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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妹妹

    “兄长、兄长……”刚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就遇到了一个5-6岁的小萝莉跑了出来,正是张安和的妹妹张瑾。

    小姑娘围着他转了一圈,突然好像想起什么,嘴巴一鼓,一副生气的模样。

    “如何?”虽然已经是另外一具灵魂,但是病榻上的一个多月一直是小姑娘在身边叽叽喳喳的陪他说话,骨子里的那份血脉相连的感觉也让他对小女孩倍加怜爱。

    “兄长犹忆昨日之时,与我言何乎?”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昨天跟妹妹聊天时,的确答应了回来给她带一合酥的,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回来的路上脑子里还是乱七八糟的念头,所以也就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当然嘴上肯定不能这么说,要不然他妹妹等会可能就要哭起来了。

    “固买之也,譬犹父之持之也,及来即取与汝!”说完赶紧招手让后面他的跟班阿福过来。

    “去账上领点钱,为小姐买之一合酥,要顺香居的。”悄悄的在阿福耳边低语吩咐几句。

    听到张安和的话,小姑娘耷拉着都脑袋才精神起来,“兄长,下次若归,先吾以物来兮!”

    “好的,遵命大小姐”小孩子的话永远是对的,张安和宠溺的摸了摸妹妹的头。

    不一会,走在后面安顿仆役的张筠就走了进来,看着前头的小丫头,又看着后面一直在挤眉弄眼的儿子,好像有什么事要说。

    小丫头摊开双手说道:“父亲,吾的一合酥呢?兄长谓尔持之?”

    看着儿子一直在后面做鬼脸,瞬间也明白了什么:“我等先食其膳乎,等吾等饭毕食汝的一合酥可乎?此皆买啖汝也,今谁不与汝争之。”

    “好吧!”虽然看起来还是有点不情不愿,但是小丫头也没在说什么了。

    晚餐,餐室的青铜龟鹤灯散发着微弱的淡黄色光环,地上铺着一张彩漆十字纹长方形竹席,张筠面北朝南而坐,面前一张四尺长的花鸟纹黑漆食案,张安和、张瑾依次跪坐两侧,案上寥寥几个菜:鱼炙、豆腐、白菜、腊肉,几个菜也很简单,没什么配料,但是对于已经一天没吃饭的人来说,无疑都是美味。

    一家人也遵循儒家礼仪,吃饭时也也都是坐姿端正,细嚼慢咽,尽量不发出声音。

    静谧的夜晚,淡黄色的灯光照射下,一家人看起来格外的温馨。

    不多时,屋外也传来了滴滴答答的声音,四月江南的天,就像孩童的脸色说变就变,渐渐淅淅沥沥的雨声也传到了几人耳中。

    张父也似乎有什么心事,吃了半碗粟米,就停下了碗筷,看着两个孩子还在进食,莫名也感觉心情舒畅不少,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了笑容。

    感受到父亲慈爱的目光,张安和有些不好意思,他已经盛了三碗麦饭了,还好像没吃饭,今天凌晨就爬山忙了一天,实在是饿得狠了。

    “多吃点,汝今长身体,家里以后还靠汝支撑呢!”张父微笑道。

    张安和也微微躬身道:“儿,一定不让父亲失望!”

    边上的小丫头一双剪水双瞳的眼眸滴溜溜转,她很想说话,这时见父亲和哥哥先后开了口,她明白现在可以小声说一两句话了,这小女孩看着张安和放下碗筷,她也马上放下碗筷:“父亲,我亦食毕矣,可以吃一合酥了!”

    这下子张筠和张安和都一齐看向小丫头,都是满脸郁闷的样子,本以为吃完饭可以糊弄过去,没想到小丫头吃完饭还没忘记自己的零食。

    张安和额角微汗,擦了擦脑门,心虚道:“我去找下阿福,父亲一合酥放哪里了,我让阿福去拿吧。”说完就要迈开腿,想溜出去。

    “他亦不知所在,我往取之吧!”不知道如何糊弄小丫头的张筠,也是想要先溜出去再说!

