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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年末

    难以置信,没有大型机械没有电力供应紧靠一班人用“业余时间”在仅仅只用了两个月的情况下,他的新家一千五百多平的豪宅便在今晚提前建成了,连带着院里的井,一干桌椅板凳等家具也全都弄好了,这离不开上百号街坊邻里亲朋好友的鼎力相助,还有白天“退休”在家闲不住的长辈们,站在新家的院子中感动、喜悦、自豪的情绪来回在他心中涌现。

    和隔壁父母家整体差不多,只是将后院禽畜厕所移至院外,在原来的地方搭了个葡萄架,种了颗树,又把各个房间的窗户开的大了点。天暗了下来,家人都以关门休息,他却无法平静,穿戴整齐后和四弟李义宁交代了一下,便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李义萧没有打扰其他人,轻轻的打开后门朝村外走去。

    三十里外陈家村村口处,李义萧抹了把汗,拿出揣在怀里的“地图”,一张灰色布片,上面是用木炭画着横七竖八的别扭线条。李义萧借着月光吃力的看着手中的“地图”,努力回想着当初制图时的场景,一番晕头转向的乱窜后终于找到目的地。一户大门前用红绳挂着一束黄色野花的两层小楼带个小院的人家,李义萧认得那黄色野花名叫月见草,不算常见。又仔细看了下“地图”,便走到西边墙角,双手虚握凑到嘴前轻轻吹了起来,他没敢多吹,响了几声便停了下来,蹲在暗处向大门处望去。

    不多时便见那大门悄然打开了个缝隙,稍后那缝隙处又钻出个小脑袋朝外四望,李义萧便从暗处走了出来,咧嘴无声笑了起来。两人四目相对,正是少女姜月。

    那少女明显也是十分惊喜,当下轻声出来关好了门,轻快的跳到他身边拉着李义萧小心的往后走去,一路小跑来到一处小河边。

    梧桐树下,月色迷人。一对年轻男女牵手而立。望着彼此深情的眼睛,感情再也克制不住,紧紧的拥在了一起,无须出声,耳鬓厮磨,情意绵绵。

    良久,二人方才分开。少女早已面红耳赤衣衫凌乱,在月光照耀下美艳动人,李义萧强忍内心冲动,只能搂住她讲起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两人似有无尽的话题,坐在河边迎着美丽的月光与潺潺流水互相倾诉着.....直到天边似有微光亮起,李义萧这才一拍脑门,聊着聊着便忘记时间了,赶紧将少女送了回去,这才转身朝家跑去,分别时又是一番难舍难分。

    李义萧一路小跑,紧赶慢赶的回到家中时,天已大亮,父母家人还是起来了。见他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一家人默契的朝他望去,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弟弟妹妹更是唯恐天下不乱般发声怪叫。

    李义萧先是瞪了一眼四弟李义宁,然后一边朝井亭走去一边耸肩故作轻松的朝他李义军道;“大哥,你懂的......”,李义军哈哈大笑道;“小二这是长大了呀,大哥还以为你上个月就要忍不住了呢”家人们争相调笑,李义萧只能充耳不闻,化尴尬为食欲大口干饭。

    和往日枯燥烦闷的“工作”不同,今日的灵田中充满了欢声笑语,李义萧只得远离他们独自做事还时不时的发出傻笑,好不容易挨到下地放工回家吃完晚饭,李义萧收拾好碗筷正要回房休息却被他父亲叫住,“小二,你也长大了,以后用不着偷偷摸摸的,别欺负人家女孩,也别让人家村里人看到,早点回来,明白我意思吗?”

    说罢,便取下手腕上手中白色圆环递给他,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路上小心,不许欺负人家,早去早回,知道了吗?”

    李义萧接过圆环,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回道:“知道了,爹,谢谢爹”,随后边朝大门走去边对众人笑道;“爹娘,大哥大嫂,小妹小弟,那你们早点休息哈,我,我那个,出去一下”。

    还没走两步被又他父亲喝住道;“臭小子,我是让你现在就去吗?你昨夜一宿没睡今天又忙了一天,就算你可以不休息,人家小月难道也要跟你一样不爱惜自己身体?”说完又瞪了他一眼道;“赶紧给我滚回去睡觉,今晚你哪都不许去!”。

    李义萧在家人们的大笑声中落荒而逃,赶紧进屋关了门躺上床去,摸了摸手腕处圆环似乎又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痴痴的笑着,随后面带微笑的睡了过去。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一晃又是四个多月,李义萧白天跟着父母在田间忙碌,夜晚隔三差五便往陈家村一趟,随着天气转寒,尤其是这个月以来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村外的路不再好走,家人也不让他继续乱跑,李义萧和姜月已经快两个月没见面了。

