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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渡口偶遇

    自从上一次下王山一行后,已经过去了半旬有余,平时每日除了吃饭、看书以外,每天雷打不动的去爬山一趟,顺便看下纸坊工程进度情况。

    不知不觉中,身体也在慢慢转好,虽然看起来依旧瘦弱,不过只有张安和自己知道,自己的这具躯体已经比来时强壮许多。

    清晨一大早张安和就醒来了,虽然依旧是每天申时晚餐,夜晚依旧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

    张父基本也是回屋看书,而他妹妹也是折腾了一天之后早早进入梦乡。

    但是夜深人静之时,每天将先祖张昭做注《左传》、《春秋》、《史记》等书在读一遍,慢慢研磨,执笔将后世之人对于此书的一些见解和自己的想法在写出来,时间过得飞快。

    穿越之后虽然没有给他足够强壮的体魄,但是却给了他超凡的记忆能力,也许看书之后倒背如流做不到,却也可以勉强过目成诵。。。

    当然也有可能是科学的记忆方法让他事半功倍吧。

    吃完早饭,拜别父亲和妹妹,脑子里装着父亲的嘱托和妹妹的零食哀求,带着拎着鸡、鸭、鱼的阿福坐在阿福兄长邝德驾的牛车之上慢悠悠的往县城驶去。

    牛车行驶到水阳江边,邝德将两人放下就回去了。

    宛陵在改朝换代之后也改称宣城,不过有汉以来一直以来也是丹阳治所之地,处水阳江和青弋江交汇之处,只不过后来孙权迁都建业才改的丹阳治所。

    不过作为曾经的丹阳治所,宛陵县城也是背山面水而建,故到县城也都需要坐船,之后下船步行一刻方可到达,基本牛车送到岸边,也只能自己坐船了。

    和阿福步行来到水阳江东侧的定埠渡口,宛陵县在渡口以西,两人要坐船渡江才行。

    渡口有四五条渡船,仅有一大船,大船长约六丈,可渡车马,小船不过三丈,一次只能渡四五个人。

    大船刚到对岸,两岸相隔三里船过来可能还要一会。

    仅有一艘小船的艄公还在岸上揽客,不过剩下的人当中有牵着马儿的行旅之人、也有带着扁担的货郎,还有个几个应该是商队之人。

    这些人看起来也稍显富贵,估计宁愿多花点钱等着去坐大船却也不愿意坐那小船。

    看着沿途两岸的风景,郁郁葱葱的树木,村落三三两两分布的应该是一些渔民或者艄公的家,虽然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很多人认为靠海打渔生活收入应该不错。

    但是恰恰相反的是古代很多大河边上的渔民生活都很困苦,因为河流两岸要么是乱石嶙峋,要么是淤泥,下河不方便。

    而且古时候不是谁家都有渔网的,这也算是奢侈品了,至于鱼钩鱼线,盐铁官营,农民家里耕地都是木头锄头镶点铁边,哪来多余的铁?

    更何况古时候水利工程哪有那么好,洪灾、水患那也是经常有的事情,种田都是想象,堤毁人亡才是常态。

    也难怪后世郦道元会在三峡一文中写道: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故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等待多时之后,一条乌篷船顺流而下终于到了岸边,张安和两人付了船资后,跟随着前面队伍慢慢走上了船。

    刚找了个空阔点的位置站下,就听到岸上传来吵闹声。

    “何以不受吾钱?尔等以官言为戏乎???”只见一老者和一中年壮汉,牵着两匹马儿,在与船主争论。

    “并非小人不收,只以此新钱实难为小人。”

    “吾别无他钱矣,惟新钱,惜欲无求,正我须渡之。”后面的中年壮汉看起来脾气有点急躁,怒气汹汹的对着艄公说道。

    在边上听了一会,张安和也明白了,原来两人是拿着前两年新发行的新钱越五百币给艄公,还要他找钱,可惜艄公也不傻,新钱流通性差,且价值低,还不如以前的汉五铢钱。

    而越地大多数州、郡、乡落也还是用着以前的汉五铢钱作为真正的实际流通货币。

    船上众人也幸灾乐祸的看着两边争吵,却也并没有谁去劝阻,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旁观吃瓜。

    看着僵持不下好一会了,张安和对身旁的阿福说道:“阿福,去把他们的钱付了,让艄公早点开船。”

    听到小郎君的吩咐,阿福急忙拿着钱走了下去,这段时间接触下来,阿福也逐渐摸清楚了自己少主人的心思,一般叫他阿福的时候都是比较正式的吩咐,所以他也不敢怠慢。

    付完钱后,老者和壮汉也拱手示意表示感谢,径自走上了船。

    “小郎君,你说为什么这么多人要读书呢?这么费钱,官府还一直鼓励他们,难道在家里多种地,让田地多点收成不好吗?”背着装有竹简的书匣,手上拎着东西的阿福,瘦小的身躯也不免有点直不起腰来,少年人刚刚办点事情就开始跟他发起了牢骚;

