚持想要自己建个新家罢了,家人也就随了他的意,而且旁边也正好有位置,这样住的近一点更好。这次建房所用的材料都是村里集体所出,是他太爷爷辈的那些人在早些年间共同积累的。将感激压在心底,和家人吃过晚饭,又去后院处理了一番自己家的小菜地后,这才走进房间躺了下来。

    一轮弯月高挂夜空,像是少女甜甜的笑容。

    又是风轻云淡的一天,李义萧戴着一顶草帽,挽起衣袖,正蹲在一片稻田中细细的打理着,全家五口二十五亩灵田中只有一亩地是是属于他们一家自由耕种的,虽然看似很小但因为这个世界气候宜人,且灵气遍布使得万物都经过改造,稻谷一年三熟,产量喜人,因此这一亩地完全可以供给全家人生活,还可以按照自家情况选择性的种植蔬菜或其他作物。

    上辈子从没种过地的他无法理解老一辈人对土地的热情,但在这个地方,每天跟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打交道,时间久了地里的每一株禾苗都变得熟悉起来。不同于种“牛心莲”那种必须完成任务的细致,打理自己家的地给他一种照顾宠物般的感觉,小心呵护着。

    远处,他父母等人坐在田边的小木屋处,吃着从家里带来的干粮,默默交谈着,因为地里的活并不重,中午可以小小休息一会。李铁山看着远处正蹲在地里忙活的李义萧,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经历这一阶段。他又向远处望去,目光似乎要穿透这片灵田的尽头一般,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