    经过几个月的风吹日晒雨淋,他原本稍显稚嫩的脸庞已经变得成熟坚毅起来。这个世界四季流转,气候极为规律,一到十月天气便开始转凉,一天比一天冷,现在是十二月中旬,河水早就结冰冻住,外面的天地也变成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玉树琼枝。

    李义萧早早的起了床,双手拢进袖子靠在大门边定定望向远方,万籁俱寂的村落中时不时传来几声鸡鸣狗吠。

    开门声让他回过神来,李义萧转头,却是他大哥李义军也起来了。他大哥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老二,再忍忍,也就还有半个月,到时候你就能天天见到弟妹了”

    说罢也没管他,搓了搓手呼着白气朝厨房走去,李义萧跟着他后面边走边辩解道;“大哥,你想哪去了我是在看雪景呢”

    李义军知道他这个弟弟自病好后一向是油嘴滑舌惯了,也不接他话茬笑道;“你还是赶紧生火吧”

    “好嘞,来咯!”李义萧正色道,随后兄弟二人便忙活了起来,因他大嫂赵氏九月份的时候已经怀孕,入冬后兄弟俩便商量着以后把早晚饭包了,让母亲和大嫂解放出来。但忙了不到一会儿便有脚步声传来,果然,又是母亲赵氏。

    李义军怨道;“娘,跟您说了多少次了,以后不用起这么早,做饭的事情有我和老二就行了,您怎么就是不听话呢?”随即又对李义萧道;“老二,平素就属你鬼点子多,也不知道一起劝娘!”。

    其实这事子女们都劝过很多次了,根本不管用。李义萧耸耸肩回道;“咱爹都不敢管娘,咱们说的话她老人家能听才怪”。那边赵氏看着两个儿子拌嘴,一脸幸福的笑着说道;“行了行了,老大老二,娘还没有老得动不了呢,用不着你们伺候,老大你照顾好欣兰,这儿有小二帮着就行了”说完便将一脸苦笑的李义军推了出去。

    早上吃完饭后六人身上披着一种名为“蕰草”的植物编成的大衣,脚上穿着兽皮织成靴子,头戴狗皮帽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出去。他大嫂留在家休产假,对,你没听错,是的,为期一年的产假,除了每月照例要上缴的一块灵石,产假期间不用去灵田劳作。

    灵田上,一望无际的绿洲变成了漫天洁白的冰雪世界。李义萧先进到木屋中将土灶的火点着,随后拿着容器去屋外干净的地方装满了雪放进锅内,做完这些事后这才跟着家人到田里开始干活。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世界的木柴,十分耐烧,随便一截木材都能一直燃烧两三天,反而是那些风干的木材没有湿木材耐烧,这里的湿并不是被水浸泡的意思,而是指刚砍下来新鲜的树木,李义萧研究了半天也看不出来什么,仿佛那木材里有石油一般,然而目前他并没有在这个世界发现煤、石油等物,家里用的油灯也只是不知名的兽油,由三江府供应。

    季节转换,现在这寒冬季节地里种的“牛心莲”换成了“姜卜子”。也不知种的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据他所知,他们村的所有人都是这样,春夏秋种“牛心莲”一月一收,冬天种“姜卜子”,一季一收。李义萧听名字猜测是某种药材,他问过,普通人吃这些根本没有什么反应,他自己也曾尝过,那“牛心莲”有一股浓郁苦涩味,根本不能下咽,“姜卜子”口感软糯却寡淡无味,吃完后也无不良反应。

    这些东西如此大规模的种植着,估计是那些仙人们炼制仙丹所用,甚至就是那些仙人消磨凡人的手段,他在内心也有着诸多不怀好意的揣测。

    和这片土地相处久了,果然开始厌烦起来,不管是自家种的,还是这些“仙植”,都让他隐隐有股恶心感,尤其是在这冰天雪地下,只能继续忍受严寒辛苦劳作,身上草衣防冻,裸露在外的其他地方却让人饱受煎熬痛痒难耐,好在冻伤会在夜晚慢慢复原,冬季的严寒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最直观的苦难。人们往往要经过十几年才能慢慢适应,但仍然不敢有丝毫懈怠。他一想到那少女姜月,和他弟弟妹妹,内心便会隐隐作痛。