    看着阿福,张安和顺手将书匣拿过背在了自己身上说道:“可能就是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

    想了想其实读书除了明辨是非,科举成名也没有多大作用,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读书只是一种向上的敲门砖罢了不过也只有这一种,张安和想了想用一句曾经听到的一句诗词微笑的对小童说道;

    “更何况似我生来身不饥寒,天未尝负我;但如学无长进,我何以对天呢?”这看起来像是对小童阿福的回答,其实在张安和看来这何尝不是大多数人所心心念念的呢,生来优渥之家,家族给了富足的生活,不读书科举光宗耀祖又有何脸面面对供养他们的亲人呢?

    更何况读书科举也是实现人生阶级跳跃最好的的方法没有之一。

    当然也是最公平纯粹的方法,进入社会才会发现这点公平才是难能可贵的。

    在儒家思想奴役千年的这个国家,进入社会拼关系、谈出身、讲利益才是所有人的生存之道,而科举恰恰在有的时候可以让这些东西稍微靠后一点。

    “好诗,言善。”听到张安和的话,边上的老者也赞叹道,“宛陵果真人杰地灵,一个小娃娃也能说出此等道理,可笑朝中大臣却也不知。”说完拿起腰间都葫芦,一饮而尽“就凭这句词,当浮人生一大白。”

    张安和转头一看,正是刚刚他帮忙付钱上船的老者和壮汉。

    他连忙摆手作揖道:“老丈谬赞,有志不在年高,无谋空言百岁。此理甚简,然权贵非不知,徒佯为不知耳,使众以为不知耳。”

    老者听完一愣,数秒之后看着壮汉,两人相视一下,突然一起笑了出来。

    “小小年纪,多知之,汝是何家少年?”老者又道。

    “足下食鸡蛋,觉其味美,又何需知道是哪只鸡生的这个蛋呢?吾只是个黄口孺子,小小污名,不提也罢!”张安和也微笑回道。

    听到张安和如此回答,老者感慨道:“丹阳民风可见一斑,可惜王化有限,政令不通,新钱发行数年却未见流通于乡野,当地官绅治政也太过于敷衍。”

    看着老者,虽不知是何方神圣但大概率也是官员,张安和随口道:“艄公不收新钱并非官府不作为,决于两字而已!”

    “何字?”老者好奇道。

    “无非信与质二字。”张安和回答道。

    “细细道来”

    “人无信不立,若官府收税越五佰可当汉五铢钱五佰用,长久之下,民必信之;前朝曾出大泉五十重不及新朝王莽的大泉五十却价倍增,大泉五十铸行不足一年被迫停止,后又出“大泉当千”、“大泉二千”和“大泉五千”掠夺民间之财,民深受其害,故纷纷反对和抵制使用大钱,十年不到便再无人用。无信之后,越地更不相信新钱,只用旧时五铢钱。”

    顿了一顿张安和又说道:“百年大计,质量第一,汉五铢钱流通百年,铜质母范制钱精美,铜色浑厚匀称,文字端庄俊秀,大小得体,轻重适中,故流传百年,乡人交易依旧习惯用老钱交易。而新钱质差,且久用磨损甚多,故莫能以利为也。”

    历史上后世直到唐朝“武德四年(公元621年)七月,才废五铢钱,行开元通宝钱。”五铢钱退出流通,终成绝响,不过五铢钱对后世产生了巨大的作用和影响,在中华文明史上,一直占据着一席之地。

    听完张安和的话,老者也不住点头,思考片刻后笑道:“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诚不欺我,乡闾遗才甚多,今朝也算不虚此行啊。”

    聊着聊着,船也渐渐到达岸边,张安和也跟两人拱手道别带着阿福向县城走去。

    而老者和壮汉骑马也绕县城向远处奔去。

    转眼就离渡口数百丈,老者回望岸边的美少年,对那个壮汉感慨道:“士则,此子风仪谈吐,让吾想起曾经的幼节、敬风两兄弟,治下之民若均如此,可谓与有荣焉。”

    被称作士则的壮汉道:“我亦不知此子何人,宛陵却也无甚豪门?”

    接着又说道:“大人上任丹阳太守,后亦或间相识之郡中少年。”

    老者长眉一挑,目视滔滔江水,沉默半晌,又道:“若有机缘,这少年我或可奖掖一二,月旦评上也少不了他一个席位,可惜不知是庶族寒门还是士族子弟。”

    张安和并不知这两个人是谁,也不在意,萍水相逢他也只是将自己的一点想法说了出来而已,当然也可能是觉得未来也不一定会在相遇吧。

    毕竟这个时代车马很慢,再见可能就是永远。