    恰好此时憨厚忠诚、呆头呆脑的阿福来到餐室,恭恭敬敬向张筠行礼,顺便把一合酥递了过去。

    站在门外的阿福,神色有点迟疑,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道:“郎君、小郎君,我父适闻之一件事,家里一家都很担心——”

    十多年前阿山护送张筠一家返回宛陵,数千里路途也一直陪伴左右,后来在张家村定居后,阿山一家也在此地落地生根,后来也是在张筠安排下娶了村里的农户为妻,生了两男一女,阿福这个名字是小名,三个孩子大名分别是邝德、邝福、邝秀,邝福十来岁目前也是张安和的书童兼仆役负责平时他的起居,邝山就像大管家一样负责家里的大小事务,大儿子邝德种地是一把好手,刚刚成年就负责起了家里的农活,小女儿邝秀也跟张瑾一样今年才五岁,也是张瑾少数的几个玩伴吧。

    “说吧,发生什么事情了?”张筠有点纳闷道。

    “听其他佃户说,往年分给吾等水田,族里说要收回去不让吾等种了,还有今年的检查比往年还要严厉,地租、田税不能在少交了,平时这些薄田吾等一家辛辛苦苦忙活一年也只能让家里人不饿着,如果不让吾等种了,一家皆欲饥死,要是地税、田租也全部要交,那一年忙完,一家亦吃不饱饭。”

    说到这里,邝福也愁眉苦眼,说不下去了,毕竟作为家里最能吃的那个,而且还是刚在长身体的时候,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

    虽然南朝的自由民田地也有,但是每年的赋税压得所有农民都喘不上气。作为大户人家的佃户,虽然没有自己的田地,但是自由民往往不如为大族耕种的佃户,佃户有大族做靠山,只要按律纳租服役,奸吏猾胥也不敢过分敲剥,更何况基层关系也往往盘根错节,乡民之间结党自保,胥吏们很多都是本土父老,也不敢太过苛责。

    而且张筠对待这些佃户也颇有照顾,基本上也只在丰收时节收些谷物稻米,乡邻间如果渠水矛盾尽可能从中周旋撮合,更何况也很少要他们的钱财和田地租金,所以佃户们对于张家父子也一直感恩戴德。

    看着邝福,张筠也不知如何劝慰,这种事情他现在也有心无力,只能安慰道:“这件事情吾知道了,汝与汝父亲他们说下,吾会想办法解决的。”

    “日后汝等也多打听打听今年的这个大检查,如果有变数,吾等亦可以早做打算”

    听到郎君的话,邝福也安心一些,拱手弯腰拜了几下,就退了出去。

    立在边上的张安和一直安静的听着两人的对话,心理暗叹:“大丈夫真的是不可一日无权啊,哪朝哪代看样子这个道理都通的,张氏朝中没什么人做靠山,自己佃户都不能喝庇护。”

    想了想,张安和也问道:“父亲,大检查大概几月份的?”

    “一般在县试之后吧,今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想来也应该不差。”张筠皱了皱眉头回答道,“这个事情汝也不必关注,重要的事好好读书,秋天的县试不要错过。”

    算算时间,大概也就3-4个月,百来天的时间,要在这个时间内做些事情,才能让县里对他们一家重新重视起来,才有可能让邝福一家,还有依附在他们家下面的那些佃户放心。

    只听父亲叹息道:“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也只能找找以前的同窗好友了。”

    夜已深,张安和也睡不着,他在卧室左侧的书房浏览竹简,看着先祖张昭注释的《左传》从头到尾读了一遍,现在置身千年前,对这部儒家经典别有一种奇妙领悟,他知道后三国时期晋有“贫学儒,贵学玄”的说法,儒是孔孟、玄是老庄,他现在也算是寒门庶人,自然要精通儒家一到两部经典,而且要在县、郡、甚至州上博取很好的名声,这样才可以让家人不被欺辱,才能像父亲张筠当年一样,让旁人为之侧目,不敢小觑——

    良好的声誉非常重要,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好名声呢?这个时代不怎么欣赏那种循规蹈矩的老实人,记得曾经看过的《世说新语》里记载的都是旷达隽永、特立独行的名士风流。

    而他又如何能在这个世道,出人头地,振兴家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