    那些“偷奸耍滑者”的头颅会被地保们带来大肆炫耀,如同战利品般。完不成种植任务或懈怠者会牵连家人。

    从十月末以来,两个多月的冰雪大地终于开始慢慢消散于无形,沉寂许久的太阳重回人们的视线,外面虽仍然冷冽,但却已经明显能感觉到气温正在慢慢回升。到了年末二十八九的时候更是尤为明显,大地上几乎只能看到零散的一抹雪白。一夜之间,干枯的树木上纷纷长出了碧绿的嫩芽,望着那正在上演生命奇迹的一抹嫩绿,连带着人们的心情都好上了许多。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李义萧一家正在灵田中抓紧时间忙碌着,他父亲在前方重新赶种牛心莲,兄弟二人卖力的挖着姜卜子,母亲则是坐在一旁清理分离姜卜子,种植和收获无缝连接。每到月底便是全家人最忙碌的几天,天不亮便来到地里,一直忙到天黑才能回家。

    今日是东帝一七五三三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一年的最后一天,算是一年中最为忙碌的时候,也是一年中让人们最为开心的一天,明日便是次年一月初一,东帝诞辰,是所有凡人一年中仅有一天的休息日,也是李义萧成亲之日。

    所以,尽管还是稍显忙碌,但众人脸上却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地里大半收种都以完成,只剩下最后一亩左右,这种事情一家人早已轻车熟路,配合的十分默契,加上土质疏松,要不了两炷香便能完成忙活,然后等待中午地保来清点收获即可,下午便可以稍作休整,等待“下班”回家。

    果然,在众人卖力的忙活下,剩余的一点活如期完成,将父母推上小屋休息,兄弟俩开始围绕整片灵田收拾清理起来,同样早早忙完手中活计的其他人们也开始走到相邻的灵田攀谈说笑或者帮忙劳作。

    还不到中午时分,便有一队人马由田边小路慢骑了过来,李义萧父子三人早已在路口等着,当先一骑是个身穿便服,白面浓须的中年胖子,后面跟着十余骑轻装带刀的健壮侍卫。

    那一行尚未接近李铁山便带着兄弟二人当先迎拜道;“保长大人,又劳您大架,铁山给您老问福了”,李义萧兄弟俩也恭敬问福。

    那中年胖子异常灵活的翻身下马,扶起他父亲笑呵呵的道;“铁山兄弟,咱们哥俩还这般客气作甚,都是替‘仙师’办事而已,只要大家都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了”

    随后又看向李义军兄弟俩拍了拍李铁军道;“两位贤侄现在长大了,铁山老弟,你也有福啊”。

    李铁山恭敬回复后吩咐两个儿子把装着“姜卜子”的袋子提了过来,那中年地保打开随手抓起一把赞道;“铁山老弟一家办事果然让人放心”。

    地保后面两个随从模样打扮的仆人搬来一个漏斗模样的容器,随后把袋子里的“姜卜子”慢慢倒进漏斗,时不时用手拨弄,看看是否有其他混杂或未清洗干净的,待一斗装满后那保长也不多说,从腰上取出一个钱袋模样的布袋对准漏斗口撑开,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法决,那斗中的“姜卜子”一股脑的往布袋钻了进去,不到几个呼吸那偌大一斗的“姜卜子”便被收的一干二净,又如是重复了几次还剩小半斗“姜卜子”,那保长对几人赞道;“铁山兄弟,还是你们一家老实肯干每次都有结余”。

    待收了最后那小半斗“姜卜子”后,又从仆人手中接过一包用牛皮纸包裹,红绳捆着的纸包递到李铁山手中和善道;“老弟,今日地里忙完了你们便早些回家歇着吧,明年还得靠老弟一家继续劳累呢,老哥我要还赶紧去别家呢,省得去晚了挨骂,就先走了”说罢便转身上马扬长而去,父子三人仍是恭敬奉送。

    送走那保长后,三人又从头到尾的在地里转了一圈后,才回到小屋换了衣服,一家人提前“下班”。

    这片土地是诚实的,多挥洒一滴汗水便多一分收获,上万年来从未终止的耕种传统使得收成规则早已透明,有轻松的间隙,却绝对没有偷奸耍滑的机会,否则就是掩耳盗铃害人害己。

    别看那胖保长一脸和煦,但也会时不时的骑着马,拖着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凡人招摇过市。其实这年头犯懒懈怠之人少之又少,往往一两年里才会有那么一两家落得如此下场,这等绝难出现的“稀罕人物”被那些保长们献宝似的在彼此之间来回传递,每当有那早已发臭的凡人尸体被拖出来“游尸”,这时无论男女老少绝大多数人都会停下手头农活争相观看,仿佛是什么绝世美景一般。李义萧则埋头继续干着手中的农活,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